尤加特拉希踏入冒險者公會的大門,一股混合了麥酒、汗水與皮革氣味的熱鬧氣息迎面而來。獸人誇耀戰功的粗獷笑聲、人類傭兵清點銀幣的清脆聲響,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讓整個公會充滿了龍蛇混雜、卻又生氣勃勃的氛圍。看著那些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的傭兵們,尤加特拉希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裡彷彿還殘留著巴林手臂的溫度。
他甩了甩頭,將那份對巴林突如其來的思念壓了下去,用一種幾乎要哼出歌來的輕快心情,徑直走向任務佈告欄。
這裡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嶄新而有趣的。他像個第一次走進王都最繁華的市集、看到琳瑯滿目奇珍異寶的孩子,對牆上每一張羊皮紙都充滿了好奇。他現在想要的,就是以一個真正冒險者的身份,去觸碰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先從最基礎的開始體驗吧!」他心中暗想,眼睛閃閃發光,「這才是真正的冒D險生活啊!」
很快,一則「討伐附近森林的哥布林」的任務引起了他的注意。任務報酬雖然只有幾枚銀幣,但地點離城不遠,對於剛拿到E級冒險者身份、急於想嘗試第一次任務的他來說,是個完美的選擇。
尤加特拉希思索片刻,帶著一絲興奮,撕下任務單,走向櫃檯。接待員抬頭看了他一眼,例行公事地提醒道:「哥布林雖然是低級魔物,但若輕敵,仍可能造成危險。請務必小心。」
尤加特拉希用力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幾乎藏不住,他接過任務證明,轉身離開了公會。他沒有立刻出城,而是在市集買了一些水和乾糧。他知道自己有收納魔法,但親手將這些「冒險者裝備」裝入背包的感覺,讓他有種強烈的「角色扮演」的快樂與安心感。
離開城鎮,沿著指引前往附近的森林後,他放慢了腳步。他沒有像普通斥候那樣僅僅尋找腳印,而是蹲下身,將寬厚的手掌輕輕貼在濕潤的地面上。
這並非他學來的技巧,而是一種本能。如同魚兒感知水流,鳥兒感知風向,他這個被大地與礦石所鍾愛的種族,天生就能聽見土地的呼吸。他閉上雙眼,整個森林的「心跳」便流入他的感知:樹根的脈動、昆蟲的爬行,以及……不遠處,那一陣陣雜亂、充滿惡意、屬於哥布林的微弱震動。
「找到了。」他睜開眼,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順著大地的指引,他很快便發現了哥布林活動的蹤跡。繼續前行,他聽到前方傳來低沉的交談聲和偶爾的笑聲。尤加特拉希躲在一棵大樹後,悄悄探出頭,看到不遠處有五隻哥布林正圍著一堆篝火,似乎在分食著什麼。
「五隻……武器是削尖的木棍和石斧,沒有拿弓的,也沒有看起來會念咒的。」他迅速完成了戰力分析。
下一刻,他沒有選擇潛行,而是如同一頭失控的攻城錘般,帶著沉重的壓迫感,從樹叢中猛然衝出。他那圓滾滾的肚子在衝鋒時,不僅沒有成為累贅,反而因為其沉重的質量,成了最堅實的撞槌,直接將一名哥布林的木盾撞得粉碎。
哥布林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嚇得驚慌失措,還沒來得及拿起武器,尤加特拉希手中那柄在城裡鐵匠鋪買來的、沉重的雙刃戰斧已然揮到。他沒有使用任何華麗的魔法,只是憑藉著神賜之軀的純粹力量,一記橫掃,便將三隻哥布林如同被撞翻的酒館木瓶般掃飛出去,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
剩下兩隻哥布林發出恐懼的尖叫,一隻轉身想跑,另一隻則顫抖著舉起石斧。尤加特拉希腳步一錯,沉重的身體卻異常靈活地避開那軟弱無力的攻擊,反手用斧柄重重地擊打在它的後頸,那哥布林悶哼一聲,應聲倒地。
最後,只剩下那隻正拚命逃向森林深處的哥布林。
尤加特拉希站在原地,並沒有追趕。他看著那道慌不擇路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絲冷靜的笑容。
「殺光它們很簡單,但找到巢穴才是目的。」他低聲自語,「一隻活著的、驚慌的信使,是最好的嚮導。」
直到最後一隻哥布林的身影消失在林間,尤加特拉希才緩緩放下斧頭,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沒有反胃,沒有恐懼,甚至連一絲殺戮後的心理負擔都沒有。他的心,平靜得可怕。
他想起了還是藤原尚樹的時候,連在辦公室裡對著客戶大聲一點都會感到內疚。但現在,他的雙手剛剛奪去了數條生命,他卻感覺……理所當然。
他隨即明白了。這副身體,從誕生之初,就是為了「戰鬥」而被創造出來的。扎雷翁不僅給了他理想的體魄,也給了他一顆能承受這份力量的、屬於「戰士」的心臟。
但他知道,這份屬於「戰士」的冷靜,並不是他的全部。在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還留著一片屬於溫泉與早餐的、溫暖的角落。
而那,才是他願意揮舞戰斧的、真正的理由。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粗壯的手,然後再次握緊了手中這柄樸實卻可靠的戰斧。 「好吧,」他輕聲說,「那就……繼續前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