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封憶之誓・夢花緘語】
不知歲月流轉了多少個輪迴,我依然靜靜佇立在彼岸河畔。
月光恆常地灑落,銀白而冷寂,沒有日升,也無日落。
此處沒有太陽,只有彼岸之月,在永夜中交替著新月、上弦、滿月與下弦,偶有黑蝕與白光齊現,卻從未改變這一切的沉默節奏。
我依然在等待。
那兩道熟悉的身影——一拳如火、一刃如風。
朔望。
他們曾在記憶裡燃燒,如今卻不知是否也已經融入這條無聲的河流。
起初,我努力回憶他們的聲音與模樣。
朔端總是急躁卻真誠;望敦沉穩而執著。
他們說話的語調、訓練時的汗水、夜晚點燈時低語的片段……
我緊握著那些記憶,唯恐一個閃失就會失去他們的一角。
然而,隨著年月流逝,我開始遺忘。
這是彼岸的詛咒,也是它的釋放。
我決定將我的記憶封存。
以月之符文的力量,我創造出「憶」符文。
不是為了保存回憶,而是為了不讓它們在錯誤的時間以錯誤的方式重現。
我也將自己這段歲月中所領悟與研究的成果封存為「語」之符文。
那是我的學問,我的信仰,我的語言之道。
月之語,是來自彼岸深處的共鳴。
透過無數次與學者、與靈魂、與自己本心的對話與演算,
我從最初的三十二枚符文擴展出完整的四十二枚符文體系。
我推測,真正完整的月之語應為八組,每組八枚——共六十四枚。
八為循環之數,月之刻度亦如是。
但我知道,某些符文仍沉睡未醒。月告訴我——不是時候。
我的命運織線已經斷裂。
我不再是與他人命運互織的存在,只剩下一環又一環由誓言鍛成的鍊索,將我與曾經堅守的一切緊緊綁縛。
這是我的呼吸,我的時間,我存在的證明。
直到有一天。
那古老誓言之地,夢之花園,迎來了訪客。
那是一個小女孩。
她不是靈魂,也非虛幻,而是以某種夢境的形態誤入此地。
我本該將她驅離,此地是記憶與誓言的交界,是靈與夢不能交疊之所。
但我沒有。
她在夢花之間輕聲細語,雙手細心為那些長久未得照料的花朵去除枯葉。
我靜靜注視。
第一次,在漫長無聲的等待中,我感到一種不屬於此地的溫暖,關懷與守護的氣息。
那晚,我以「夢」之符文為基礎,將花園的記憶與光華一縷一縷織入一件披風中。
名為「月嬰」。
這件披風,贈與她。
若她能偶入夢境,便能藉由此衣,照料夢中之花,使這記憶與誓言不因歲月風沙而凋零。
這,是我彼岸存在的一部份延續。
日復一日,銀月依舊。
不知何時開始,誓言之鍊的共鳴越來越強烈。
它不再僅是自我之聲,而像是某種牽引,某個存在的召喚。
如同將揭開深埋於夢境與靈魂之中的封印。
一切,都將被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