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餘燼中的餞別
廣場中央石板碎裂、土地焦黑，血跡斑駁的地面映照著火光，彷彿訴說著方才殘酷一戰的激烈與悲痛。
羅傑瓦里跪坐在血跡與斷鏈間，低頭沉默。這時，一道沙啞卻溫和的聲音傳來。
雞村長慢慢走近，語氣溫和而沉穩：「羅傑先生，這種事……沒有人能預料，更何況那詛咒的武器，我們從來都沒見過。你真的不要太自責。」
羅傑瓦里緩緩擦去眼角淚痕，聲音低沈卻平穩：「我知道……只是深深覺得，自己的力量……還遠遠不夠。」
不遠處，阿竺老闆與他的姪女瑪娜也走上前來，站神情複雜卻誠懇。
「雖然最後那一幕確實讓人難以直視，」阿竺語重心長，「但你替我們村擋下了一場劫難，這是事實，無可抹滅的功勞。」
瑪娜也輕輕點頭：「真的很謝謝你……」
羅傑瓦里沒有回話，只輕輕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阿竺拍拍他肩膀，笑著道：「累了吧？回旅館好好休息吧。」
雞村長也溫聲附和：「沒錯，今晚你已經做得夠多了，廣場這裡的清理工作我會派人處理的，你就先放下責任，好好歇一晚吧。」
羅傑瓦里緩緩起身，搖了搖頭，語氣溫柔卻堅定：「謝謝你們……但今晚我不打算留宿。我想一個人走走。」
「你這是說什麼話！」瑪娜皺眉道：「你看看你現在，全身傷痕累累，盾壞矛斷，你這樣出去是想送命嗎？」
阿竺笑著拍了拍她的頭：「這丫頭說得對，你就別逞強了。」
羅傑瓦里輕聲道：「謝謝你們的關心。我還有事必須完成，放心，這段路對我來說不會危險的。」
瑪娜有些不捨地退後一步，低聲說：「那……你有空記得回來看看我們，我們都會想你的。」
這時，鴨副村長走上前來，語氣認真而深沉：「年輕人，謝謝你。你替我們解決了一個長期以來都無力面對的難題。」他頓了一下，「我看見你的武器被狐嶺的手下毀了——所以我們想把這個交給你。」
兩名鴨族村民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口長木匣走來，裡面躺著一柄沉穩古銅色的寶劍。
雞村長補充說：「這把劍，是我們的祖先在開墾農田時，從地底挖出來的。幾十年了，它仍未鏽蝕，保存如初。只是……從未有人真正揮舞過它。」
羅傑瓦里望著那把寶劍——劍身修長如水紋流動，劍刃在夜色中泛著青銀微光，劍柄雕有飛鳥圖紋，樸實中藏著難以掩蓋的靈氣。
他下意識地感覺這是極貴重的寶物，連忙輕輕揮手，微笑婉拒：「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恐怕當不起。」
這時，一道低沉卻堅決的聲音插入對話。
「你也看到了，我們禽族只有翅膀，無法揮舞兵器，」鵝副村長踏前一步，語氣誠懇，「而天竺鼠同胞們性情溫和，沒人願用它去砍砍殺殺。我們三位長老一致認為，這把劍——最該屬於你。」
鴨副村長點頭：「這劍從未被命名。不如就由你來為它起個好名子吧？」
羅傑瓦里看著眾人眼中不帶疑慮的信任，終於微微一笑：「這樣啊……那我就厚顏收下了。既然它誕生於這片土地……就叫它——塔露劍吧。」
他握住劍柄的一瞬間，感受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暖流自掌心竄入心臟，彷彿這柄劍早已等待著他的到來。
雞村長欣慰地拍動翅膀：「好名字，簡單、堅實，還能讓人記得它來自哪裡。」
廣場四周，響起村民的歡呼聲與熱烈拍翅聲。
羅傑瓦里靜靜望著他們，一張張純樸的笑臉，那份仰慕與信任，使他心中壓抑的悲傷慢慢融解。
他原本緊握的拳頭，悄然鬆開。仰望星空的眼神，也不再那麼沉重。
他舉起那把塔露劍，輕聲說道：「謝謝大家。我會好好珍惜它的……那麼，我就先告辭了。各位，晚安。」
夜幕低垂，黑雲尚未散去，但塔露坡村的燈火，卻點亮了他內心的溫度。
—————
離村不久，他來到溪畔，微風拂過髮梢。
他低頭望著脖子上的墜飾，指尖輕輕一握。
「……好了，該回去見見柚子和那些被我帶回城裡的居民了。」
他深吸一口氣，口中默念：「——迴向之城。」
一道淡光自墜飾中閃起，包裹著他逐漸透明的身影。
下一瞬，他睜開眼，眼前正是那座熟悉的石砌噴水池。
水珠飛舞，街燈明亮，城市依舊——
「……我，回來了。」
羅傑瓦里循著記憶，穿過熟悉的街道，來到那座靜靜矗立於城市一隅的神廟。石柱在夜風中映著月光，神廟大門微啟，燈火柔和。
「嗨，好久不見。」
一道熟悉的聲音自神廟階前傳來，柚子正倚著柱子，雙手環胸，笑意淺淺。
「才兩天而已，說好久……也太誇張了吧。」羅傑瓦里苦笑，走近。
柚子聳聳肩，語氣帶著一絲調侃：「你昨晚沒回來，我還一度懷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墜飾其實可以直接帶你回來。」
羅傑瓦里停下腳步，眼神略帶陰鬱：「……這兩天，過得有點重。黑霧森林的王我根本打不過……還親眼看著一位熊族被他自己的武器活活絞死。」
柚子眼神柔了幾分，語氣放輕：「沒關係的。王之所以為王，本就不是能輕易戰勝的存在。」
羅傑瓦里低頭：「但其他組隊的職業旅人，卻能輕鬆解決那隻……我好不容易才打壞它一邊的翅膀，就差點撐不住了。」
柚子點點頭，聲音仍平穩：「轉職後的旅人，能力會大幅提升，武器的攻擊力也不是你現在能比的……但這種事，沒必要比較。我相信你會慢慢走出自己的路。」
她目光一轉，落在他腰間的新劍上，眼神一亮：「這把劍……你剛完成任務吧？它的氣息很獨特，也許會跟你走上很長一段路呢。」
羅傑瓦里摸了摸劍柄，帶著驚訝的語氣問：「你的意思是……這是初心者階段能獲得的最高階武器？」
柚子笑了：「沒錯。當然，如果你之後想轉換攻擊模式——像是遠程或魔法，也還有另外兩把『初心者頂級武器』能透過特定任務取得。」
羅傑瓦里低聲道：「雖然我的狀況沒有限定武器類型，但……武器的威力能發揮的程度，也就止步於此了吧。」
柚子搖頭，語氣堅定：「別說喪氣話。你已經成功召喚紫焰了嗎？」
羅傑瓦里一愣，點頭回應：「嗯……那是在與熊族暴民第一次交鋒時，情緒逼到極點的瞬間，紫焰突然……自己現身了。」
「很好。」柚子眼中多了幾分欣慰。「紫焰本身就有不輸職業武器的威力。只要駕馭得當，你一樣能與那些所謂的職業旅人並肩。」
「但……它消耗的魔力實在太快了。」羅傑瓦里眉頭微皺，話語間透露出難以言明的疲憊，「我感覺自己只釋放幾招，整個人就像被抽空。」
柚子聽完，只是微笑：「這樣就撐不住，那——你要怎麼面對下一階段的力量呢？」
「……下一階段？」
她語氣輕盈，卻帶著一絲挑釁：「橘焰，可不是隨便能掌控的……」柚子眨眨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它代表的不只是力量，還是一種更深層次的覺悟。」
羅傑瓦里愣住，一時接不上話，並意識到——
自己對於所選的道路、對於那未知的力量，依然所知甚少。
他看著柚子，像是忽然打開一扇更深的門。
這個世界，還有太多秘密，等著他一個一個解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