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白曜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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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黃色渾元盛夏時節的河南如火爐般炙熱,太陽毒辣地懸在萬里無雲的天空中,柏油路面被烤得發亮,空氣彷彿都在顫抖。
鄭州市的街頭車水馬龍,汽車鳴笛聲此起彼落,高樓林立之間,熱浪攀牆而上。地鐵口不斷湧出戴著口罩的行人,各自低頭刷著手機,腳步匆忙如潮水。街邊小販躲在塑料傘下擺攤,賣著冰鎮綠豆湯、涼皮、羊肉串,白氣繞騰中混著孜然與辣椒香,令人垂涎。
一群外賣騎手如風穿梭,藍黃紅綠各色制服在烈陽下疾馳。在這滾滾熱浪中,有空調的地方便是天堂。
歐貴喬和陳七漢站在鄭州火車站前的廣場上,汗水不斷從額頭滴落。
一週前,他們在臺灣埋葬了歐貴喬的父母和林伯。那是歐貴喬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他跪在墓碑前哭得撕心裂肺,心中只剩下復仇的怒火。
靠著白曜會與素蘭派的幫助,他們偷渡到了大陸。船上的那幾天,歐貴喬幾乎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望著海面,眼中燃燒著仇恨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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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貴喬回憶起臨走前,皇孤常對他說的話:
「讓我重新說明渾元寶珠的真正力量。你原本持有的紫色渾元是神足通,能夠讓你身強力壯,健步如飛。賴金孫持有的綠色渾元是天眼通,能夠察覺微小細節。祝凌倫持有的藍色渾元是天耳通,可以聽到細微聲響。至於席禁平持有的紅色渾元是他心通,能夠得知對方心中想什麼。」
皇孤常的表情格外嚴肅:「現在你要找的黃色渾元是宿命通,能夠讓你知道自己與他人的宿命,能夠看到過去與未來。如果你決心要報仇,這最後一顆黃色渾元會是你唯一的希望,因為它會告訴你未來要走的路。」
「河南少林寺」歐貴喬自言自語地說。
「對,河南少林寺。根據林伯臨終前的話,他的父親林洛北頓悟後皈依佛門,也許少林寺與黃色渾元有關係。」
皇孤常沒有跟他們一起前往大陸,他說要留在台灣召集剩餘黨派的力量,對抗青明教的殘餘勢力。但歐貴喬心中清楚,皇孤常總是說得多,做得少。真正的戰鬥,還是要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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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這種天氣真的要人命。」陳七漢擦著汗水抱怨道,「我們還要走多遠?」
歐貴喬沒有回答,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周圍的環境上。從抵達河南開始,他就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們。無論是搭車、在馬路上行走,總能看到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太陽眼鏡的男子在不遠處徘徊。
「我們被跟蹤了。」歐貴喬低聲對陳七漢說道。
陳七漢嚇了一跳,往四周掃視了一圈:「在哪裡?」
「三點鐘方向,黑西裝,太陽眼鏡。」歐貴喬眼角餘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陳七漢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看到一名可疑的男子。但就在他們注意到對方的那一瞬間,那名男子忽然渾身冒出火焰,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什麼鬼?!」陳七漢嚇了一跳。
周圍的民眾也被這突然的異象嚇到,紛紛驚叫著避開。燃燒的男子掙扎了幾秒後就倒在地上,化為灰燼。地面上只留下一張未燒盡的黃紙。
歐貴喬和陳七漢面面相覷,都感到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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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情況在接下來的旅程中反覆出現。每當他們發現有黑衣人跟蹤時,那些人就會莫名其妙地消失——有的被雷擊,有的被火燒。現場總是會留下一些未燒盡的黃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陳七漢困惑地問道,「有人在暗中幫我們?」
歐貴喬彎腰撿起一張未燒盡的黃紙,仔細端詳。雙色的圖案、熟悉的筆觸,讓他心中一震。
「這是...符咒?難道是學妹?」他喃喃自語。
「什麼?」陳七漢瞪大眼睛,「那個背叛你的女人?她為什麼要幫我們?」
歐貴喬握緊符紙,心中五味雜陳。洪姑葵背叛了他,偷走了紫色渾元,現在卻在暗中保護他們?怎麼可能,這讓他感到困惑和憤怒。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麼,我們都不能放鬆警惕。」歐貴喬冷冷地說道,「她已經背叛過一次,誰知道還會不會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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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沿街而行,汗水濕透衣襟,夏日的鄭州市曬得柏油路發黏。行人皆躲入陰影,唯有他們仍在陽光下穿行,來回轉換路線、進出巷弄,彷彿迷路,實則甩尾。
「你他媽確定這樣走不是在繞圈?」歐貴喬低聲抱怨。
「繞圈也比被人摸屁股好。」陳七漢啐了一聲,「後頭那些穿黑衣的一直黏著,這麼熱還穿西裝,瘋了嗎!我看他們不是想攔住我們,應該是想知道我們要去哪。」
歐貴喬臉色沉了下來。他也察覺到了,那些黑衣人不像是來暗殺的,比較像是在監控。
「他們也想知道黃色渾元的下落。」他冷冷說道。
「那就別客氣了,換我們給他們點驚喜。」
兩人突然一拐,竄入一處廢棄工地。水泥柱橫倒、鐵鋼鏽蝕,殘磚碎瓦滿地,烈日照射下宛如一處塵封戰場。
不多時,三名黑衣人現身,正在疑惑他們跑去哪。此時陳七漢一聲怒吼,從柱子後竄出,一記地獄掃踢從磚堆後竄出,逼得對方連忙後退。
歐貴喬雖然失了紫色渾元,但任督二脈已通,氣血如潮,全身筋骨彷彿膨脹,他咬牙一聲怒喝,抄起鋼筋就往血僕砸去!
他不懂拳腳,卻力大無窮,每一擊都能震退對方一步,雖不華麗,卻極其難纏。
「媽的,這小子像野牛!」其中一名黑衣人怒罵,一個翻身跳起,赤影步閃至半空,赤血刃閃電而至!
陳七漢出手接應,鐵拳連擊、內勁爆發,兩人合力與黑衣人纏鬥。
一時之間,磚牆崩裂、灰塵翻飛,氣機激蕩如雷。可惜黑衣人不只三人,不出一刻,又有四名黑衣人從廢棄電梯井中攀上,一字排開,氣息如冰,雙眼紅芒微閃。
「……人數太多了。」歐貴喬咬牙,渾身早已傷痕累累。
就在局勢緊急之際,四面忽起怪風,一張張燃燒的黃紙無聲飄至。空氣溫度驟降,寒意如刃。
「怎麼突然霧氣濛濛?」黑衣人驚聲未落,整片視野已為濃霧籠罩。霧中雷鳴乍起,一道天罡伏雷自天而降,將兩名黑衣人轟得倒飛出去,落地不起。
緊接著,一串冰晶自空降下,兩名黑衣人被凍入半身,掙扎不動。
剩下的黑衣人大驚失色,急忙撤退。
「走!」陳七漢低聲吼道。
兩人趁亂竄入旁邊斷垣殘壁間,轉瞬不見身影,只留工地一地碎石、殘血與飄散未盡的符紙灰燼,在烈日下緩緩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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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遠處那棟老舊大樓的屋頂邊緣,一名少女靜靜站立。她身形嬌小,曲線優美,一襲淡色長裙隨風輕揚,手中白色陽傘擋著盛夏烈陽,將她籠罩在一圈柔和陰影之中。
陽光映照在她的皮膚上,如雪似玉,幾乎透亮。微風掀起她腰際長髮與裙襬,彷彿整個世界的騷動都與她無關。
她一直站在那裡,沒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下方那對並肩離去的身影。
下一刻,她指尖輕彈,掌中符紙瞬間化灰,一抹殘香散入空氣。然後身形一閃,消失於烈日與熱風交錯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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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西斜,炙熱的河南小鎮染上一層橘紅。
歐貴喬與陳七漢終於抵達一間旅館,離少林寺已不遠。旅館簡陋,牆上還貼著舊時代的文革標語,但至少有空調。
「我們今晚住這,明天一早出發。」歐貴喬說,將背包丟到床上,自己走到窗邊,望著遠山的暮色。
陳七漢斜躺在床上,一邊喝著瓶裝水,一邊問:「你真的相信林伯,找到黃色渾元,就能報仇?」
歐貴喬沒立刻回答,只是望著遠方,良久才吐出一句:
「我必須相信。不然我什麼都沒有了。」
「那——如果找不到呢?」陳七漢語氣平靜,眼神卻銳利。
歐貴喬沉默片刻,語氣變得低沉而堅硬:「那我就……用我的雙手,一個一個親手殺了他們。」
這句話一出口,空氣彷彿也凝了一瞬。陳七漢挑了挑眉,將水瓶放下。
「恁娘咧,殺?你要怎麼殺?你現在只是任督二脈打通,內力還不穩。你又沒學過拳腳套路,就算開始學,從頭練到高手,少說十年。」他語氣不帶情緒,「就連賴金孫、祝凌倫這種一流高手,在席禁平面前都撐不過幾招。」
歐貴喬語塞了一下,耳根泛紅,支支吾吾地說:「我也不知道……搞不好少林寺會有什麼武功秘笈吧?小說裡面都這樣寫的啊……」
陳七漢苦笑一聲,翻身坐起,盯著他看了幾秒。
「你這叫什麼你知道嗎?」
「什麼?」
「你這叫『天真』。」
歐貴喬沒反駁,只是低頭,緊握雙拳,指節泛白。
窗外天色漸黑,遠處山頭傳來鐘聲悠揚,如古寺低語,似在提醒眾生:路遠人孤,萬念須慎。
而在小鎮一處不起眼的高樓之上,一名金髮少女靜靜凝望旅館方向,嬌小身影裹在夏夜微風中,白皙肌膚在路燈映照下宛如瓷雪。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站在原地——看著那個曾經的少年,與他將踏上的殺戮之路。
復仇,尚未開始。
夜,正要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