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幕之外傳來的熱烈掌聲,讓我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再次把終端拿起來,確認自己沒有記錯講稿上的一些細節。
「麥可!」一匹高挑的纖細紅鹿叫喚道,衝過來給我一個熱情的擁抱。「這個地方少了你肯定會難忍受很多。」
「怎麼,我不是什麼『邪惡軸心的走狗』了嗎?」我笑著說道,故意戳了一下綁在頭上繃帶鹿角原本所在位置。
前幾天他角在餐廳掉下來被當眾目擊,銀次就躲進房間裡不肯出來。沒想到那段影片透過論壇瘋傳以後,他突然得到某種自暴自棄式的頓悟,拒絕繼續因為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困擾。
「無禮!」銀次故作氣憤的推開我,用力拍拍自己的衣服,像在撢灰塵那樣。「吾等怎麼可能會將如此這般重要物件,交付給邪惡之徒?」他從胸前口袋拿出了一張插滿電晶體的電路板。
「完成了?」我有些不敢置信的接過電路板,彷彿捧著細沙雕成的玫瑰,光是呼吸太大力都能弄散它。
「花了我們好大的力氣,但總算是聯合手邊所有技術,打造出你想要的東西。」紅鹿直視著我的雙眼緩緩說道。「還需要根據硬體做一些最後的修飾,包含密碼設計等等,你得自己找門路了──蓋亞上現在有這個能力的,大概只剩下原型狐狸和閃支派的大灰狼。基本上,這東西可以在任何系統創造出一個無法被偵測或移除的永久後門,讓擁有密碼的人獲得管理員權限。這是非常強大、非常危險的鑰匙,麥可。」即使我們都願意為對方賭上性命,但那雙棕色眼睛中仍有些疑慮。「請務必審慎使用。」
「我一定會牢記在心。」我將電路板收好,深知這是難以估量價值的寶貴禮物。「希望你的事業也能順利。」
「一定會的。」銀次聳聳肩說道。「大家遲早會理解過來,接收移民對戰神星的拓荒有多重要。」他的目光稍稍飄遠,語氣有些抽離。「但關於項圈的部分可能就比較麻煩了……」
我本來打算說點什麼給他打氣,但突然感覺到意識邊緣被輕輕拉了一下。
「快去驚艷四方吧!」銀次顯然注意到我的情緒變化,拍拍我的手臂說道。
我向他點點頭,再次感激紅鹿的協助,接著便往講台上走去。
「接下來,讓我們歡迎──麥可‧柯林斯!」大師霓虹介紹我的出場,她身上的鱗片隨著歌聲起伏不斷變換顏色。「麥可於存在圈研究領域的發現,使我們對於定義存在本身,還有異能相關應用有更深的了解!相信他的演講,能讓諸位受益良多!」
我謝過大師,走到講台中央,任由聚光燈打在我身上。
「什麼是『我』呢?」我緩緩掃視過所有人,讓問題沉澱。「自古以來,就有無數哲人、科學家、神學家,還有每一個對自身存在意義產生疑問的云云終生,都想要得到確切的答案。而這個問題,對於身為異能者的我們,則有著截然不同程度的重要性。」
做出幾個命令手勢,我叫出需要的簡報。
「『我』的範圍內,存在圈提供了不可侵犯的絕對領域,保護領域持有者本身不受其他異能者影響,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我羅列了幾百種實際應用上的保護功能,但我知道大家都很熟悉所以沒有特別花時間在瀏覽各種項目上。「異能者的存在圈又比非異能者特別些,不論是意識聯合的強化,或是保護自身不受支配等異能效果影響。不過這些功能其中一個顯著的缺點就是,存在圈如此強大又不可撼動,但終歸只能保護異能者自己。」我稍微停論了一下,讓他們猜測我將揭示何種可能性。「如果,我今天告訴各位,異能者存在圈的效果可以延伸到非異能者身上呢?」
台下交頭接耳的嗡嗡聲此起彼落,使我嘴角微微上揚──他們在聽了。
「實際案例,我自己和另外三匹個體──請容我隱藏他們的身分。」我揮了下手切換投影片。「他們能被視為我的領域中心,以異能者的強度參與意識聯合、豁免支配的影響,甚至,他們能夠得到我一部份的感知能力,還有在一定距離內的聯繫波動連結。」
台下的鼓譟聲變得很大,甚至有幾個人起身比劃著什麼,應該是在聯絡更高層級有權做出決定的人物。
沒錯,想想這能達成的應用──一支擁有難以想像意識聯合強度的軍隊,其感官敏銳到超乎常人理解,又能無視空間障礙與彼此直接溝通,還不用擔心通信被攔截……
但我無意升高政治勢力間的軍備競賽,所以我會保留一些關鍵的祕密。當然,現在就跟他們講明「一定距離」恐怕其實沒有很長,對我也沒有好處。
「最重要的是,」我用右手食指,輕輕敲敲自已的額角。「這甚至提供了非異能者心靈屏障。除了防護心智類波動的攻擊之外,能夠有效的減緩各種精神疾病造成的問題。」我試著在群眾中尋找品種狗世家的代表們,我相信他們會感興趣的。「我接下來展示的實驗數據,將會向各位解釋相關原理,還有證明我的發現。」
我有些疲憊的靠牆坐著,仰起吻端做了幾個深呼吸,覺得自己需要稍微休息幾分鐘。
「嘿,我們的大明星怎麼自己躲在這裡呢?」銀次找到了我,關切的問道。我用來隱藏自己的屏障,不曾成功躲過他的偵測。「有太多激動的大人物搶著要簽下你,所以只好逃走讓狂熱稍微冷卻一點嗎?」
「不……進行得不順利。」我低垂吻端低聲說道,在自己兩邊太陽穴按了幾下。「居然所有人都覺得,要建立起能夠拓展存在圈的團隊太『沒有效益』!」忍不住吠了出聲,我允許自己稍稍發洩一下情緒。
「很遺憾聽到這件事。」銀次在我身旁蹲下說道。
「就是啊……你看,」我胡亂比劃著。「找到足夠的人,對未來有一致的嚮往、堅定相信同樣的信念,願意為彼此犧牲──這真的很困難嗎?」
「那些只會把個體異化的大型邪惡寡頭企業。」銀次哼一聲,做出和我同仇敵愾的樣子,害我笑了出來。「那……結果呢?」我們又沉默的坐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小聲問道。
「伽馬修正權。」我深深吐出一口長氣,強迫自己用正常語氣說道。「但我至少需要貝塔修正權才能讓計畫順利運作。」
「老兄……」銀次用肩膀撞了我一下。「你有備用計畫嗎?」
「有……」我沉默了很久,才能把答案給說出口──如同咬碎玻璃然後吞下那般的痛苦。「我有備用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