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戰馬、士兵們揚起的塵土籠罩整個天空與大地。
四處迴盪著的喊殺聲與悲鳴,使心智再健全者,也會失神發狂。
騎兵被擊落下馬後,仍拔出佩刀奮勇斬殺敵人。步兵的長刀、長劍就算崩口、斷折了,仍以拳腳、甚至齒牙攻擊敵人。
弓兵的弓弦因為接連不斷地射擊而斷開後,仍握持短刀、匕首撲向敵人。
戰爭究竟因何而起,對戰場中的士兵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生與死,只在眨眼間。
人命的價值,在這裡比沙土、比螻蟻要更卑微。
被硬逼著踏上沙場的士兵們,都只能毫無榮耀地拼死求生。
就在士兵們都因爲毫無止歇地廝殺而對時間的流逝感到麻木時,從戰場北方傳來象徵撤退的法螺號聲,終於將他們從宛如煉獄般的惡夢中拉回現實。
來自北方的士兵們一個接著一個拋下兵器、留下重傷或戰死的袍澤,倉皇逃向北方。
見狀,來自南方軍隊的指揮官立刻擂鼓下令士兵們毫不留情地追擊。
為了避免因為違抗命令受到懲罰,也為了避免放過敵人導致下一場戰役變得更加艱難,來自南方的士兵們縱使才剛經歷近半日的血戰,依然奮勇追殺往北方逃跑的敵軍。
直到戰場上出現異相,制止了那些士兵們的追擊。
本應該隨著士兵們撤退時的腳步揚起的沙塵在一瞬間消散。
一名穿戴不合身甲冑的少年一步步慢慢往和身旁撤退士兵不同的方向走去。
少年有著一頭雜亂的黑色頭髮,因為沒有好好打理,也沒有以髮繩束起,所以幾乎遮蔽了大半面容。從髮絲之間露出的雙眼彷彿失去靈魂般黯淡。他的臉頰和衣物下露出的肌膚佈滿著鞭笞留下的疤痕,令人難以置信這男孩居然沒有被疼痛吞噬而哭泣或倒下。
這名突然出現、在戰場中顯得相當突兀的少年,明明看起來相當瘦弱、無力,卻讓那些好不容易從生死關頭存活下來的士兵們感到無比畏懼。
從南方來的士兵們不知為何都依循著本能停止追殺那些來自北方的士兵,並且一個個將兵器指向少年、逐漸將他重重包圍。
「他們在幹什麼!不過就是個小鬼頭而已,為什麼不繼續追!」由於沙塵散去而得以看清戰場全貌的南方軍隊指揮官發現士兵停下追擊的腳步後,憤怒地大喊著:「擂鼓!讓他們繼續追擊!」
聽到後方傳來的鼓聲,包圍少年的士兵們陷入兩難。
究竟是要遵循本能與這讓人感到畏懼的男孩對峙?還是該聽從命令繼續追擊?
「兄弟們!追擊!」
一名似乎是軍官的壯漢,以震天嗓門打破膠著,並率先提劍往少年奔去,打算殺死少年讓戰友們能毫無後顧之憂地繼續追擊。
「你們,不能過去。」少年以毫無情感的語調輕聲說道:「大家,會被殺死。」
衝向少年的那名壯漢似乎沒能聽清少年那細微到近似呢喃的話語聲。只見那壯漢在少年身前停下,高舉長劍然後用力斬落。
「一定⋯⋯要動武嗎⋯⋯」
剎那間,萬雷轟落,揚起狂風與沙塵。
「怎麼會⋯⋯居然⋯⋯」南方軍隊的指揮官被眼前的景象完全震攝住。
在沙塵終於散去後,南方軍隊的指揮官見到的,竟是一片因天雷形成的焦土。
來自南方的軍隊,除了待在最後方的指揮官與其近衛軍外,全數殞命於雷擊之下。
「是鬼童!是鬼童啊!」
殘存下來的近衛軍中,突然開始有人發狂大喊。
「是那個傳聞中能招來雷擊的鬼童啊!」
「這已經不是我們能對付的!元素使!去找元素使部隊的人來幫忙!」
「快跑!快跑!要是再往前我們一定也會被雷劈的!」
原本應該要是麾下部隊中最為精銳的近衛軍竟然開始發狂大喊且接連臨陣逃散,讓內心動搖不已的指揮官也難以再堅持。
「撤退!撤退!鳴金收兵!」南方軍隊的指揮官不顧形象地慌忙大喊。
指揮官的命令一下,急促地銅鑼聲立刻傳遍所有倖存的士兵。
原本經歷艱苦鏖戰終於獲得優勢的南方軍隊,此時卻以幾近覆滅的狀態撤退,這般情勢反轉,再能算計的謀士也沒辦法預料的到吧!
那名望著南方軍隊匆忙撤退的少年,就是擁有這種程度的力量。
僅以一人之力,便能扭轉戰局。
僅以一人之力,便能摧毀所有有形事物。
在不知參與了多少次戰爭、在不知奪去了多少人的性命後,少年開始被人們如此傳聞——鬼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