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韻!最近好嗎?希望你喜歡新的工作!聽說你最近在巴塞隆納工作,好羨慕喔!我兩個月後要去巴塞隆納,你會有空吃個飯嗎?」
訊息的發送人叫做淺田香織。
李韻坐在餐廳角落的位置,穿著他一套灰色西裝。他又打開手機,把兩個月前收到的這封訊息讀了一遍——寄件人是他在巴塞隆納唸書時認識的日本同學,淺田香織。
那段求學歲月已過去一年,如今他是被公司派來處理一項短期案子,當他再踏上這片熟悉的街道時,竟然有種彷彿從未離開的錯覺。
最新一則訊息,是半小時前的。
「對不起!我會晚十五分鐘,請你先在餐廳裡等我!!」
李韻看著螢幕,忍不住笑了出聲。一年過去,她還是那個習慣用很多驚嘆號、還愛加表情符號的女孩。她幾乎從來沒準時過,但李韻不討厭這種等待,甚至可以說,只要是等香織,他都甘之如飴。
他想起第一次跟香織約吃飯的時候。他提早十分鐘就到了她家樓下,卻沒按門鈴,因為他心想她肯定還在準備。他不想催,就這樣傻站著,多等了半個小時。後來她開門時笑著罵他:「下次記得按門鈴,不過……你還是會等我啦。」
那時她仰起頭,笑得像小女孩一樣。
那樣的笑容,一年沒見了,還會是原來的模樣嗎?
李韻望向餐廳大門,心裡浮起微微的期待。
門在這時被推開了。一個嬌小的女生走了進來,身上穿著米白色針織衫和黑色長褲。她帶著一絲遲疑環顧四周,和服務生用英文說了幾句話。對方明顯有些緊張,似懂非懂地點頭回應,顯然不是每位巴塞隆納的店員都能流利應對英文。隨即,服務生領著香織朝李韻的位置走來。
她有著一頭深褐色的中長髮,輕輕披在肩上,臉蛋是柔和的鵝蛋形,五官清秀,眼睛明亮,眼角微微上挑,深褐色的瞳孔裡閃著光。
四目交會的瞬間,她笑了,眼角微彎,用力地朝李韻揮手。
李韻也站起來,往她走去。
兩人緊緊地擁抱了一下。
她就是淺田香織。
一個讓李韻日夜思念、怎麼也放不下的人。
「小韻,好久不見!」香織開口,語氣還是那麼令人熟悉。
香織的母語是日文,李韻則是中文,他們無法用各自的母語溝通,英文仍是他們唯一的共通語言。
「好久不見,香織。」李韻替她拉開椅子。
「謝謝……已經過了一年了呢。我真的……很想念那段日子。」她的語氣像是陷進回憶裡。
「這是你畢業後第一次回來嗎?」李韻問。
「是的……工作實在太忙了。」香織皺起眉,看起來有點疲憊。
香織是那種由公司出資送去留學的學生,畢業後自然也回到原公司任職。她服務的那間商社,雖然在國際上名氣不大,卻是實力雄厚、業務龐雜的大型企業。想必回國後,她肩上的責任與壓力也隨之更重了。
李韻這時才注意到她眼下的黑眼圈。
「我覺得我老了,真的。眼角都是皺紋。」她摸著眼尾,小聲地抱怨。
李韻笑了。這句話他太熟悉了,香織總愛這樣說,彷彿在提醒自己,又像是在確認什麼。
「你一直都愛講這句話。」
「因為是真的嘛。你看,我是不是笑太多了?」她指著臉上的細紋,皺著鼻子。
「我反而覺得,那是你最美的地方。那些笑紋,會讓人記得你是一個總是笑著的人。」
香織盯著他看了兩秒,然後輕輕地笑了。
「好吧。」
「我們先點餐吧?」李韻拿起菜單。
「你確定我可以信任你?」她微微挑眉。
李韻忍不住笑了,還記得兩人有次單獨吃飯時,香織也是這樣半開玩笑地懷疑他。那一次他信心滿滿點了一堆菜,結果每道都普普通通,平淡得讓香織記得特別清楚——當然,是那種有點失望的記住。
「這次可以。我保證。」他舉手請服務生過來,用簡單的西班牙文點菜。香織看著他們交談,眼神裡滿是疑惑。
「你剛剛點了什麼?」香織的西班牙文一直學不好,李韻雖然也談不上流利,但在生活上還是幫她解決過不少麻煩——在西班牙,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說英文。
「等等你就知道了。我有信心你會喜歡。」
「真的嗎?」她還是不放心,半瞇著眼睛瞪了他一下。
「記不記得那次我點了松露義大利麵,你問我那是什麼?」
「然後你居然說你不知道,因為那是套餐。」香織皺起眉。
「對啊,那時你還氣我,說怎麼可以連自己吃的是什麼都搞不清楚。」
「那當然啊!」她笑著,半真半假地生氣。
「你對我真的很嚴格。」
「不過你後來進步很多。」她說。
「那是因為有香織老師教我。」李韻舉起酒杯,裡頭是當地的氣泡酒Cava,「所以……」
香織也舉杯,眼角含笑。
「歡迎回到巴塞。」
兩個玻璃杯輕輕碰撞,清脆的聲音在空氣中化開。
香織從包裡拿出一個小小的布袋,遞給他。
「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
「你之前不是問過我,衣服上那股味道是什麼嗎?」香織故意瞇起眼睛,語氣像是在舊帳重提。李韻一聽,立刻知道她還記得自己那句顯得有些唐突的問題。
「這是香袋,可以讓衣服保持清新的味道,還有點殺菌效果。送你一個試試看。」她笑著說,語氣輕描淡寫,笑容裡卻悄悄透出一絲羞澀,還帶著若有似無的得意,好像在期待著什麼。
「謝謝你。」李韻沒有多想,收下那個小布袋。
他忽然想起什麼:「先不說這個了,牛肉味道怎麼樣?」
「我真的很喜歡,口感……嗯,非常嫩。」香織一邊咀嚼,一邊點頭,臉上浮現滿足的神情。
李韻忍不住笑出聲:「其實,我每次切牛排的時候,都會想起你。」
香織被逗樂了:「因為你第一次切牛排的方式實在太震撼了吧?」
「對,那次真的……很糟糕。後來我有認真練過啦。」李韻也笑了,語氣略帶懊惱,但更多是自嘲。
他開始回憶起兩人過去的種種,語氣溫柔,神情專注,像是想把那段被時間沖淡的日子,一點一滴地重新拼湊起來。
但他沒注意到,坐在對面的香織,表情逐漸變了。
直到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才忽然停下。
「對不起……是不是我話太多了?」他抬起頭,這才發現她的眼眶似乎有些泛紅。「你……你還好嗎?」
香織搖搖頭,語氣淡淡的:「沒事啦,只是……有點累而已。」
「那要不要我請他們先上甜點?」李韻慌了,語氣帶著慌張。他一向如此,只要香織的情緒稍有起伏,他就會像個找不到方向的小孩。
「不用,這道很好吃,我還想慢慢吃完。」香織擠出一個笑容,語氣也恢復了原本的輕快,好像剛才的情緒只是短暫走神。
飯後,李韻請服務生送上帳單。帳單被放在一個小巧的金屬托盤上,旁邊附著一支筆,通常是用來填寫小費的。沒想到香織突然一把搶過托盤,讓李韻愣住了。
「不會跟你搶著結帳,我想看看剛剛吃了什麼……呃,好吧,看不懂。」她吐了吐舌頭,笑了笑。
李韻無奈搖頭,但心裡卻泛起一股淡淡的懷念——香織偶爾這樣的可愛惡作劇,他一直記得。
他把托盤拿回來看了一眼,然後與香織交換了一個眼神,起身去櫃檯結帳。
結完帳後,他順口問了服務生洗手間在哪裡,便依指引走去。
他來到洗手間門口,卻沒有立刻進去,而是站在門邊,靜靜回頭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注意,他轉身朝廚房後方的出口走去。
拉開後門,他探頭望了望左右。
然後——
拔腿狂奔。
———
穿著皮鞋跑步一點也不舒服,跑不到兩公里,他便氣喘吁吁地停下,汗水早已濕透襯衫,西裝外套貼在背上。他靠在一根路燈柱上,用手帕擦去臉上的汗,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剛才香織遞給他的紙條。
紙上用潦草的英文寫著:
「不是開玩笑,你身處危險,離開,快跑!!」
就連這種時候,香織還是忍不住用了三個驚嘆號。
———
他走到附近的一座小公園,這時已是深夜,這附近不是鬧區,四周靜得出奇,連蟲鳴都聽不見。
他站在空蕩的長椅前,反覆踱步,腦中全是混亂的疑問。
「我是不是應該回去找她?」他低聲自問。
這時,一道冰冷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晚安,李先生。」
聲音不大,但語氣冰冷,而且明顯帶著濃重的日本腔調。
李韻猛然轉身,看到一名穿著黑色風衣的男子站在不遠處的陰影中。因為燈光微弱,他看不清楚那人的臉。
李韻喉嚨乾澀,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身體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是我們組織一直在尋找的人。」那人語調平穩,「我們希望你願意合作。」
「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李韻努力讓聲音不顫抖。
「我不喜歡浪費時間。」對方話音剛落,便伸手按下遙控器的某個按鈕。
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後座的車窗緩緩降下。
李韻看見——
香織被綁在後座,手腳被綑住,嘴巴也被膠帶封住,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香織!」他衝了過去。
「喀噠。」
那名男子冷靜地從懷裡掏出一把手槍,對著他,「只要你合作,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李韻的心跳像爆炸了一樣。他從未這麼憤怒,也從未這麼害怕。
「我根本不知道你們要什麼!」他怒吼,「為什麼要把香織扯進來!」
男子停頓幾秒,冷冷地說:「我們正在尋找具有『心靈感應』能力的人。而我們相信,你就是其中之一。」
心靈感應?這人瘋了吧?
李韻簡直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他連別人的情緒都經常讀錯,怎麼可能有那種能力?
黑衣男子又舉起另一隻手,掌心握著一個黑色的圓形裝置,看起來像碼錶。
「如果我們的評估沒錯,這個裝置的電波應該會讓你產生強烈反應……」
他說完,毫不猶豫地按下按鈕。
下一秒,一陣難以形容的劇痛猛然刺進李韻的太陽穴,像是有無形的釘子穿透顱骨,釘入腦內。他痛得大叫,雙膝跪地,整個人癱軟倒下。
「果然沒錯。」他隱約聽見那男人低語。
全身肌肉痙攣,汗水像是從每個毛孔裡滲出。李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癱在地上發抖。
「可能時間還不夠長。」男子語氣依然冰冷,手再度按下按鈕。
這一次,他連叫都叫不出來。只有痛,從頭頂蔓延到全身,像是整個靈魂都在燃燒,然後一點一滴、碎裂崩塌。
「……還不夠……?」黑衣人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隔著水傳來,繞著李韻的耳膜一圈圈地震盪。他的意識模糊,腦袋像被灌了水泥,沉重得無法思考。
幻覺開始浮現。
他看見黑衣人的身體裹著一層幾乎透明的寒氣,冰冷刺骨;又看見一間熟悉的咖啡館——他最近經常光顧的那間;下一幕,是一雙他再熟悉不過的眼睛。香織的眼睛。那雙眼裡交織著難以言喻的情緒,溫柔、擔憂,卻又透出某種決絕。
「我一定要救她。」
這是他腦中唯一還能牢牢抓住的念頭。
他還是趴在地上,全身像是被碾過,但他努力睜開雙眼,看向黑衣人——那人正舉著槍,瞄準了香織。
「那麼,就來試試看B計劃吧。」黑衣人說,聲音平靜。「李韻,我會數到三。如果你無法展現能力,我就扣下板機。」
「一——」
「你瘋了……你找錯人了……」李韻咬牙,用幾乎斷氣的聲音擠出這句話。
「二——」
「等等……再給我一點時間……」他掙扎著撐起上半身,但手腳像灌了鉛,只能一寸一寸地挪動。
「三——」
李韻猛地撐起身,想要撲向黑衣人。但他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剛跨出一步,雙腿就像斷了般失去力氣,重重摔倒在地,側臉擦過冰冷的水泥地面,濕熱的液體流過他的頰骨。
是血。
他聞到強烈的鐵鏽味,腦中還來不及反應,耳邊卻傳來一句簡短的聲音:
「夠了。」
那是——香織?
他用盡全力抬起頭。
香織已站在他和黑衣人之間,站得筆直,雙手垂在身側,不再是那個綁在後座上的脆弱模樣。她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像是一場沒有感情的審判。
「他這麼喜歡我,卻連在瀕死的邊緣都無法激發能力,他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李韻怔住。
這人……真的是香織?
她的語氣、神情、眼神,全都變了。
那個總是在笑、舉止優雅,會因為食物不好吃而撅起嘴巴的女孩——怎麼會用這種冷得像鋼鐵的語氣說話?
「我說得更清楚一點好了。」香織看著他,語調平穩,「我會靠近你,一開始只是因為你對我來說很方便。你幫我解決很多麻煩的事,這我很感激。至於你是目標,那只是個……意外。我根本不在乎你是誰。」
她走近幾步,停在他面前,低頭看著他。
「你一直以為我在乎你,那才是最噁心的地方。我連看你一眼都覺得浪費時間。」
李韻愣住。
她說,浪費時間?
畫面像閃回一樣衝進他的腦子裡——
大雨滂沱那晚,他撐著傘站在校門口,只為了接她下課。
那天下午,她說肚子餓,他跑了兩公里,只為了買到那包她最愛的餅乾。
她生日那天,他在陌生的城市裡迷路了半天,只為找一個能讓她開心的蛋糕店。
他從沒奢望什麼,只是為了那個笑容——
她睜大眼睛,嘴角微張,然後低下頭,吸一口氣,再抬起臉對他說:
「謝謝你,小韻。」
如果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那她為什麼要那樣看著我?
「你從來沒懷疑過嗎?」香織嘆了一口氣,語氣仍然冰冷,「為什麼我總是對你發脾氣?你真的以為那是什麼『可愛的壞脾氣』?」
「我以為……」李韻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以為……那代表你信任我。」
他緩緩抬起頭,看著那雙冰冷無情的眼睛,終於苦笑一聲。
「那些時候,我曾以為你的血是藍色的……沒有溫度。」他搖搖頭苦笑,
香織轉頭,看向黑衣人,語氣果斷:「我們找錯人了。他沒用。走吧。」
黑衣人沒有立刻回話,只是沉默地看了李韻幾秒,然後低聲說:
「但他知道的太多了。」
李韻還沉浸在心碎中,接下來的事情便在瞬間發生。
黑衣人舉起槍。
香織衝上前推開李韻。
第一聲槍響。
香織拔出手槍,回擊。
第二聲槍響。
黑衣人中彈,捂著腹部踉蹌逃離。
香織轉過頭看了李韻一眼。
身形搖晃,下一刻便重心不穩地跌進他懷裡。
李韻下意識地接住她,才發現她的左胸口湧出鮮紅的血液。他慌亂地從口袋掏出手帕壓住傷口,那塊原本酒紅色的布料很快被染成幾乎發黑的深紅。
李韻睜大了眼看著香織,大口喘著氣。
香織微笑著,那是一種勉強卻熟悉的笑。
她的右手抬起來,輕輕貼上他的臉頰。
那一瞬間,一道強風彷彿灌入李韻腦中,像一場突然降臨的風暴。
耳邊響起巨大的「嗡嗡」聲,像手機震動。
他的腦海被一層薄霧籠罩,接著,一幕幕畫面浮現——
藍白色的地中海建築、無邊的大海、染紅的夕陽、喧鬧中帶著寧靜的街景。
磚紅色的古城牆,沿著海岸蜿蜒,石板路上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地敲打著。
旅館的房間裡,傳來細細的水聲,水珠落在磁磚上,節奏像是倒數。
夜晚東京的街頭,冰冷的建築與街道。
還有教室、街道、餐廳……咖啡香在空氣中擴散,書頁翻開的聲音近在耳邊。
一切熟悉又陌生,像夢,又像記憶。
畫面閃過時,一些奇異的符號也在其中閃現──某個以H開頭的英文字母組成的單字,像跑馬燈般在視野中轉動,光影閃爍,轉眼即逝,卻又像是刻意留下的訊號。
李韻像是困在這場夢裡,不斷下墜,直到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
「小韻……小韻……」
他猛地回過神來,緊緊握住香織的手。
「小韻……我想……你懂的……」香織的聲音虛弱得快聽不清了,卻還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我……我帶你去醫院。」李韻的聲音顫抖。
她輕輕搖頭,嘴角依然帶笑:「你看吧……」
李韻將臉湊近她的唇邊,聽她低聲說:
「血是……是紅色的……」
她的眼睛微微瞇起,露出一抹頑皮的笑意,就像每次她講笑話後那樣。
下一刻,她的胸膛慢慢停止起伏,眼睛也緩緩闔上。
「Red……」李韻喃喃說出那個詞。
她總是發不好那個音,每次都說成「Led」。
他輕輕地重複:「Red……」好似在最後一次替她糾正發音。
他抱著她,什麼也沒說,只覺得她的身體越來越輕,像是下一秒就要從他懷裡蒸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胸前的血終於不再流了。他鬆開手,將她的身體輕輕放平,然後像是被打破的器皿,瞬間崩潰。
然而,他腦中的那些畫面卻無法停止。
那些香織最後「傳給他」的東西,像訊號一樣不斷回放。
那個裝置到底對他的腦子做了什麼?
那些畫面……到底是什麼?
頭痛再次襲來,像閃電劈進腦中,每一下都攪動他的意識。
但這一次,他不再只是承受。
香織不是單純地死去。她留下了什麼——某種訊號、某段未完成的話。
他強迫自己回想每一個畫面——
磚紅的城牆、藍白的旅館、東京的街頭……
忽然,他停住。
那間咖啡館的影像突然塞進他的腦中。
他最近每天都會去的地方,就在他家附近,固定點一杯黑咖啡,有時甚至會坐上一整個午後。
但他意識到,那間店不只是一個普通的咖啡館。
黑衣人的機器,強行喚醒了他腦內沉睡的某部分,也許正是那個開口,讓什麼東西悄然滲進來。
某種意識,某段頻率。
是那個女孩——吧檯後面的身影,黑色及肩短髮、嬌小的身材、短圓臉與清秀的五官。
不知為何,這一刻,李韻強烈感覺到那個女孩的存在。
他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但直覺告訴他——
那個女孩,絕對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