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秀秀和秀君之後，伯延的房門又被敲響——這一次是母親。
他推門而入，坐在床邊，語氣輕卻堅定：「小延，你過來，媽媽有話跟你說!」
柏延起身順手將門關上，坐到母親旁邊，低聲地說：「媽媽，我不會讓弟弟一個人去機場，我一定會送他，放心吧!」
聽到大兒子的承諾，他心頭暖暖的，但眼底依舊藏著不捨，沉重的說：「小延，對不起，如果可以......媽媽真的希望自己可以送弟弟去機場，但是沒辦法......」
伯延打斷他的話，伸手摟住她：「沒事的，媽媽。弟弟都懂，我也懂，真的沒事!」
兒子的體貼雖然暖心，卻無法驅散他心中的苦澀。他很清楚，晚餐時丈夫那些話，不只說給孩子聽，更是說給他聽的。
「去跟你兒子說，讀完書就回家，否則就自生自滅吧!」
丈夫的話讓她心如刀割，也讓他心生恐懼與忌憚；如果違背丈夫的意思，他堅持送兒子，丈夫會怎麼做?切斷兒子的經濟支援?還是逼著兒子輟學回家?他不敢想，更不願意冒任何風險——孩子才剛起步，這是最需要支持的時候。
他深深吸一口氣，將心中所有的酸楚壓回心底，轉而語氣鄭重堅定的對大兒子說：「伯延，你是大哥，明天你代表爸爸媽媽，親自把弟弟送到機場。你一定要看著他出境，然後好好地回家!」
母親嚴肅的語氣，讓他鄭重的對母親點頭，並且允諾：「我會的，媽媽，別擔心!」
忽然，他想起先前與兩個妹妹說的對話，補充開口：「媽，小君說他明天也想和我一起去送小謙!」
他微微皺眉，旋即點頭：「好，我知道了。你們兩個一起去，我也比較放心，爸爸這邊不用擔心!我會處理。」
聽到這句話，伯延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他很清楚母親一旦很堅持什麼，父親也只能讓步。
又聽到母親說：「明天我會幫你們做早餐，早點起床，吃完再出門。」
伯延急忙說到：「不用了啦!明天清晨出門，太早了，早餐我們隨便買隨便吃就好!」
一聽到「隨便買隨便吃」，抬手輕打了兒子，語氣略帶責備：「小謙明天要坐那麼久的飛機，你還讓他隨邊吃，萬一吃壞肚子怎麼辦?你這是當哥哥的樣子嗎?而且，我一定要起來送小謙!」
他自知理虧，連忙點頭認錯：「好好好，我們在家吃早餐，吃完才出門!」
聽到兒子的話，母親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起身離開，不忘對兒子叮囑：「你今天早點睡覺，明天要開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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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仲謙的房間門口，輕輕敲了門，裡面傳來聲音：「請進!」
聽到兒子聲音不對勁，他推門而入，看到兒子通紅的眼眶，心頭一酸，走道兒子身邊坐下，柔聲問：「怎麼了?」
仲謙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握著拳頭。注意兒子手中握著東西，輕輕的掰開兒子的拳頭，那是一張照片。
他拿起照片細細端詳——照片中是年輕的自己，身邊是年幼的仲謙。眼眶瞬間濕潤，淚水簌簌落下。
仲謙輕輕將母親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眼淚也悄然滑落。
過了一會兒，情緒漸漸平復，仲謙輕聲的對母親說：「媽媽，那時候得你比現在快樂吧?」
他重重的點頭，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
看著母親，他繼續問到：「那是爸爸不在的那幾年......只有我和哥哥，對吧?」
他凝視著照片，眼神既柔和有滄桑，低語：「那幾年，我和你還有小延相依為命，那是我我最快樂的時光。」
仲謙默默點頭，不再追問，只說：「媽，放心吧!我會好好的!」
兒子的話，沒有緩解母親的憂心，喃喃道，：「你們從小到大，都一直在我身邊，這是第一次有孩子離開，而且一去就是好幾年......你讓我怎麼不擔心。」
看著母親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強忍著所有情緒，語氣刻意輕鬆：「媽，我頭好壯壯的。而且我們都長大了，如果你不相信我們能照顧好自己，難道也不相信自己的教育成果嗎，薛老師?」
他聽後微怔了一下，苦笑道：「你說的也是!」
母子有聊了一會兒，直到夜深了，他趕緊催促母親去休息。
母親正欲離開兒子的房間，忽然轉身，一點嚴肅地說：「我已經跟你哥哥說了，明天吃完早餐再出門。不准偷偷離開，必須讓我送你們出門!」
聽到母親不容反駁的語氣，他點頭笑道：「知道了!那趕快睡覺吧!還得早起弄早餐!」
他直勾勾注視兒子，語氣堅定：「你保證，不會偷偷出門；出門前一定讓我知道。」
看著母親一副「你不答應，我今晚就守在這裡」的姿態，他只得舉手作投降狀：「我保證，我一定會跟你說再見，不會偷偷走!」
聽到兒子的話，他這才點點頭，轉身要走。臨出房門前，由停下腳步，不捨地看了兒子一眼，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孩子，你會回家，對吧?」
仲謙怔住。 他不知道答案?只能沉默。
他心底明白兒子的猶疑，低聲說：「爸爸說，畢業立刻回家!」
望著母親，他心中閃過一絲掙扎，最後只是輕輕一笑：「我總會回來的!媽媽，放心吧!」
他微微點頭，雖然未必相信，但兒子說了「總會回來的」，足以讓他今晚安心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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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薛老師已經醒了!
他靜靜躺在床上，愣愣地章著雙眼，黑暗中的眼神既空洞又無助，他不願意面對事實——兒子要離開家了!
他悄悄的起身，走出房門，到了仲謙門口，望著緊閉的房門，想到今天過後，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見到，再也不是一扇門的距離。
他越想越難受，背輕輕靠在牆上，啜泣聲壓的低低的，生怕將裡面的人吵醒了!
過一會兒，母親的理智回籠，為了孩子的將來與前程，他必須要支持也必須要堅強。
抹了抹眼淚，扶著牆起身，緩緩的走到廚房，心裡浮出一個想法——這不是會我給小謙做的最後一次飯吧?
想到這裡，他趕緊甩甩腦袋，想將不好的想法拋諸腦後，強忍所有情緒，為自己打氣，堅定的告訴自己——我的孩子一定會再回來的。
他走進廚房，點亮廚的燈，開始忙碌。點燃瓦斯的聲音，似乎是倒數計時的提醒。
他洗了一杯米，準備熬粥；又想到仲謙喜愛蛋餅，於是又調製麵糊，煎了蛋餅；又將豆漿、牛奶拿出來加熱，又放了包子、饅頭到電鍋裡蒸。腦袋想著兒子愛吃的，手上沒有停過，像是多煮一道菜，他的小謙就能在他身邊多留一分鐘。
他們清晨五點出門，柏延快四點起床，發現廚房的燈亮著，餐桌上已經擺著各式各樣的早點。他揉著眼睛走進廚房，一邊喝水一邊問：「媽媽，你昨天沒睡嗎?怎麼這麼早?」
他頭也沒抬，只是對大兒子說：「你來了，你看看我有沒有漏了小謙愛吃的?我怕我迷迷糊糊的!」
聽到母親的話，柏延無奈地問母親：「媽，已經很多了，小謙只有一個肚子，不可能今天早上就把喜歡吃的全塞到肚子裡帶走吧?」
聽到兒子的話，他走到餐桌看了看，臉色微微紅：「好像真有點多......那你去看看小謙、小君起床沒，可以吃了!」
柏延看著滿桌熱騰騰的早餐，有些心疼母親這一早的辛勞，趕緊去看看弟弟妹妹起床沒?
過沒多久，仲謙與秀君都到餐桌前，看到滿桌都是他愛吃的食物，仲謙睡眼惺忪的眼睛瞬間亮了：「媽媽，這麼我愛吃的，太好了!媽媽一定很早起床，媽媽辛苦了!謝謝媽媽」
三兄妹難得一起用早餐，沒有人說話，連筷子碰碗的聲音都顯得格外清晰。母親坐在一旁，一邊看著他們吃，一邊不自覺眼眶濕潤了!
仲謙回房間拿行李後，發現弟弟妹妹都醒了，他非常驚訝：「怎麼都起來了?把你們吵醒了?」
叔承走到哥哥面前，語氣悶悶的說：「昨天要找你，你又沒空，不是跟大姊說話，就是跟媽媽說話，所以我跟四姊說叫我起床，我要送你出門。」
聽到弟弟的話，又看到弟弟睡眼惺忪，卻滿臉不高興的樣子，他伸手摸摸弟弟的頭：「小承，謝謝你!」
秀琳打著哈欠對哥哥說：「二哥，保重!」
看著妹妹的模樣，他不自覺的笑了：「小琳，謝謝你!你也要保重。」
三兒走到他面前，抱住哥哥，在哥哥耳邊輕聲地說：「哥，路上小心，一路平安!」
便聽到大哥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去把車開過來，你們等一下來，小君，你幫哥哥拿東西!」
最後，仲謙走到母親跟前，緊緊擁抱母親，他感受著母親所有的情緒，不捨、難過、擔心......他在母親耳邊輕聲說：「媽，我出門了!」
母親沒有鬆開兒子，反而更用力地抱住兒子，然後顫抖地在兒子耳邊說了一句話，然後才鬆開兒子。
接著，又滿臉淚水的對兒子說：「你們開車小心!小謙，到機場一定要給我打電話。上飛機前，一定要告訴我，我想知道你什麼離開!」
仲謙轉過頭，不忍看母親的樣子，輕輕點頭低聲道：「我會的，請放心吧!媽媽，別哭了!」
秀君走到母親身旁，為母親拭去淚水，然後對母親說：「媽媽，放心吧!我跟大哥在路上會照顧好二哥，我也會監督二哥打電話，」
此時，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仲謙，爸爸媽媽送你出門!」
仲謙看到父親，有些訝異，心裡原本淡淡的失落也隨之散去，他點點頭，沒有多說，轉身出門，秀君跟在他身後。
上車之前，父親拍了拍仲謙的肩膀：「記得畢業就回家!」
母親再一次擁抱兒子，直視兒子的眼睛，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去吧!好好保重!」
車子駛離，父親率先回到屋子。留下母親獨自在夜色中，看著兒子的車子的燈光，漸行漸遠，直到看不見，仍怔怔站在門口。
記憶像跑馬燈，一幕一幕閃過，孩子年幼時，總像小影子一般，走到哪裡跟到哪裡。
以前他也常常在門口等孩子回家，那時很明白只要多等一會兒，總會等到孩子回家。
但是，這一次，他的心忐忑不安，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孩子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