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做我們這一行的,最不缺的就是同情。」她毫不在意的說道。
疫情爆發後,她被迫離開了原來工作的成衣廠,儘管家鄉還有地,卻仍不夠償還家族所積欠的債。
「你的家人呢?為何只有你一個人扛?」我問。
她說,她其實是混血兒,父親是廣東人、母親是檳椥人。她不知道爸爸是從廣東的哪裡來、又為何而來,更不知道父母是怎麼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又結為連理。
「我不會說中文,但是聽得懂一點點廣東話。」
廣東話對她來說,是一種既熟悉卻又陌生的語言。她父親在她姊妹還小的時候,就常常用廣東話對她們劈裡啪啦的開罵。
一定是你們太調皮才會被罵。我想故意鬧她一下。
「才不是呢!聽媽媽說,爸的頭在打仗時被一顆子彈打到,救回來以後整個人性情大變,就常常這樣莫名其妙亂罵。」
你爸是參加那一場戰役?北部的還是柬埔寨的?
「我不知道...但是我討厭中國人、也不喜歡柬埔寨人。」
看她不太想聊她爸的事,所以我又另外開了話題:「你姊姊呢?」
「死了。」她看我沉默,又接著說了下去:「姊姊在十六歲的時候生病死掉的,也不知道是什麼病,爸爸一個只剩半條命的人都活的比她久。」
語氣平淡,卻又像是在控訴著什麼。
不過,至此,我也明白為何她家的債務只由她一個人扛了。
「沒有結婚嗎?」我問。
「離婚了,孩子都七歲。」
「你幾歲呀?」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你都問了,我當然就要聽真的。」
「我今年三十五歲了。」
突然,我理解了她言談間的事故與眼神中的滄桑。
三十五歲,還很年輕呢!但是對做她們這一行的來說,確實是已經到了會被客人嫌棄的年紀了。
她接著又說:「我前夫對我家暴,我不依他,他就會威脅說要殺掉我或孩子。我當然要趕快逃啦!」
我看不到她的臉,不知道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是什麼樣的表情,是哀傷的、憤怒的、無奈的、又或是毫不在意的呢?
她又說:「你不要同情我,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沒有什麼不好。」
是的,我記得你說過的,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同情;同情你,還不如給你錢。
「還完債以後你要做什麼呢?」我問。
這回,不用看她的臉,我也知道她是帶著笑意在回答的。
她說,在鄉下的家有兩公頃的農地,她會挖一個水塘來養牛蛙,然後再找些適合的作物來種,賺的錢讓生活能過得去就好了。
「聽起來真不錯呢!」我由衷的祝福她。
「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呢?」我接著又問。
她拍拍我的肩,示意要我坐起身。
她看著我,眼神中秋水流轉,嘴角輕輕勾出了一抹微笑;她解開上衣的扣子,露出了渾圓欲滴的乳房和大片的刺青。
我沒戴眼鏡,燈光又昏暗,實在是看不清楚她要我看什麼。
「你看這是什麼花?」她指著胸前綻放的花,直接靠到我眼前來。
「牡..丹......?」我不太確定的問。
她湊到我的耳旁,對我說了句悄悄話......
從她口中輕輕吐出的空氣,在耳根子點了一把火,熱的像是燒了起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我拎著她衣服的扣子與前襟,把她扯向自己,腦中突然浮現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