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嘶——嘶——
冰冷的空氣鑽進肺部,林承澤猛地睜開眼。他躺在岸邊,四周是被血色染紅的碎浪,耳邊傳來的不是海潮,而是低沉的呻吟,像無數亡魂仍在海底哀鳴。
「……芷珊!」
他瞬間彈起,渾身的肌肉因劇痛而顫抖,胸口仍隱隱作痛。記憶如刀割般湧回——她被觸手拖走,血浪吞沒,她的眼神……滿是絕望與哀求。
然而,他身邊只有一片荒涼的海灘,沒有她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台破碎的攝影機,鏡頭仍閃爍著詭異的光點。
螢幕忽然閃動。
畫面裡,是蘇芷珊蒼白的臉,她的眼睛泛白,嘴角流著血。
——「承澤……別來……找我……」
啪!螢幕炸裂,火花在黑暗中跳動。
承澤呼吸急促,拳頭死死攥緊。
「該死的……!」
他的心臟幾乎要爆裂,卻只能逼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她還活著。只是……可能不再完全是「她」。
夜色籠罩漁村。
這片早已荒廢的聚落,此刻卻燈火詭異閃爍。遠處的屋舍裡傳來吟唱聲,那是低沉、無法分辨男女的聲音,與海潮合奏,像是在進行某種祭祀。
承澤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潛行至破敗的廣場。
只見一群披著黑布的身影圍繞著祭壇。祭壇上,擺滿了被海水浸泡的白骨與血肉,腥臭味瀰漫。
而在中央,被鎖鏈固定的,正是蘇芷珊。
她全身濕透,皮膚上浮現一道道黑色血痕,像是從內部延伸出的觸手。她的眼睛緊閉,唇邊低喃,聲音並非她的——
「……第八人……完成……」
承澤全身一震,幾乎要衝出去。
忽然,一道冷冽的聲音響起。
「刑警先生,你終於來了。」
他猛然轉頭。
陰影中走出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手持沾滿血漬的法杖。
那是二十年前「黑潮祭」的主持人之一——漁村祭司。
祭司眼神陰冷,聲音卻帶著虔誠的顫抖。
「你仍不明白嗎?這不是殺戮,而是『封印』。」
「放屁!」承澤怒吼,舉槍直指他,「你們拿活人獻祭,還敢說是封印?」
祭司咧嘴,露出駭人的笑容。
「若不以血肉為鎖,黑潮將撕裂海岸,吞沒一切。二十年前,我們失敗了……那個女孩,本該是第八人,卻被換掉。這二十年來,海一直在怒吼。如今,輪迴終於完成。」
承澤渾身僵硬,胸口劇烈起伏。
「所以……你們把芷珊……」
祭司冷笑:「不是我們選的,而是祂。黑潮會自己選擇祭品。」
話音落下,蘇芷珊猛然睜眼!
她的眼珠被黑血浸染,瞳孔深處閃爍著另一個聲音——婉清的聲音。
「……承澤……她……取代了我……」
「住口!」承澤吼聲撕裂喉嚨。
然而婉清的聲音仍透過蘇芷珊的口中響起:
「二十年前……我該死……但她活下來……現在……該輪到她了。」
轟!!!
海岸線忽然炸裂,巨大的水牆翻湧而上。從海底深處,無數觸手再度伸展,將祭壇團團纏繞。
屍骨破碎,亡魂哀嚎。
蘇芷珊在鎖鏈中瘋狂掙扎,她的聲音一會兒是她自己,一會兒又是婉清。
「救我……承澤……!」
「不要……讓她……取代我……!」
承澤腦袋轟鳴,槍口在她額頭與鎖鏈之間顫抖。
若開槍,她會死,黑潮可能止息。
若救她,黑潮將徹底甦醒。
「選擇吧。」祭司張開雙臂,像在迎接審判。
下一瞬,海底的巨眼緩緩張開,血紅的瞳孔直直注視著承澤。
——「代價。」
亡魂齊聲低語,海潮似乎在逼問:
誰來成為真正的第八人?
承澤渾身發抖,汗水與血水交雜滑落。
他看著蘇芷珊,她的眼神時而清醒,時而被黑血覆蓋。
「承澤……我不要死……」
「殺了她……不然所有人都要死……」
兩種聲音,同時從她口中迸出。
承澤幾乎瘋狂,咬緊牙齒,槍口在顫抖中拉緊。
「為什麼……為什麼要我選!」
轟!!!
海浪猛然捲來,祭壇瞬間崩裂。祭司發出狂笑,隨即被觸手撕裂,鮮血灑滿長空。
承澤的眼神終於決絕,手指扣下扳機。
——砰!!!
子彈飛出,卻不是射向蘇芷珊,而是擊斷了鎖鏈。
她的身體猛地倒下,被他死死抱住。
「不!沒有人該死!」他嘶吼,聲音撕裂血潮。
然而下一刻,巨眼徹底張開,無窮黑潮衝天而起。
亡魂同時尖叫:
——「第八人……已經被選中。」
承澤低頭,愕然發現——
自己的胸口,正被觸手穿透。
血水狂湧,他的眼神逐漸渙散。
「承澤——!」蘇芷珊絕望尖叫。
他嘴角溢出鮮血,卻露出一抹釋然的笑。
「如果……代價……是我……那就……結束吧……」
血浪將兩人吞沒,整個漁村被黑色海潮覆蓋,天空被血色撕裂。
——黑潮的代價,終於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