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五十短篇集｜17.逃亡

　　水井裡的天空是猩紅色的，她今天才知道。

　　污濁、黏滑，點綴著乳白色的星星，有著粉嫩的銀河和遮蔽星光的大塊暗雲。說不上美，但她仍緊盯不放。

　　直到摸清卡在井底的樹枝其實是手指，她滿溢恐懼的心靈才像壓力過大的玻璃淨瓶，無聲地炸裂了。

　　她沒有尖叫，因為血水灌滿了她的喉嚨。又腥又苦的液體滲進了頭髮、穿透了頭皮、像濃稠的煙霧纏住了腦袋。如深谷幽魂終於找到了宿主，靈魂也成了腐臭的爛泥。

　　如果這就是神河之水嘗起來的味道，也難怪遠古的煉金術師要如此積極蒐羅靈藥的配方。

　　但這世上不可能有長生不老藥。傳說是錯誤的，是妄想。為了讓一切保持平衡，煉金術的核心理念是欺騙——或說偽裝。用一層層精心編織的謊言去遮掩事物的本質。

　　讓劇毒成為解藥，讓垃圾成為黃金，讓純真少年成為宮廷佞臣。

　　然而願望成真的關鍵並非智慧或技術。不，她不會說，即使用整個領地和她聰穎溫柔的弟子當人質，她也不會說。總之，長生不老藥是不存在的。國王卻只認為是因為她心性歹毒貪婪，才會冷眼看著屠殺逼近眼前。

　　瀕死的預感讓她恢復冷靜，她感覺到金牙裡的機關正在運轉，將致死的液體慢慢轉化為空氣。破裂的指甲終於勾到井石的縫隙，她沒注意到蹄聲在頭上停頓，攀住壁面衝破黏稠的污水，貪婪地吸進真正的空氣。

　　直到她看見槍尖在鼻前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