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殘風息戰未寧,燕墜血燼火猶明。
風,仍在焦原回旋。
玄牝風暴已歇,天光冷凝。
玄武城的天際,殘雲如絮,裂痕未合。
策馬臨權半跪於沙地之上,血跡沿著衣甲縫隙凝固,
肩口劇痛如炭火不熄,天御劍靜伏身側,光芒暗淡。
緩緩抬眼,凝望那片仍在震動的天空——
一道鳳焰之影,自雲霧間破空而下,焰羽如燼,照徹天地。
其形為雀,其聲若鳴,烈風震地,天地如灼。
斥候驚聲:「是誰——?!」
火羽靈雀盤旋半空,焰勾成陣,片刻便散。
沙煙未歇,一道白金長衣的人影,自碎石與風沙間緩步而出。
紅紋如羽,裙擺微燒即斂,步履從容,氣息如焰中斷鋼。
眼中無怒,亦無喜,唯餘風冷火靜。
策馬瞇眼凝視,望向那踏沙而來的女子,心識一震:
「……傳聞蒼弦有一氏族,擅喚焰雀……看來,是後繼有人了。」
朱珺卿步至十丈之內,羽扇輕舉,語聲冷冽如雪:
 「——正是。」
停步於火光餘燼之間,俯瞰焦原,聲音平靜如霜:
「看來閣下便是碧國軍神——策馬臨權。今朝一見,幸會了。」
策馬臨權低咳一聲,苦笑而起,血從唇角滑落。
「哈……咳咳……」
斥候見狀,神情緊繃,顫聲舉劍:
「離……離開!這裡已是碧黎軍防線,任何蒼弦術者不得靠近——!」
朱珺卿聞言未動,只是凝視沙地上的策馬,神情漠然。
片刻後,羽扇低垂,語聲如火中冷鐵,緩緩吐出:
「朱雀焰中自有殘灰……」
持扇者目光落在策馬臨權身上,語意漸冷:
「——策馬臨權,將是最燦爛的灰燼。」
火氣微揚,風沙再起。地面餘燼閃爍,宛如無聲的判決。
.
..
沉默數息,風王將緩緩開口,聲音低啞,卻帶著某種輕嘲:
「人們總說我擅長算計……」
「但更多時候,我擅長的,是賭注。」
策馬臨權低頭看向自己染血的右手,苦笑更深:
「以前是如此——」
朱珺卿眼神一閃,扇鋒一指空中:
「——赤羽靈仗。」
一聲鳴嘯,三道靈雀自火陣中疾飛而出,翎羽焰燃,直取策馬臨權心口。
策馬臨權猛然抬頭,雙眸如刃。
「現在——也是如此!」
斥候怒吼撲前:
「啊啊啊啊啊啊!!」
欲擋下靈雀,卻在空中瞬被焰氣灼傷,劍勢崩散。
策馬臨權瞬間右手一緊,指間掐訣,地上早布的兵符浮光乍現。
數枚兵符破地而出,流紋飛轉,與三隻靈雀轟然對撞!
火雀與符陣爆鳴交錯,風沙化光,頓時光焰騰起。
再次翻訣,數道兵符自側面襲向朱珺卿!
——轟!
風沙翻捲,焦原為之一空。
斥候滿頭大汗,手中長劍微顫:
「成……成功了嗎……?」
策馬臨權望向前方,雙目微眯:
「嘖……」
下一瞬,一道低鳴響起。
冰藍氣息自塵沙間浮現,如夢似幻,卻帶著凜冽殺意。
只見一道身影緩緩步出焦沙,步履無聲,
周身縈繞無數冰霧靈息,如蝶非蝶,如魂非魂,
幽幽纏繞衣袖與髮絲,映出微光流動,寒意滲骨。
聲音自靜霧中傳來,冷靜、低緩,卻如落霜入骨:
「你已用盡底牌了嗎?」
羽扇輕擺,冰煙盤旋身側,宛若神使隨行,靜候號令。
「——那麼,現在,換我了。」
策馬臨權嘴角再次溢血,身形微晃,勉力強撐。
「咳……咳咳……」
朱珺卿凝氣震扇,冰息自扇骨透出,宛如封霜的怒濤將起。
策馬臨權冷笑一聲,語氣低啞卻不屈:
「哈。」
數道冰錐自其前凝現,如箭如棘,疾刺而下,直取策馬要害!
但——
一聲怒吼自側而來,沙塵翻起,一道身影狂奔破風而出!
來者大刀橫掃,烈焰如瀑!
赤焰挾怒,轟然破冰,冰錐盡碎,火花四濺!
費羅之焰,斷盡來犯之霜。
赤霄跨步而前,火焰尚未散去,熱浪仍在沙地翻騰。
「主君,是我來遲了。」
策馬臨權微微一笑,血跡沿唇角垂落:
「不……來得好。」
朱珺卿眸色微動,低語如風,幾不可聞:
「這股……純粹的火焰魔力——是火龍傳人。」
目光微凝,細察赤霄身上的氣息與血跡:
「狀態不穩,傷勢亦重……」
「但也非易取之輩。」
腦中氣機流轉,朱珺卿眼神一斜,計算已至最後一環。
「更何況……我來此的目的——」
語未斷,赤霄已邁前一步,眼神冰冷,語氣不再客套:
「分析完了,就走吧。」
火龍傳人聲音略沉,彷彿焰中鐵聲敲擊:
「——或者。」
火勢翻湧,氣壓凝止,一句未完之言,已如刃出鞘。
風殘霜起焰猶斷,步近聲沉刃欲鳴。
一馬藏機言似戲,一扇回風意未明。
檯面上的殘局,暗地裡卻是數不清的博弈與算計。
朱珺卿眸色不動,羽扇輕收,與策馬臨權隔空對視。
兩人視線不約而同,落在玄牝風暴的殘土之上——
那裡,數名蒼弦士卒低聲交談,彷彿正搬運著戰後的碎影與遺痕。
朱珺卿輕輕一笑,聲如落羽:
「費羅神焰之純粹,豈是小女一羽朱鳳可踐?」
扇鋒輕轉,身影旋風而退,裙擺隨步而行,焰紋如霞羽浮動。
「鳳不啼時,焰不留生。」
「雀翎之緣,他日自當再續。」
步未止,聲仍留:
「碧黎軍神,費羅傳人——請。」
語落,冰煙縈繞,宛如夢息。
朱珺卿身周寒霧散漫,踏步如行於雪境,身影漸遠,消於焦原殘陽。
赤霄目光一寒,欲再踏步追上,卻被策馬臨權一手攔下。
策馬搖頭,語氣平靜,眼中仍有餘燼:
「算了。你傷勢亦不輕,此戰……未必全功。」
他停了一瞬,聲音更低:
「況且,我要的東西,已經被她——先一步取走了。」
「咳……咳咳……」
鮮血自唇角溢出,卻未讓他退半步。
赤霄蹙眉上前:「先回營療傷吧。」
策馬臨權轉頭望向仍神色緊張的斥候戶。
「你做得不錯。……名子?」
斥候緊張做了個碧黎軍標準敬禮,右手五指併攏,平舉至胸前,掌心向內。
姿勢有些浮誇,滿頭大汗道:
「天、天籙軍……璇殿前營斥候兵——田、田昭成!」
明明敬禮規格完整,卻因緊張而顯得不成章法。
策馬臨權咳了一聲,目光轉向赤霄,語氣淡淡開口:
「哦~赤霄是你的人啊。」
赤霄聽聞,唇角微揚,語中帶幾分欣賞:
「不懼生死,護主有功,不愧是我們天籙軍的弟子。」
田昭成渾身一震,卻仍維持軍禮姿勢不動,只覺得自己腰越挺越酸,額上冷汗未歇,心中不斷重複:
——還不能動……再撐一下就好……
策馬看了他一眼,輕聲一笑:
「行了,放鬆吧。——你這樣挺,會抽筋的。」
田昭成猛然放鬆,肩膀一垮,差點整個人跌坐下去。
火焰遠去,風沙漸息,焦原之上,留下三人餘影與漸暗的天光。
似在預示另一處的血戰將啟。
——同一時分,玄武城·暗林之中。
日陽漸落,濕氣凝霧,薄暮映照樹影交錯。
咒世獨坐於一塊濕冷岩石之上,頭微仰,靜靜望著灰藍的天幕。
狼形面具裂痕未癒,鮮血已凝,卻似無感。
此刻的王者,像是靜候夜幕降臨的亡魂,又像是早已看穿一切的旁觀者。
身周森氣盤繞,落葉無聲,風亦不動。
狼面王者緩緩開口,語氣平靜中帶著自嘲:
「哈……做為暗殺者,真是不及格。」
語氣平淡,卻帶著近乎癱軟的笑意。像是在自嘲,也像是在向某個人說。
——枝葉輕響,腳步踏霧而至。
林暗非歸路,風清是死聲。
傷王意猶在,隨行劍無情。
來者步伐沉穩,卻如柳葉無聲入水,整座暗林氣息為之一斷。
咒世不回頭,只閉了閉眼,像是終於等到命運裡遲來的一劍。
片刻之後,暗殺者緩緩現身了。
一襲青白長袍,外罩墨綠織衣,金線風紋隨步而動。
長髮半束而垂,身影挺拔如刃,帶著一身冷冷的殺意。
無血之衣,殺意卻自風中橫生。
眉目寧靜,神情無怒,一如藏鋒未出的刃。
來者緩緩低語:
「因為我知道,你走不了。」
風中劍穗微動,正是暗風殺意的預兆。
碧國暗殺者——風隨行,
為負傷的清輝王者,帶來了死亡的捎信。
咒世輕哼一聲,聲帶血意,似笑非笑:
「你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我吧。」
「……那一劍,就已經暴露了策馬臨權的所有意圖。」
風隨行神情未動,語氣平淡如風:
「跟皇子相比,你確實更難纏。」
「……但終局亦是同樣。」
咒世聞言,嘴角笑得更開了些,語氣帶著倦意與冷諷:
「哦~暗殺皇子,看來策馬臨權的野心已昭然若揭。」
「這等天大的祕聞,讓我知道好嗎?」
風隨行神情不動,聲音卻如冰刀掠面:
「因為死人,不會講話。」
——語聲未盡,劍已破風!
只見風隨行右臂一振,暗風劍自鞘中瞬出,無聲斬風!
劍氣無形如絲,卻割斷空氣,薄如紙霧,快如疾雷。
暗風襲至,猶如夜裡無聲殺意,劍尖直取咒世喉頸!
咒世身形未動,眼神卻已閃過一道冷光。
「呵……來得好。」
咒世右臂微震,惑世戟應手而生,黑色魔紋在戟柄閃爍,氣息瞬間回拋。
雙方殺意凝如刀鋒,一觸即發!
——轟!!
劍戟相擊,氣浪橫掃林地,霧氣驟散,落葉盡碎!
咒世身形一震,血氣翻湧,冷笑嗤聲:
「……想不到碧黎族……竟還有人習得淬血之力……」
聲音低啞,一如魔焰中抽出的獠牙。
「不過——還是太淺了。」
語畢,魔力激震,長戟怒彈,將風隨行硬生生逼退!
風隨行翻身落地,氣勁未歇,劍勢隨步再起!
「——血刃影殺。」
劍光裹挾血氣,身影遊走於樹林間,如魅似幻,悄無聲息。
步法輕密,若絲編風陣,殺機潛伏其內——只爭一瞬!
咒世神色驟凝,雙眸乍冷,氣沉丹田,長戟低垂貼地。
驟然旋身而動!
「——逆陽破軍式·掃!」
戟鋒挾烈焰而起,猛掃四方!
鮮紅弧痕若一輪火環綻放,狂風瞬爆,沙石崩飛!
塵霧、血焰交錯炸散,風軌盡斷,空間劇震!
咒世以身為軸,強勢迴旋,惑世戟掃地成陣,以靜制動,欲捉風隨行動向。
風隨行氣機未斷,身形虛實轉換,劍光疾閃於迷霧與火光之間——
破影、化影、再破!
一瞬之間——
——鏘!!!
劍戟一觸即分,血焰盡散,風聲陡斷。
劍冷意沉,戟嘯身旋;
暗風劍疾,惑世戟狂。
交鋒錯勁,應如迅雷!
同流的淬血魔元,既是抗衡,更是必殺的決心。
戟鋒激盪火星之際,咒世心念電轉:
「此人與我同修淬血之力,混亂之中難以察覺。」
戟勁猛然一壓,火花翻湧,逼得風隨行劍勢橫轉,兩人穿梭之間,葉木紛落。
「策馬臨權的盤算,不外乎欲藉我與燕宇凡交鋒之際,一併將我們一網打盡。」
風隨行身旋劍迴,欲破王者身後空門,
咒世眸光一冷,長戟回擋,再以戟尾逼開殺角,聲勢不減。
「此人關鍵的一劍,反倒給了我應對的餘裕。」
風隨行眼神不動,劍光逐漸再次逼近,語聲冷沉:
「聽聞——淬血至盡頭,必受詛咒纏身,神智潰散,終至癲狂。」
咒世冷笑,戟勢一震,火花四散:
 「多少力量,多少代價。」
 「生來既不受祝,自當以血為償。」
 「這道理——你應該懂。」
風隨行步勢一錯,劍鋒微收,語氣卻帶幾分讚賞:
 「你的氣魄,值得欣賞。」
咒世眸光微沉,戟勢一壓,聲音低冷:
「王者之途,凡人豈能行之?」
「暗殺者——你的命運,王來裁定。」
風隨行神色不變,聲音冷厲,劍鋒隨語再起:
「策馬臨權——才是真正的王者。」
聲音未盡,殺招已起!
 「——血霞斷魂!」
霎時,血霧自周身翻湧而出,濃烈如潮,壓覆整座暗林!
斷魂霞霧起,喪命暗風至。
咒世視線倏然模糊,胸口一緊,甫回神——
劍已破霧穿風!
——!?
猝不及防的一擊,咒世怒吼迴身,長戟倉促橫擋,結果卻是——
——擦!!
冷光劃裂血霧,血肉飛濺!
回神之際,左臂已然斷飛!
咒世身軀一震,踉蹌後退,胸腔悶哼低沉:
「呃……!」
血線自斷臂狂濺,卻未令其止步。
王者目光驟冷,強撐殘軀,怒喝間長戟掀起!
——墮日狼魂斬!
血焰化戟影,宛若墮日橫斷,轟然掃開森霧!
震退風隨行劍勢,同時逼出一線生路。
咒世腳下一沉,猛然借勢橫身而退,殘影已疾掠林間。
風隨行劍風尚未盡散,神情一冷,劍鋒指前:
 「想走?!」
殺意隨聲而起,身影亦隨之追入暗林深處!
血灑暗林王者負,劍追狼影殺機臨。
殘軀不滅志,風行死生途。
是笑看天下黃衡?
還是終成劍下亡魂?
——同一時分,玄武城南方一百五十里,碧黎軍營。
碧旗獵獵,光影隨風搖曳。
策馬臨權端坐於主帳,面色蒼白,衣襟隱染血痕。
田昭成掀帳而入,單膝微伏,低聲稟報:
「啟稟風王將,側風將風隨行……至今未回。」
帳中一瞬靜寂,只餘一陣風聲。
策馬臨權垂目,指尖輕扣兵符,沉思片刻,眼神逐漸冷凝。
「刺向燕宇凡那一劍,確實……並非我之命令。」
「雖然局勢因之推進,但意圖過於明顯。」
「尤其咒世這樣的老狐,第一時間必然生疑。」
語聲驟沉,手中兵符猛然一緊,符光隱隱顫動。
「若是真的失手,清輝戰線尚有風雲嘯把守……」
聲音一斷,眼神森寒。
 「……但我不曾相信,他會失手。」
帳內燭影搖曳,氣氛沉如深井。
田昭成垂首,欲啟卻止,終究未敢多言。
——
玄武城東南方,暗林深處。
血影縈林亡骨路,風聲斷嶺殺機隨。
林霧未散,枝影低垂。
咒世疾掠於林間,殘軀搖晃,血跡沿途滴落。
風隨行緊追其後,穿梭於濕冷的樹影間,
目光如電,低聲冷語:
 「他傷得很重,走不遠。」
——枝葉忽而稀疏,前路赫然斷盡。
咒世踉蹌至懸崖,回首之際,眼神再無退路。
血自斷臂奔湧,卻已被怒焰魔元吞沒。
長戟緩舉,全身肌理綻張,極限的擲槍架式,如弦將裂;
殘軀佝僂,鮮血狂湧,卻似獸王末途之吼。
山風驟起,衣袍翻獵;血氣翻湧,崖際如獄門開。
風隨行撥開最後一叢林枝而出,腳步一頓,眸光冷沉。
只見王者魔力沸騰,氣息如火灼天,便知此戰將以決死落幕。
劍鋒垂下,氣息內斂,殺意卻在蓄勢間破體而出。
——空氣如鐵,兩強相峙,萬物屏息。
殘軀張弓絕路立,孤魂斷嶺分生死。
面對清輝王者的不屈氣勢,
沉穩如鐵的暗殺者,也不得不流下一絲冷汗。
腦海中記憶驟閃——
年少時,他曾與一名蒼弦女子,
在鄉村共習字、共成長。
雖是異族之身,最終卻結為連理。
風隨行低聲自語:
「她已不在……我一定要回去。」
「——血風·長歌!」
咒世抬首,唇角染笑:
「一位卓絕的武者,或許能逆轉一場戰局;
但唯有真正的王者,才能開創整個時代。」
風隨行劍鋒一振,聲沉如鐵:
 「來吧!」
花有情,風隨行;劍下亡魂,誰為歸人?
殊不料——
咒世猛然轉身,肩背怒張,將惑世戟轟然擲出!
不向敵人,反倒直射懸崖蒼穹,戟鋒破空,捲起一道長虹。
!?
風隨行瞳光一震,心中微愕。
驟升的變數,意外之舉。
霎時林風震盪,天幕血焰翻湧。
然而王者回身未及——
暗風已至!
劍光化影,破血而入,直刺咒世心窩!
——噗!
血霧炸散,狼面裂痕崩碎。
咒世喉間悶吼,低沉而痛裂:
「呃——啊……!」
風隨行低喝一聲,劍勁疾推而入:
「——喝啊!」
劍光破血而進,勢要將王者徹底斬落!
卻見咒世嘴角忽勾起一抹冷笑,聲帶血意,低沉咆哮:
「焚元——蝕陽掌!」
——轟!
殘軀怒震,血元焚燃,掌勁如烈陽崩裂!
咒世以斷臂之軀強撐而出,掌勁直貫風隨行左胸。
轟擊之下,氣浪翻裂,樹海震盪。
兩人同時悶哼,身影倏然分開,各自退落,血線交錯於空中。
風隨行胸口劇震,氣息翻湧,單膝重重跪地,
鮮血自唇間狂涌而出,滴落於枯葉之上,染成深紅。
咒世踉蹌後退,卻忽然仰天大笑,聲音嘶啞帶血:
「哈哈……哈哈哈……呃……哈哈哈哈!!」
狂烈的笑聲,迴盪在林煙與懸崖之間,
近乎癲狂的傲氣,是不屈王者的最後驕傲。
破碎的狼形面具之下,露出了滲人的,被詛咒侵蝕已久的面容。
鮮血奔湧而下,染盡了頸襟,
似也染盡了血腥王者的一生。
風隨行眼神冷沉,喘息間低聲道:
「……做到這樣……你,也該瞑目了。」
咒世搖晃後退,背脊猛然撞上山壁,終於力竭坐下。
血意漫流,胸膛起伏如垂死之獸,卻仍強撐著最後一口氣。
朦朧間,往昔如夢似幻閃過眼底——
榮耀、背叛、權勢、復仇……
一切皆如煙火般交錯,轉瞬即逝。
王者低聲呢喃,聲線顫抖卻透著釋然:
「權勢,霸業……終究,並非我心所嚮。」
「愛恨悲歡,生離死別……至此,總算結束了。」
血從唇邊溢落,卻勾起了一抹笑意:
「……此生,無悔也。」
視線渙散,彷彿看見熟悉的人影正朝自己招手。
「……幽霏……王子……大家……哈哈……哈哈哈哈……」
忽而,聲音一滯,似是回光返照,眼底掠過一絲清明:
「……賭局……尚未……結束……」
聲息隨即漸弱,手指終於無力垂落,重重敲在血地之上。
血盡身殞,傲志猶在。
——一代王者,至此殞落。
——但狼之餘響,仍在風中回蕩。
——————
餘響未散,卻在遠方林間,另起波瀾。
碰!
咒世殞落的瞬間,遠在清輝國境內的林間小道,
刀無鋒驟然渾身一震,踉蹌倒地,胸口似有烈焰翻湧。
「呃……啊……這是……!」
神智混亂間,忽感眼前血霧驟散,隨之映入眼簾的,卻是地上橫陳的兩具屍體。
血泊尚溫,刀痕森然。
刀無鋒怔怔地望著,腦海一片空白。記憶斷裂,唯有片刻前的殺戮殘影閃過:
兩個攔路的盜匪,尚未行搶,刀已先一步劈下。
「……是我……殺的?」
胸口悶痛難當,咳出一口濁血,目光迷茫。
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早已被賭局與詛咒牽引,走在一條無法回頭的路上。
林間寂靜,唯有風聲拂過枝葉,帶起淡淡血腥。
刀無鋒氣息顫抖,神智卻在此刻異常清明:
「……咒世……是你嗎……?」
腦海深處,猶如幻聽般響起,曾屬於咒世的聲音:
「你以信念挑戰我。」
「那就以信念作為籌碼——」
「這場交易,從此刻開始。」
殘軀焚血寄荒影,
狼面刻咒夢猶聲。
真王不問天命數,
笑看黃衡惑世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