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氣味,像記憶的暗門。
那天我只是去打開一只老木櫃,想拿出一件許久未穿的外套。
轉動把手的瞬間,木頭的乾香混著樟腦丸、泛黃布料與塵埃,一股熟悉的氣息像潮湧般湧進鼻腔。
我愣住了。
那味道不是從櫃子裡飄出,它像是穿過時間的罅隙,一路滲進我的血脈,把我拉回很久以前的時空。
那裡有陽光斜灑的窗櫺,有散落在木地板上的卡帶,有沉甸甸壓在白鐵書架上的參考書,有未及護貝落葉書籤的粗糙觸感。
那些自以為早已遺忘的童年,一一浮現。
那個總笑著說「沒事,我很好」的小孩,會在大人談話間放低呼吸、不敢吵鬧;
那個把自己摺疊藏進櫃子裡、滿腹情緒卻不敢哭出的孩子,就在氣味裡悄悄蹦出來,靜靜坐在我身旁。
我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
舊舊、溫吞的氣味,替我說出了那些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
我們以為記憶是畫面、是語言、是故事;
其實記憶也藏在氣味裡,那是皮膚記錄過的濕度,是鼻子嗅聞出的似曾相識。
那些自認長大後早已拋下的自己,那些封存已久、不再打開的抽屜,往往就在某個尋常午後,因為一股氣味,再次回返,牽引我們穿越時光隧道,夢迴童年。
長大之後,有人為了生計,犧牲了學業;有人為了追夢,放下了什麼卻沒能拾回。
那些年少的青澀與多愁,常常不被理解。
可我們並不是太敏感,只是太努力,想讓那一刻停駐,想讓世界聽見我們的聲音。
如果還覺得遺憾,那就從現在開始,重新養自己一遍吧。
養一個不必再壓抑的自己,養一個能停下來擁抱過去的自己。
那些沒說出口的,就讓氣味慢慢帶走;而那些還想說的,從現在開始,好好說給自己聽。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思念,
我只知道,當我輕輕闔上櫃門時,有一部分的我,悄悄被自己理解了。
那些沒說出口的自己,未曾消散。
時光荏苒,氣味替我記得,而我也終於記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