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仁結束了與警方的交談,疲憊地走到祐翔和莫莫的身旁。救護車的鳴笛聲與警車的紅藍光暈,將佛堂外渲染成詭異的氣氛。空氣中,那股令人作嘔的氣息,也被現實氣味取代。
「你們做得很好。」陳仁臉上掛著倦容:「冠銘跟哲宇陪著救護車,把紀威他們先送去醫院了。」
「那……師尊跟詠雯呢?」祐翔虛弱地開口,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他靈魂深處的脫力感。
在他眼中,周遭人群身上的因果絲線,此刻顯得無比清晰,而他腦中也還迴響著那人類長久以來為了生存的吶喊,此刻正不斷傾訴著,卻又如同退去的浪潮慢慢遠去。
「也送過去了。」陳仁望向那些忙碌的警察:「對外的說法,會是一宗利用藥物和集體催眠的邪教案件,之後,就交給陽間的法律了。」
祐翔與莫莫對視一眼,她從他眼中看到了複雜的情緒,也許是因為一場足以撼動因果的戰役,最終卻回歸到如此平凡的註解。
但在祐翔眼中,林立晴消失後,那條連接一切的核心絲線,雖然慢慢消失,但核心似乎沒有消失。
「老師,」莫莫的聲音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慮:「療養院那邊……」
她的話沒有說完,陳仁便搖了搖頭
他看著兩個孩子蒼白的臉:「不急於一時。你們今天都透支得太厲害了,先好好休息。等時機到了,我會去接你們。」
幾日後
車子駛離了城市的喧囂,最終停在療養院前。空氣中帶著海風的鹹味與一絲腐舊的氣息。冠銘早已等在門口,他的表情異常凝重。
在踏入療養院前,莫莫輕聲地問:「祐翔,你……還能察覺到那些惡意嗎?」
祐翔感受著這裡的能量,在他眼中,這裡的能量很安靜,就如生命老去一般。沒有強烈的惡意,也沒有人性的掙扎,只是靜靜地等待盡頭。
「這裡……很安靜。」祐翔的聲音帶著困惑。
冠銘領著他們穿過漫長而壓抑的中廊,許多病房的門都緊閉著,偶爾從門縫中傳出意義不明的低語。最終,他們在一間病房門前停下。冠銘的臉色變得更加複雜,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霎那間,一股巨大的、空洞的情感撲面而來!那是一種在祐翔認知中比目前所見過的惡意還要心驚的虛無,他的靈魂本能地發出警報,甚至來不及思考,轉身就將莫莫緊緊護在懷中,彷彿慢了一秒,她就會被那股空洞吸進去。
「祐翔?」莫莫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愣,臉頰微微泛紅,輕喊了一聲。
這時他才回過神來,緩緩的鬆開手,臉色卻比方才更加蒼白:「抱歉,我只是……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被徹底挖空了。」
他們身後的陳仁輕咳一聲,眼神示意兩人望向病床。
病床上蜷縮著一個身影,骨瘦如柴,彷彿輕輕一碰就會碎裂。她的眼神呆滯地望著天花板,對四人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
祐翔顫抖著看著那病床上的女人,沒有任何代表匱乏的黑色絲線,也沒有屬於正常人的情感絲線,這個女人就如同黑洞一般,所有的絲線在靠近她時都硬生生地被扯斷,只剩下無數飄浮在空中的斷點,散發著逐漸黯淡的光芒。
「她才是……」冠銘的聲音艱澀,像是在陳述一個自己也難以接受的事實,「林立晴。」
祐翔與莫莫腦中一片空白。他們這些天以來奮力對抗的目標,其真身竟是眼前這個被掏空的軀殼。
冠銘開始低聲敘述他從護理師那裡拼湊出的故事:「據說,她父母在她精神狀況出問題後,就把她送來這裡。護理師還記得,有一次她父母幫她請了假,說是帶她出去散心。但那次回來之後,林立晴就徹底變了,變得像現在這樣,像個木偶。從那之後,每次她父母來探望,看起來就更消瘦、更憔悴一分。直到幾個月前,來探望的人換成了一位看起來跟她一模一樣卻健康的年輕女孩……那個女孩告訴院方,姊姊會變成這樣,都是被一個狠心的前男友害的。」
回程的車上,兩人一句話都沒有交談,只是緊緊牽著彼此的手。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女性,與那個光鮮亮麗的林立晴,在兩人的腦中不斷交疊,這份真相,比那夜的白煞更具衝擊。
幾天後,祐翔和莫莫到醫院探望已經轉到普通病房的紀威等人,也順道去看了看岳勳。他的臉色在事件結束後,奇蹟似地一天天好轉。
祐翔也看到岳勳本來逐漸黯淡的生命,正頑強地、依靠自己的力量重新恢復,雖然帶著淡淡的傷疤。
就在兩人並肩走出醫院大門,沐浴在久違的溫暖陽光下,連日的疲憊也消散了不少。
「等等!」祐翔突然停下腳步,猛地轉頭望向醫院大樓的另一側出口。
「怎麼了嗎?」莫莫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卻只看到熙來攘往的人群。
祐翔的眉頭緊鎖,眼神中充滿了不確定。「我好像……看到詠雯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