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幕上,那張被放大的照片角落裡,眾人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弧度,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冷漠,一種在慘劇發生後,依然事不關己的抽離。
瞬間,事務所的場景在眾人腦中淡去,鹹腥黏膩的海風彷彿再次撲面而來。他們記起來了,在那棟海邊的別墅,在岳勳被怨靈折磨、眾人瀕臨崩潰的那個夜晚,詠雯那看似恐懼的表情底下,原來藏著的是一種夾雜著不耐與怨恨的眼神。
沉默再次蔓延開來,連最容易情緒化的萱語與曉鈴都下意識地摀住了嘴,發不出半點聲音。這股恐懼不同於那夜窗外的鬼影,也不同於這幾日細小的靈動干擾,而是一種更深層、更冰冷的覺悟,他們從一開始,或許就不是誤入蛛網的飛蛾。
「我懂了……」哲宇幾乎是用氣音說出這個詞,他推了推眼鏡,試圖用這個動作來掩蓋雙手的顫抖。「我們都弄錯了……白煞之所以會和岳勳產生共鳴,不只是因為詠雯的背叛……」
他的聲音因為這個駭人的推論而沙啞。
「……而是詠雯的背叛,本身就是另一個掠奪的開端。她和岳勳,就像是林立晴與李皓宇的另一個翻版!」
當哲宇抬起頭時,那雙眼眸裡此刻只剩下全然的恐懼。
而這恐懼刺入了每個人心中,連同周圍的空氣也變得凝實了起來,眾人突然發現自己一直都在這蛛網之中,不是巧合。
紀威下意識地看向萱語,卻在她眼中讀到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所有人的陌生與懷疑。而萱語和曉鈴那雙從別墅那夜後就再也沒放開的手,此刻也默默地將手指一根一根地鬆了開來。
眾人被迫回憶那趟旅程的每一個細節,每個爭吵、妥協、眼神,都在這駭人的結論下被重新解構。誰是真心?誰又是偽裝?詠雯是第一個,但……是唯一一個嗎?
祐翔感覺到周遭的絲線正在變化,本來已經略有修復的友誼,此刻正被一股深沉的墨色侵染。
莫莫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如果他也是被掠奪……那我們要找的,或許不只是兇手。」她環視著表情凝重的眾人,眼神溫柔中帶著堅定,「而是要找出斬斷這條黑色絲線的方法。否則,只會有更多的人向李皓宇、岳勳甚至詠雯一樣,被拖入那巨大的黑球中,成為養料!」
「斬斷黑色絲線?」哲宇猛地抬起頭,鏡片後的雙眼因滿布的血絲而顯得異常猙獰,他緊緊盯著莫莫,聲音嘶啞地反駁:「妳的意思是要我們去救他?救那個差點讓我變成殺人兇手的女人?」他回想起那一夜自己差點害死曉鈴的無力感,「他和林立晴一樣,不值得同情!」
「沒錯!」紀威對於那段旅程的失控與岳勳的識人不明讓他吼了出來,「我們此時應該是想如何利用他活下去,而不是拯救蒼生!」
兩人的嘶吼,讓事務所的氣氛如同那夜三樓的房裡的場景再次重演,紀威痛苦地閉上了眼,萱語與曉鈴畏懼地看著失控的二人,又不安地望向莫莫與祐翔。
陳仁一直沉默地聽著,直到紀威說完,他才緩緩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發出清脆的聲響,也像是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我想莫莫的意思是要找出根源的問題」他看著莫莫,眼神中流露出一股讚許,「這類以人心慾望為食的東西,若不將其斬斷,那只會如野火燎原,直到所有人都被燒燼。」
「而你們」他看向紀威與哲宇「你們說的也沒錯,詠雯正是一個可以突破的線索,但你們要做的不只是活下去,還要跟莫莫說的一樣,如此拯救蒼生之時也是拯救你們自己。」
陳仁的話像是一枚沉重的錨,在將這本來在風雨中飄搖的小船,緊緊的定了下來,雖然爭吵不再,但也讓那混著恐懼與背叛的氣氛,更加清晰的沉澱下來,哲宇緩緩坐下,沒有在反駁,而是將目光落在自己的雙手上。他明白陳仁的道理,也理解莫莫的善良,但這些卻是讓他更痛苦的根源。
拯救詠雯,就如同他必須回到那一夜的失控,他抬起頭望向同樣陷入沉默的眾人,大家這一刻都了解,這一路以來面對的,早就不是窗外的魔鬼,而是內心那個更難戰勝的、被撕裂的自己。
最終,祐翔開了口:「在決定怎麼做之前,也許」他的聲音有些微弱,卻異常清晰,「我們應該先去看看岳勳。他對於我們是這一切的起點,或許,也是我們能找到答案的地方。」
這句話像是一道指引的光,給了這群迷航的人,一個暫時、共同的方向,它避開了是否要連詠雯一起拯救的困境,也將航向轉移到一個需要釐清的核心。
前往醫院的路上,車內的空氣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沉重,哲宇看著窗外,心裡卻反覆思考,祐翔跟莫莫,從這件事開始以來總是在每一次的抉擇中,選了正確的答案,難道他們不會被干擾嗎?還是……,他不敢繼續多想下去。
醫院裡的消毒水的氣味依舊濃烈,病房大樓的長廊安靜得只剩儀器的聲響。當眾人站在岳勳的病房前,那份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心悸。
祐翔與莫莫率先走入病房。
岳勳的臉色比上次見面更加枯槁,那是一種生命力緩緩流失的暗黃色,靜靜地躺在那裡,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祐翔沒有靠近,只是站在病床幾步之外,他就看見,一條比之前任何一次看到都還要清晰的黑色絲線,如同一條惡毒的、充滿黏液的藤蔓,深深地扎根於岳勳的靈魂。
絲線的另一端,不再只是模糊的指向遠方,而是清晰地連結到一個漂浮在病床邊,屬於詠雯的虛影上。
然而這個虛影並不是終點,黑色的絲線穿透了詠雯那因為慾望而扭曲的輪廓,又分岔出兩條絲線,一條通往通往他曾在「BleueMatte」感受到的、那由無數匱乏感構成的黑色巨球;而另一條,則延伸向那座詭異的佛堂。
就在他凝視著那複雜得令人作嘔的連結時,一股不屬於他的記憶,順著那條黑線,如潰堤的洪水般,瞬間將他的意識淹沒。
他看見了「BleueMatte」那間燈光曖昧的咖啡廳。空氣中混雜著咖啡香、甜點與昂貴香水的氣味。自己正站在吧台後,正擦拭著玻璃杯,但目光卻死死地黏在不遠處的雙人座位上。在那裡,林立晴正用一種慵懶而迷人的姿態,微笑著看著對面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而男人則像被蠱惑了一般,毫不猶豫地將一只絲絨盒子推到他面前。盒子打開的瞬間,鑽石的光芒刺痛了自己的眼睛,也點燃了內心那名為嫉妒與渴望的火焰。
「憑什麼?」一個聲音在腦中嘶吼,「憑什麼林立晴能輕而易舉地得到這一切?我哪裡比較差?」那股強烈的、感覺自己一無所有的匱乏,像是被這座咖啡廳感知一般,黑色的絲線如同藤蔓般往身上恣意生長。
畫面一轉,閉店後的咖啡廳裡,林立晴帶著溫柔的微笑,像一位循循善誘的導師,將一杯溫熱的牛奶推到自己面前。「你很羨慕我,對嗎?」林立晴的聲音輕柔得像羽毛,「其實,你也可以擁有這一切,只要你懂得方法。」接著,用那指甲塗著如鮮血一般艷麗的修長手指遞出名片,一張素雅的、只印著地址的名片,「去這裡看看,他們會教你。」
最後的畫面,是站在房裡,對著鏡子,一遍又一遍地模仿著林立晴的笑容,那種看似甜美、實則空洞的完美弧度。當終於練到分毫不差時,鏡中的自己,眼神已經變得陌生而冰冷。輕聲地、帶著一絲殘忍的快意,對著鏡中的倒影說:「岳勳,是你配不上我。」
當祐翔快要被詠雯的絲線帶來洪流吞沒之時,身旁的莫莫,見到祐翔的嘴角,竟在無意識中,微微勾起了一個和詠雯、和林立晴如出一轍的、那種看似完美卻空洞的弧度。
那一瞬間,一股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她害怕眼前這個她最想守護的人,會變成她最憎惡的模樣。
「祐翔!」她失聲喊出他的名字,聲音裡帶著哭腔,一滴滾燙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
那滴眼淚,彷彿帶著淨化的力量。在祐翔被黑暗吞噬的世界裡,猛然綻放出一道熟悉的、溫柔的月白色光芒,將那古老而冷漠的人影與無盡的慾望洪流,瞬間驅散。
祐翔眼中的世界,再次被點亮了,不是來自那古老而冷漠的人影,是那熟悉的、溫柔的光。
祐翔醒了過來,像是被救出的溺水者,劇烈地喘息著。他的手心傳來的溫暖,是此刻唯一真實的錨點。
「你還好嗎?」莫莫,感覺到他全身都在不受控制的顫抖。
祐翔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試圖用新鮮的空氣取代剛剛那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門外的眾人也走了進來,他們臉上的表情由苦悶轉為擔憂,他們看不見那條黑色的絲線,也看不見詠雯的虛影,但此刻他們能清楚感受到,病房內的氣溫比走廊還要更低,呼出的氣體都形成白煙。
「我……看見了」祐翔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他艱難的抬起頭,望向周圍的朋友,一字一句地將剛剛的體驗拼湊了出來。
從詠雯在「BleueMatte」裡那股燃燒的嫉妒,到林立晴溫柔卻惡毒的誘惑,再到佛堂地址的名片,以及最後,詠雯在鏡前那殘酷的自我蛻變。
此刻詠雯不再只是事務所內眾人以為的加害人,而是一個被轉化、被感染的受害者,眾人的心湖就如同被拋入一塊塊石子,激起混雜著恐懼、憤怒與憐憫的漣漪。
本來在事務所認為不該拯救詠雯的紀威與哲宇,此時臉上混著茫然,他們一直以為詠雯是被判眾人的加害者,是與林立晴同類的掠奪者,但他們在得知真相後發現,詠雯是一位他們親眼見證的,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的案例。
詠雯不是源頭,而是被感染後,去掠奪他人的宿主。
哲宇聽完後推了推眼鏡,憔悴面容上的眼神銳利了起來,他直視著祐翔:「你怎麼能夠確定,你所見的就是真實的,之前你獨自去追你口中的身影,不就像是在追尋虛像?」
這話一出,眾人的心像是被冰凍起來。
哲宇的聲音不再顫抖:「詠雯能被影響,李皓宇能被影響,連岳勳都成了這樣。為什麼你和莫莫總能安然無恙?會不會你們只是敵人刻意留給我們的希望?」
紀威等人下意識地看向祐翔,眼神變得複雜。
祐翔的臉色本就蒼白,此刻更是血色盡失。他沒有辯解,只是抬起頭,望著哲宇,聲音沙啞地說:「你知道……我剛剛差點就回不來了嗎?」
他看了一眼身旁緊握著他的莫莫:「如果不是莫莫……如果不是她把我拉回來,我現在可能就是另一個林立晴了!」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中沒有被質疑的憤怒,只有一種劫後餘生的疲憊與真誠:「我沒辦法向你們保證我永遠不會被干擾。但我可以保證,只要我還是我自己,就會把看見的全部說出來。」
聽完這番話,紀威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著祐翔蒼白的臉,想起了那一夜差點失控的自己,低聲道:「我……願意信你。從一開始,我們就該更相信彼此。」
祐翔看著眾人身上那由猜忌轉為脆弱、卻重新連結起來的絲線,知道這份信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珍貴,也更加易碎。
「所以……詠雯也是被引誘的……」曉鈴的聲音細弱蚊蚋,帶著難以置信。
祐翔的聲音依舊虛浮,但他的眼神卻變的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看著病床上的岳勳,也像是在看那被困在匱乏裡的詠雯。
「那個系統……以療養院為核心的惡意,不只是掠奪能量,還在複製自己。找到內心有著強烈匱乏的人,放大他們的慾望,然後給予他們掠奪他人的方法,讓他們去製造更多匱乏感,這是一個病毒,一個可能會毀了人類的病毒。」
這番話讓剛剛在事務所裡的爭論,顯得如此無力,核心從來不是哲宇與紀威口中的要不要拯救一個叛徒,而是莫莫所說的阻止更多人被這場瘟疫感染。
「我們…..」紀威痛苦地閉上眼睛,他想起自己對成功的渴求
在紀威繼續說下去之前哲宇開了口,「我們……必須阻止他。」他想起自己對掌控一切的執著,或許沒有人的心中不存在匱乏感,每個人與林立晴的距離或許比想像的更近。
「對......我們不是為了拯救詠雯,而是為了不讓下一個受害者也變成加害人。」紀威的聲音沙啞的嚇人。
就在這時陳仁看著眾人,眼中流露出一股欣慰,他知道,這群年輕人,心理的善良從未熄滅。
「看來,你們都找到答案了。」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股成埃落定的意味。
他走到病床旁,從懷中拿出一個與眾人相似的城隍爺香包,輕輕地放在岳勳的胸口。
那香包散發出沉靜的香氣,似乎讓岳勳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一些。
「這只能暫時緩住他的情況。」陳仁轉過身,看著眾人,「真正的病根還沒有除掉,像是詠雯一般的宿主只會更多,佛堂就像是培養皿,而療養院……」
他沒有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是瘟疫的源頭。
「接下來的計畫,會比你們想得更危險。既然敵人懂得感染,那我們就必須反其道而行。」他的目光落在除了祐翔與莫莫之外的眾人身上,「你們的任務,就是偽裝成為最完美的可以被寄生的宿主,主動走近那個培養皿。」
陳仁的話音落下,病房內的眾人面面相覷,這個計畫聽起來,是瘋狂。
「要我們……主動去?」萱語,下意識地抓緊胸前的香包,那是他僅存的安全感來源。
「這和送死有什麼區別?」哲宇剛建立起的決心,在這駭人的計畫面前再次動搖,「但對方能看透我們的行動,我們只會是它玩弄的對象!」
「正因如此」陳仁的目光,逐一掃過四人,「這不是演戲,是獻祭!紀威,你害怕失控,那就去扮演一個徹底失控、輸掉一切的失意富二代。」
接著他一一點明眾人,害怕之處,並讓眾人去演繹,這番話像是一場殘酷的心理剖析,將四人內心最不願意面對的脆弱,赤裸裸的攤在陽光下。
在祐翔的視野裡,他清晰地看見眾人身上的因果絲線,因這駭人的計畫而劇烈地顫動、混亂。
他看見紀威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名錶,眼神中第一次閃過了一絲厭惡與疲憊,他看見了哲宇泛白的指節,也看見萱語和曉鈴互相緊握著手。
然而,就在這片混亂之中,他看到了一絲不同。在短暫的恐懼顫抖之後,那些絲線並沒有崩斷,反而開始彼此纏繞、拉緊,雖然依舊混亂,卻奇蹟般地凝結成一股充滿悲壯決心的力量。
隔天,而在遠離市區的一處山坡上,祐翔和莫莫正透過望遠鏡,靜靜地觀察著那座隱藏在林間的詭異佛堂。
祐翔閉上雙眼,在莫莫的守護下,再次張開了他的感官網絡。這一次,他看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清晰。他看見佛堂像一顆巨大的心臟,無數細小的黑色絲線從四面八方匯入,而他注意到其中幾條絲線的不同,則分別連結到紀威、萱語與曉鈴的方向,他們成功吸引了這個系統的注意。
然而,當祐翔將注意力集中在佛堂的中心,那位正在接待信徒的師尊身上時,卻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那位師尊雖然像是一顆深黑色的絲線球,卻極不穩定,時而膨脹,時而收縮,彷彿隨時會破裂。
「那個師尊……」祐翔的聲音帶著一絲困惑,「他有些奇怪,他身上的能量很不穩定。」
幾天後,紀威那邊率先取得了突破。他那場完美的演出,成功讓他搭上了線。那天在會所酒吧裡,他頹廢又絕望的模樣,果然吸引了目標的注意。在交換過聯絡方式後的第三天,一則簡短的訊息傳入了他的手機,沒有多餘的問候,只有一個地址,以及一行文字:【今晚七點,茶會。若想尋回平靜,歡迎前來。】
看著那則訊息,紀威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計畫成功了,但那份喜悅卻被巨大的恐懼瞬間吞噬。他獨自坐在家裡,手腕上那條由月老賜與的紅線,正微微發燙,像是在做最後的示警。
當他獨自駕車,駛入那座在地圖上沒有標記的建築時,周遭的喧囂彷彿被瞬間抽離。他深吸一口氣,在群組發出:「我進去了。」
裡面的氣氛祥和得令人不安。男男女女正輕聲交談,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發自內心的、近乎被麻醉的滿足感。
就在紀威踏入的瞬間,他感覺到自己連日來積壓的焦慮、對失控的恐懼、以及那頑固的幻聽,竟像是被一雙溫柔的手瞬間撫平了。
他在接待人員的引導下入座,一杯溫熱的草本茶被悄然奉上。他沒有看見林立晴,卻在內堂的最深處,看見了那位被稱為師尊的中年男人。他正微笑著與一位訪客交談,舉手投足間充滿了令人信服的沉穩魅力。
同一時間,在數公里外山坡上的觀測點。
「看到了嗎?」莫莫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她的手緊緊握著祐翔,能感覺到他精神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著。
「看到了……」在他的視野裡,當紀威走進佛堂的瞬間,一條充滿黏膩感的黑色絲線,便從佛堂那顆巨大的心臟中伸出,精準地纏上了紀威的靈魂。
他看見那條黑線正在品嚐紀威的情緒那份被刻意放大的、對失控的恐懼與挫敗感,對這條絲線而言,簡直是無上的美味。他還看見,隨著紀威的匱乏感被吸取,那位師尊身上不穩定的能量瞬間膨脹了一圈,但隨即又被那通往療養院的、更深層的惡意抽走大半。
「是中繼站……」祐翔得出了結論,「這裡的師尊也是利用訪客的匱乏感來餵養自己,但療養院的源頭,又在掠奪他。這是一個層層剝削的邪惡金字塔。」
哲宇的臨時指揮中心裡,空氣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是心理暗示,或是某種形式的催眠……」哲宇喃喃自語,試圖用科學來解釋這一切,但他自己也知道這有多蒼白無力。
「不對!」祐翔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那是直接的情感能量掠奪。這裡與咖啡廳不同,能暫時填補你內心的空洞,讓你產生依賴,進而心甘情願地成為養分。」
「看來計畫要進入下一步了」陳仁沉聲道,「紀威已經打開了門,接下來,就是讓他們相信,你們所有人都是更優質的宿主。萱語、曉鈴,你們的網路行動要更積極,想辦法接觸到信徒,透露出你們對紀威的羨慕,以及也想加入的渴望。」
就在這時,萱語的手機發出「叮」的一聲。
一則來自陌生帳號的私訊跳了出來,頭像是一位在佛堂茶會上出現過的年輕女子。
【妳們……也想變得跟立晴姐一樣嗎?】
幾天後,循著私訊中那位女子的指引,萱語與曉鈴懷著赴死般的心情,踏入了那座詭異的佛堂。與紀威的體驗相似,那股能麻痺一切痛苦的虛假寧靜,也瞬間包裹了她們。但不同的是,她們在這裡看見了詠雯。
詠雯熟練地為其他訪客奉茶,臉上掛著與林立晴如出一轍的、溫柔卻空洞的微笑。當他的目光與萱語、曉鈴交會時,沒有任何驚訝或舊友重逢的熱絡,只有一絲冰冷的、審視獵物般的打量。
茶會的尾聲,那位師尊緩緩起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精準地停留在紀威、萱語和曉鈴身上。
「我看見了你們內心深處的渴望」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魔力,「你們,是特別的。」
他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宣布道:「三日後,我們將舉辦一場大型的秘密儀式。在這場儀式中,最有潛力的靈魂,將有機會徹底洗滌過去的痛苦,獲得新生,拿回你們生命中所有應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