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命這麼短的種族有什麼好親近的?』森川一臉鄙夷的看著知勳,知勳愣住,但他像被石化一樣定在原地,只能看著森川逐步靠近自己。
『你這樣短命的人類,不能陪順榮很久的,早點放手吧。』知勳耳邊迴盪著森川尖銳的笑聲。
「知勳哪。」順榮的聲音把知勳拉回了現實,晨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內,順榮逆光的臉龐上充滿著擔憂。
「做惡夢了嗎?我看你一直皺著眉頭。」順榮用手背擦去知勳額頭滲出的冷汗。
「啊...對,但沒事的,只是夢而已。」知勳下意識抓緊了被角,順榮留意到了,伸手握住知勳的手,掌心傳來的溫度讓知勳安心不少。
「做了什麼夢?」順榮關心道。
「我夢到順榮沒通過考試,哭著求老師開後門啊。」知勳說完噗嗤地笑了出來。
「欸!你騙人!」順榮差點跳起來,知勳起身一邊把被子疊好一邊說:「那你得繼續努力做考古題,起床好好念書吧。」
順榮鼓著腮幫子嘟噥:「我一定會通過轉學考的,我還要拿到獎學金資格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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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桌上,厚厚一疊考古題放在順榮旁邊,紙上的字跡在煤油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濃重。
「順榮,你再看看這一題。」知勳用指尖輕敲著紙面,語氣雖然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嚴肅:「這種題型前幾年考過兩次,很可能會再出現。記得先把公式寫完整,再推演。」
順榮一臉苦惱地眨眼,他的記憶力雖然遠勝常人,但人類的規則與算術卻讓他頭痛不已,他悄悄抬頭,看見知勳專注的神情,忽然覺得不服氣:「你倒是說得輕鬆,昨天你是不是又夢到我沒考過了?」
知勳手下一頓,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點墨痕,他沒有回答,只是垂下眼簾,腦海深處,那刺耳的笑聲再次響起:『壽命這麼短的種族有什麼好親近的?』
知勳猛吸了一口氣,努力把注意力拉回現實,彷彿只有紙上的算式能將他從惡夢的泥沼裡救出來。
「……快寫吧。」知勳把題本推到順榮面前,勉強撐起笑容。
日子在這樣的節奏中一天天過去。白天,知勳帶著順榮反覆練習題目,幫他抓重點、總結題型;夜裡,知勳卻常常被夢魘驚醒,渾身濕透,坐在榻榻米上呆坐到天明。順榮幾次發現,卻總被知勳以『只是夢到你沒考過』帶過。
終於,轉學考那日到來,考場外銀杏葉隨風翻飛,空氣裡透著一種將要改變命運的緊張,有些考生還拿著書在溫習,大家臉上都透露著緊張,每個人都夢想著通過當地的區域轉學考,考進東京那所人人嚮往的高級學府。
考後約一個禮拜放榜時,順榮緊緊抓著准考證,眼神死死盯著榜單,當他看到自己的名字,上面標註『獎學金合格』,那一刻他的臉上閃過不敢置信的表情。
「知勳!我成功了!」順榮幾乎是跳起來,指著榜單讓知勳看著他的名字就寫在上面。
知勳抬眼,微笑著為他拍掌,聲音卻有些沙啞:「太好了,這樣東京的生活就比較輕鬆了。」
「知勳的名字在哪裡......?嗯?怎麼可能?」順榮雖然有在榜單看到知勳的名字,但卻不是獎學金名額,在榜單的最後面幾個。
「可能最近狀態不太好,看來要找打工了。」知勳撓撓頭髮,因為惡夢的關係,他好幾個晚上都睡不好。
「沒關係啊,我們一起去東京,不就夠了嗎?我也會一邊打工一邊上學的,這樣子比較輕鬆吧?」順榮笑著伸手捏了捏知勳的手心。
知勳喉頭一滯,所有的陰影與夢魘在那一瞬間似乎都被逼退,只剩下順榮溫熱的掌心與堅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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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緩緩駛入東京車站,與鄉下的悠閒截然不同,大城市的車站相當繁忙。
順榮肩上背著一個大行李箱,另一手還拖著竹編的提籃,視線完全移不開車站高聳的拱形屋頂和來來往往的外國人,高挑的女子身穿和洋混搭的洋裝,腳下的高跟鞋敲擊著石板路,發出清脆聲響,西裝革履的男人們步履匆匆,頭上戴著圓頂禮帽。
「知勳,你看那邊!」順榮興奮地拉著知勳的袖子,指向路邊一盞路燈,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電燈,不是油燈,白亮得近乎刺眼的燈光,正穩穩照亮街道。
知勳愣了片刻,忍不住低聲驚歎:「……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先進。」雖然有聽舅舅描述過,但自己親眼所見感覺還是不同,知勳的眼裡閃著好奇的光芒。
馬車與電車在街道上並行,叮噹作響的電車軌道延伸到街道盡頭,木製的房舍之間,不時冒出紅磚砌成的洋樓,樓上還懸掛著寫有外文的廣告牌,這一切既陌生又新鮮,讓他心中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悸動。
他們一路拖著行李,按照學校寄來的地圖尋找學生宿舍,拐過幾條街後,映入眼簾的是一棟兩層的木造建築,門口掛著簡單的木牌標明是學生宿舍,屋旁的櫻花樹雖已過花期,但枝葉繁茂,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屋內的舍長迎上前,帶著他們穿過長廊,推開一間房門,榻榻米散發著淡淡草香,窗外能望見遠處的電車鐵軌。
順榮立刻放下行李,趴在窗邊,目不轉睛看著一輛電車駛過,車廂裡擠滿了學生和上班族,他忍不住笑出聲來:「東京真是個熱鬧的地方啊!」
知勳也走到窗邊,靜靜凝視著外面的繁華。他心裡明白,這座城市會帶來全新的生活,也會帶來新的壓力與未知,但此刻,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氣,讓東京特有的喧囂與新鮮氣息充滿胸腔。
「是啊。」他低聲應道:「我們真的來到東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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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的早晨,校門口已經聚集了一些學生,和鄉下小學校相比,東京的學校校舍寬敞氣派,高大的磚牆與拱形窗戶帶著西洋風格,樓頂還插著校旗,迎風飄揚著。
順榮背著新買的書包,側身替知勳整了整衣襟,語氣認真:「今天可是我們的第一天。」
知勳苦笑著低聲回應:「你別一副比我還緊張的樣子。」
進到教室後,已有不少同學就座,教室比鄉下的要大得多,牆上掛著世界地圖,一旁的矮桌上還放著地球儀。
他們一踏進門,視線便齊刷刷地落在兩人身上,但那並非惡意的視線,只是帶著單純的好奇,幾名金髮碧眼的學生低聲交談,用不流利的日語小聲猜測兩人的身份,還有一位戴著眼鏡的印度籍學生正專注地打量順榮,像是在辨認他的口音。
「看起來不像是日本人呢……」一名女學生悄悄說道。
「是嗎?我覺得亞洲人看起來長的都一樣。」另一名金髮的男學生漫不經心地說。
在鄉下時,知勳曾被異樣的眼神刺得渾身不自在,而如今,這些眼神卻沒有那樣的鋒利感,更像是看見新奇事物般的窺探。
老師走進來,拍了拍手示意安靜,隨即把他們帶到講台前:「這學期班上多了兩個轉學生,這位是李知勳同學,這位是權順榮同學,兩人都是從小學校轉學來到東京的。」
「大家請多多指教。」知勳稍微鞠躬,語氣中仍帶著一點緊繃,順榮則露出自信的笑容,神情自然得體。
台下傳來零星的掌聲。
知勳的視線掃過一張張面孔,他注意到,沒有誰露出像鄉下小學校那樣帶著嘲弄的神色,更多的是單純的疑問,或友好的微笑,那一瞬間,他心底緊繃的弦微微鬆開。
順榮壓低聲音,靠近他的耳邊:「東京的人果然和鄉下那些混帳不一樣。」
知勳愣了愣,唇角不易察覺地揚起,雖然轉學的本意並不是逃避那些人,但看到這樣的新環境,知勳當然也覺得鬆了一口氣。
第一堂課是英文。
老師是一位戴著金邊眼鏡的日本人,講英文發音刻意帶著英國腔但還是掩蓋不了日式英文,板書時在黑板上寫下一段英文對話。
「我需要兩個人來幫我朗讀這段對話。」老師看了一眼學生名冊,順榮和知勳的名字躍進他眼裡。
「不如就請轉學生來幫我們唸看看,請起立。」老師點了順榮和知勳,順榮原本還在打瞌睡,被旁邊知勳起立的動靜嚇醒,慌忙地跟著站起來。
雖然這幾天睡得不好,但知勳依然集中精神,用正確的發音唸完了句子,然後看向一臉剛睡醒的順榮,雖然數學讓順榮很頭大,但好在順榮記憶力還是很好的,語文類記的算快,除了最後有幾個字發音有點奇怪外,還是順利的唸完了,被老師拿出來當例子糾正了一番後,坐下來得意地看向知勳。
「知勳哪,我唸得還不錯吧?」順榮用氣音偷偷向知勳邀功,知勳對他豎起了拇指,讓順榮瞬間樂歪了。
「權同學,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嗎?要不要跟大家分享?」老師推著眼鏡看著順榮。
「喔,沒事沒事,老師您繼續。」順榮擺擺手正襟危坐,旁邊的知勳正在偷笑。
順榮看了一眼偷笑的知勳,嘴角勾了勾,他們東京的校園生活才正要開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