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無聲的準備 【慾文章節在第四章｜車上的夜(下)】
下午十五點整，公司會議室冷氣過強，空調出風口「嗡嗡」地吹著，投影幕的藍光把每個人臉色照得慘白。
主管像往常一樣在催眠大家：「團隊就像一個大家庭…」台下幾乎沒人在聽，有人滑手機，有人打瞌睡。
楊芷瑤撐著下巴，在筆記本角落畫小圈圈。她抬頭，目光落在角落裡的男人—林驍。
他一如既往地安靜。白襯衫乾淨筆挺，黑色長褲沒有一絲褶皺，坐姿筆直，像一根永不彎曲的鐵條。眉眼深刻，鼻樑筆直，下頷線條冷硬，天生就有一張適合拍健身廣告的臉。
然而，那雙眼睛冷得像玻璃，永遠拒人千里之外。
他的英俊就像一把利劍，不是拿來討喜，而是用來劃清界線，同時也顯得格外刺眼。
他不參加聚餐，不回群組貼圖，連下午的手搖飲都能避掉。會議裡更是公然頂撞主管，絲毫不給面子。
楊芷瑤心裡翻了個白眼：長這麼好看，卻冷得像根冰刺，真討厭。
她曾無數次跟同事小蕙抱怨：「他到底以為自己誰啊？」
小蕙只笑：「可能就是帥哥病。」
楊芷瑤只能暗暗認同。
會議拖沓，窗外陽光刺眼。新聞跑馬燈依舊在政黨互罵，街道車流有條不紊，一切都看似平靜，卻像壓著一股即將爆裂的氣息。
十五點三十分。
第一聲警報尖銳刺響，像刀刃劃破天空。玻璃隨之嗡嗡顫動，茶水間的馬克杯「啪」地摔碎。
「是演習嗎？」有人顫聲問。
下一秒，低沉的轟鳴從遠方滾來，像沉重的戰鼓，一波一波撞進胸腔。窗外天際升起第一朵黑灰色的煙花，不是煙火，而是飛彈。
大樓微微晃動，天花板掉下細小的灰塵，冷氣出風口抖個不停。
會議室瞬間亂成一團。有人衝到窗邊尖叫：「那邊被炸了！」有人撲倒在地，雙手捂著耳朵，哭喊「我小孩還在學校！」有人急忙撥電話，螢幕卻冷冷顯示「無法撥出」。
還有人死死抓著桌上的公文包不放，像那幾份文件能護命一樣。
爆炸聲接二連三，像無數鐵錘同時砸在耳膜上。警報聲、哭喊聲、椅子拖地聲混在一起，成了一場失控的交響樂，壓得人心跳狂亂、耳膜發麻。
空氣裡的冷氣味，瞬間被焦糊與鐵鏽的味道蓋過，濃烈得嗆人。
主管臉色慘白，聲音顫抖：「大家冷靜！可能只是小規模攻擊……」
「戰爭的警報簡訊都沒來，可能是敵軍先攻擊了信號。先下樓，帶上手機、證件、錢包、水和食品，不要回頭，跟著撤離。」
冷冽的聲音插進混亂。是林驍。
所有人一愣。只見他拉開椅腳邊的背包，裡頭分格整齊：礦泉水、壓縮餅乾、繃帶、打火機、頭燈……像是早已演練過無數次的清單。
楊芷瑤怔住。原來，他平常都有準備這些？
果然是個怪胎。
「快。」林驍重複，語氣不大，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度。
電梯像故意壞掉，樓層燈卡在十五層不動。有人哭喊要回家，有人嚷著要回座位拿東西。
「走樓梯。」林驍冷冷丟下一句，率先踏進去，動作俐落，沒再回頭。
楊芷瑤咬牙跟上，心裡滿是矛盾：這男人平常冷得要死，此刻卻像個機掰主管。討厭，卻讓人不敢不跟。
樓梯間的燈管因震動閃爍，轟鳴與警報聲混成一片，灰塵簌簌落下。有人扶著牆顫聲喊：「美國呢？美國還管不管？」
沒人回答。
十六點五分。
他們衝出大廳。烈日下的街道已是一片混亂。車陣擠死在路口，喇叭聲此起彼落，有人下車丟了鞋就跑；還有人堅持鎖車，手抖得插不進鑰匙。
空氣裡瀰漫焦糊與鐵鏽味，煙霧在風裡亂竄，嗆得人眼睛生疼。另一聲爆炸在不遠處炸響，碎玻璃雨點般灑落，人群驚叫四散。
楊芷瑤心頭猛地一緊：她的錢包還在辦公桌裡！
她轉身要往回跑，卻被一隻手扣住。
「不要上去。」林驍，聲音冷硬。
「我要拿錢包。」
「來不及了。」他目光直視前方，冷靜到近乎無情，「現在優先的只有：水、遮蔽、離開大路。」
她胸口一堵，氣得發燙。
「你真討厭！」
「嗯。」他淡淡回，「但有用。」
她氣笑，卻無法反駁。更恨的是，她竟會因為這樣的男人而心安。
在這座忽然失序的城市裡，他的冷靜，似乎是唯一能抓住的秩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