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樣貌的愛

「你為什麼這麼晚才到家？」

剛踏進家門，劈頭就被質問，小穎心想「怎麼又來了？」，暗自翻了一個大白眼。老娘辛辛苦苦工作，又不是出去玩，在公司要應付一堆瑣碎麻煩的問題，為何回到家還得忍受你像立法院總質詢的態度？本來一股脾氣想要發作，她瞄了一眼客廳牆上的壁鐘，指針顯示接近晚上九點鐘，確實晚了一點，自覺理虧便按捺住想要回嘴抱怨的心情。

「好啦，別生氣，今天工作比較多，所以遲了一些時間才能下班。晚餐買回來了，有你愛吃的清蒸鱈魚哦！」小穎舉起手上的提袋給他看，袋裡有幾盒便當盒。

那是在公司附近的自助餐店買的晚餐，她經常光顧那間店，除了菜色豐富、價錢公道，還有一點很得小穎的心，就是老闆娘個性豪爽、為人大方，不愛跟人計較，有時結帳會直接把尾數拿掉，不然就是菜量會多加一點給客人，如果遇到快準備打烊休息的時候，老闆娘不想剩太多菜，通常都會「優惠大方送」，用平常的價格，說不定可以買到三四倍的菜量。今天小穎走進店裡時，他們已經開始在收拾了，檯子上只剩下五六道菜，她選了清蒸鱈魚、胡蘿蔔炒蛋、清炒空心菜以及麻婆豆腐，結果老闆娘每道菜都給了滿滿一整盒便當。原本忙碌了一天的疲憊感，頓時被撿到便宜的小確幸減輕了不少。

「你是不是跟別的男人出去約會了？」聽到他又繼續質問下去，小穎內心裡存在的一點點小確幸已經蕩然無存。

這種回家就被質詢的情形已經持續差不多一個月左右了。半年前，小穎就職的公司為了節省人力成本，開始「遇缺不補，人事凍結」的政策，現在四個人的部門要做原本編制六個人的工作量，因此無法準時下班成為了不得不的常態。

「已經跟你說是加班了，哪裡來的男人？你到底是有完沒完啊？」她按捺住情緒，將裝著晚餐的提袋放在廚房的流理臺上。

「我有完沒完？我看你根本是做賊心虛！」他追進廚房，盛氣凌人，一付不會善罷干休的模樣。

「你就是因為不用上班，在家不找些事情做，所以才會整天胡思亂想！」她彎下腰從櫥櫃挑選幾個合適尺寸的餐盤，準備將帶回來的飯菜裝盤。

「我沒有求你去上班！說不定拿回來的都是別的男人的錢，我才不稀罕用你的髒錢吃飯！」他激動咆哮，彷彿要把廚房全都掀掉的模樣。

「我上班工作已經很累了，為什麼下班回家還要受你的氣？」小穎滿腹委曲，淚水奪眶而出。她已經忍耐很久了，這陣子幾乎天天回家都要上演一遍類似的戲碼，對她來說，根本是精神上的折磨。

「你受氣？在哭什麼哭？我才該哭呢！」他左手叉著腰，用右手的食指與中指比著自己的雙眼。

「爸！你腦袋不清楚了！我是你女兒，不是你老婆，媽已經死了啦！」小穎忍耐許久的情緒爆發了，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她把手上的餐盤丟著，快步走回房間，用力關起房門，將臉埋進枕頭打算好好哭一回。

小穎的媽媽過世已經兩年了。她當初是因為中風倒下的，過了一年後突然心肌梗塞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