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沙嵐之谷
黎明前的風
庫茲雅村的火盆一盞盞漸暗,空氣裡還殘留著昨夜的炙熱與灰燼。
歐列格斯背上行囊,披著那件被火光染紅的斗篷。
希雅站在山路口,風把她的頭髮吹得一團亂。
她嘴上沒說什麼,只是看著他。
「真的要走了?」
「嗯。」歐列格斯點頭。
「火神的印記不等人。白魔法師還沒消息……我不能停留太久。」
希雅沉默了幾秒,才開口:「那你要小心,沙嵐之谷不比火境。那裡只有無盡的風和沙,風就像刀刃班一樣鋒利一定要小心喔。」
「我會的。」他笑著回答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後伸出手,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
「那就去吧,歐列格斯。」
他轉身離開,背影被風捲成一道漸遠的紅。
直到那抹火色消失在山霧裡,希雅才低聲呢喃:
「……別死的太早啊…我未來的丈夫。」
風沙鋪滿大地。
火境與沙嵐之谷之間的道路是一條古老的石徑,蜿蜒穿過灰黃的荒原。
這裡沒有樹,只有乾裂的岩壁與被風雕出的柱狀石。
烈日像一把無聲的刀,從天頂割下來。
歐列格斯渾身沾滿灰塵,腳步沉重。
水袋裡的水早已喝完,嘴唇乾裂,嗓子像在吞砂一樣乾裂。
「……看來火境的熱,還算溫柔啊。」
他苦笑一聲,繼續往前走。
每走一步,靴底都被沙埋一寸。
遠方的風聲像獸吼,又像在低語。
不知過了多久,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一抹模糊的倒影。
那是一座客棧——孤零零地矗立在荒漠邊緣,屋簷下掛著搖搖欲墜的風鈴。
歐列格斯推門進去,乾燥的氣味混著酒香撲面而來。
屋裡坐著幾個旅人,滿身風沙,正低聲交談。
他在角落坐下,點了一碗湯和些乾肉。
剛喝了一口,隔壁桌的對話傳進耳裡。
「……又出事了,沙嵐邊境那塊地。」
「是那隻蠍神的事吧?聽說前幾天有一隊商旅全軍覆沒。」
「不止如此,沙風裡還飄著黑霧,像是……有什麼在….」
歐列格斯放下碗,神情微變。
他起身走到那幾人身邊,語氣平靜:「不好意思,我聽到了。你們說的那怪物,在哪個方向?」
幾個旅人抬頭打量他,發現他身上披著火紋斗篷,眼裡閃著一絲敬畏與狐疑。
「往西北。」其中一人開口,「沿著風蝕崖往下走,過三個沙丘就到了。
但兄弟,那地方不該去。沙神的怒氣……不是一般人能擋的。」
歐列格斯只是微微一笑:「那更該有人去看看。」
他放下一枚火紋幣作為酒錢,轉身走出客棧。
風在門外呼嘯,帶著細碎的砂石打在斗篷上。
他望向遠方那一片被黃霧籠罩的地平線,
那裡,正是沙嵐之谷的邊境。
黃沙滾動,天地無聲。
他拉緊斗篷,迎著風一步步前進。
每一次風起,腳下的沙都像在呼吸,
彷彿整片大地都活著。
當他踏過第三個沙丘時,風忽然停了。
四周的世界靜得異常。
下一瞬——
地面轟然裂開,一根覆滿黑色甲殼的巨蠍爪從沙中破出,
帶著砂塵與腐蝕氣息,狠狠砸向他——!
「火已點燃,風也將起。
沙中之神,正在醒來。」
風在狂嘯。
歐列格斯被震退數步,抬頭的瞬間,
那頭巨蠍已從沙中完全鑽出——
甲殼如鐵,雙鉗巨大如岩門,尾針閃著青光,
每一次揮動都掀起數丈高的沙浪。
然而他更快注意到一件事——
在蠍神的頭頂,有一個人影。
那人雙腳穩穩地踩在蠍殼上,
披著黑袍,腰繫鎖鏈,頭髮被風捲成亂流,
臉上掛著一種過於自在、幾近輕佻的笑。
「你是誰!」歐列格斯大喊,
火印閃爍,掌心已聚起微光。
那人哈哈一笑,聲音在沙漠中迴盪:「別那麼緊張,小火苗。」
他抬起手,一個奇異的黑曜指環在指尖閃著深紅光。
「我啊——曾經是遊牧民族的驕傲,
如今嘛,只是個討厭太陽、喜歡屠神的壞傢伙而已。」
他優雅地鞠了一躬,語氣裡滿是惡意的自信:
「我叫蠍魔。黑曜教團幹部之一。」
歐列格斯的眼神一震:「黑曜教團……!」
「哦?看來你聽過我們。」蠍魔笑得更開心,
「那就省得我介紹啦。這片沙谷的商旅物資,全是我為我們偉大的教主——黑魔導大人——收集供奉。」
歐列格斯低聲質問:「黑魔導?那個名字……到底是誰?」
蠍魔像是聽見了笑話一樣,雙手一攤,誇張地喊道:
「你居然不知道!?那可是——這個爛世界唯一看清真相的人啊!」
他語氣忽然變得狂熱,雙眼發紅,
聲音像詛咒,也像讚歌:
「他擁有全世界最黑暗的魔法,
能讓死亡服從、讓深淵低頭。
他的手裡沒有刀刃,卻能把一座山變成灰。
你我——在他眼裡都不過是碎玻璃。
輕輕一捏……」
他抬起手,手指一合,空氣中「啪」地一聲。
「——就散了。」
歐列格斯握緊拳,咬牙:「你這樣的傢伙,也配談信仰?」
蠍魔聳聳肩,語氣反倒更輕鬆:「信仰?不,我們不信。
我們‘交換’。」
他笑得極其詭異,「你給深淵奉上靈魂,它就讓你活得更久、更強、更自由。
這交易划算吧?總比你們那些火神、風神要人命的契約好太多。」
歐列格斯的火印開始發光,
掌心的紅焰隨怒意狂跳。
「如果自由就是踐踏別人,那我寧願被自己的火燒死!」
蠍魔挑了挑眉,吹了聲口哨:「熱血啊……真懷念。
上次這麼說話的傢伙,早就變成我腳下這隻可愛蠍子的點心了。」
他抬起手,拍了拍蠍神的頭。
巨蠍低吼一聲,尾針揚起,沙塵爆開。
「來吧,小火苗。讓我看看火之容器——
到底能不能在這裡撐過三秒。」
歐列格斯冷冷回道:「我可不會死在你這種人手上。」
蠍魔微笑:「那就證明給我看。」
下一瞬——
沙浪炸開,蠍神的尾針閃過天際,
歐列格斯躍起,火焰在他掌間燃起,
紅光與金沙交錯,
一場「火與沙」的對決,在沙嵐的咆哮中爆發。
「有些人為了信仰燃燒,
有些人,接近黑暗而不擇手段。」
風嘯如刃,沙海翻湧。
蠍神的雙鉗如同巨門般橫掃而來,每一次擊地都震得山石崩裂。
歐列格斯一個翻滾閃過,熱浪從身旁擦過,
那力道若擊中,他的骨頭早就粉碎。
蠍魔站在蠍神頭頂,雙臂高舉,嘴角帶著冷笑:
「就這點速度?火之容器,不過如此!」
「別急。」歐列格斯喘著氣,掌中火焰一閃,
在沙中橫移,如火光閃爍。
每一步都在尋找破綻——但蠍神的殼太厚,根本無從下手。
巨蠍的尾針一擊而下!
他躍起避開,砂石爆飛,火光被風壓散。
——沒有機會。
正面對抗,絕對會被打敗。
歐列格斯咬牙,但他忽然想到一技,低聲一笑,眼神變得銳利。
下一瞬——
他收拳,聚氣,火印燃亮。
轟——!!!
他的拳頭猛地砸向地面!
炙熱的火焰從掌心噴出,瞬間點燃整片沙地。
氣浪翻湧,沙塵被高溫捲起,天與地瞬間混為一體!
沙海化作火霧。
蠍魔一時視線全盲,怒喝道:「哼!小把戲!」
他舉起黑曜法環,命令蠍神震動。
巨蠍抬起身軀,尾針猛地砸地,
爆出的氣浪將四周的沙塵全部掀開。
「出來吧!小老鼠——」
話音未落。
一聲低鳴,從地底傳來。
蠍魔眉頭一皺。
「……什麼聲音?」
下一瞬,
蠍神腳下的沙地猛烈爆開——
「——炎火柱!!!」
歐列格斯怒吼,火焰從他腳底湧起,
沿著身體、手臂一路爬升至雙拳,
再貫穿天際!
轟——!!!
火焰化作一道巨柱,直沖雲霄,
貫穿了蠍神的腹部!
炙熱的火流在蠍殼之內爆裂,
巨蠍的嘶吼聲震動整個沙嵐谷!
蠍魔踉蹌,差點被甩下去,怒吼:「該死的——!」
他立刻掐出法印,黑霧從掌中湧出,
化作鎖鏈纏住蠍神的身軀。
「回來!」
受傷的蠍神被黑光包裹,
身軀化作陰影回到蠍魔的魔法囊中。
蠍魔單膝跪地,喘息著抬頭看向歐列格斯。
「……呵,還真有兩下子。」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笑得詭異又從容。
「不愧是火的後裔,難怪教主會對你們容器感興趣。」
歐列格斯低聲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幹什麼?」蠍魔挑起眉,語氣懶散,
「只是讓這世界恢復原狀——回到黑暗的懷抱。」
他後退幾步,黑霧開始在腳下聚集。
「不過今天嘛……就到這。教主說過——
好獵物,要慢慢玩。」
他伸出手指,虛空輕彈。
黑曜符文瞬間展開,狂風將他吞噬。
臨消失前,他的聲音在風裡迴盪:
「下次見,火之容器。
到時候——你會親眼看到光被吞沒的樣子。」
黑霧散盡,只餘滿地焦沙與火光餘燼。
歐列格斯緩緩放下手,火焰漸息。
他仰頭望向天空,風沙掠過臉龐。
「黑曜教團……黑魔導……」
他握緊拳頭,低聲呢喃。
「你們—我記住了。」
沙漠的風重新吹起,帶著灰燼與餘熱。
火焰未滅,只是靜靜等待——
下一次燃起的時刻。
{火不會被風熄滅。
它只會順著風,燒得更遠。}
第八章-遊牧民族
風停了之後,空氣中全是寂靜的回響。
沙海仍在翻動,餘焰在地底緩緩熄滅。
歐列格斯站在焦黑的沙丘上,氣喘吁吁。
他全身覆著灰燼,火印仍隱隱發光。
「……結束了。」他低聲道。
但這份平靜,只持續了片刻。
「——舉起手!別動!」
「這裡是沙嵐遊牧族的領地!」
幾道喝聲從遠方傳來。
他抬頭,只見數十名騎著駱駝與風獸的戰士,
身披流沙色披風,手持長矛與彎刀,
從四面八方衝來。
「可惡……又來?!」
歐列格斯下意識舉起雙手,掌中火焰微閃,
但在他還未動手時,一道略顯年輕卻威嚴的聲音響起——
「都住手!」
那聲音像風穿過鐵片,清亮又有力。
眾人立刻停下。
沙塵之中,一名青年策駱而來。
他穿著白色長袍,腰繫銀帶,
黑髮在風中飛揚,眼神如琥珀,透著一種異樣的光。
他下馬,走向歐列格斯。
「你,就是擊退蠍魔的人?」
歐列格斯仍保持警戒,微微點頭:「……是我。」
青年露出一抹笑,伸出手:「那我得先道謝了。
要不是你,我們整個沙嵐之谷可能都要被那怪物吞沒了。」
他語氣真誠,帶著一種久違的禮節與氣度。
歐列格斯一怔,放下火焰,試探性地回握。
「原來……你們就是遊牧民族?」
青年點頭:「沒錯。我是阿斯哈德,沙嵐遊牧王族的繼承人。」
他笑著補了一句,「但別叫我王子,聽起來怪彆扭。」
歐列格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剛才我還以為你們是敵人。」
阿斯哈德哈哈一笑:「沒事,我們也以為你是蠍魔的手下
畢竟……很少有外來者能在蠍神活著的時候還站得起來。」
周圍的戰士們紛紛下駱駝,放鬆武器,露出敬佩與驚訝。
阿斯哈德轉頭對他們說:「準備歸營,我要帶這位火之客人回去。」
「客人?」一名戰士驚訝地問。
「他幫助了我們所有人。」阿斯哈德淡淡一笑,
「這樣的人,不該被拿槍指著。」
眾人低頭,神情恭敬。
他們沿著沙丘騎行。
駱駝的蹄印在風中被抹去,留下的只有遠方翻湧的沙。
途中,阿斯哈德一邊調整披風,一邊開口:「
那麼,你是從哪裡來的?
我聽說火境那邊最近出了不少事。」
歐列格斯苦笑:「你消息還挺靈通的。
是啊……炎龍已經醒了,白魔法師也在行動。
我只是按照他給的指示,去尋找其他的『容器使者』。」
「容器……」阿斯哈德重複這個詞,
眼神中閃過一絲微妙的光。
他沉默片刻,才開口:「
如果你是為了這個而來,那你應該要知道——
沙嵐之谷的容器使者,就是我。」
歐列格斯有些吃驚:「你?」
「沒錯。」
阿斯哈德伸出右手,掌心有一道淡淡的藍色風紋,
如同流動的氣流在皮膚上旋轉。
「但這力量還不穩。
風之龍神卡札多魯——他還沒有完全認可我。
也許是因為……我的心,還沒準備好。」
他說這句話時,語氣裡帶著某種壓抑與無奈。
歐列格斯看著他,沉默片刻。
「你看起來不像會退縮的人。」
阿斯哈德淡笑,「退縮?不,我只是……」
他抬頭望向遠方的沙塵天際。
「在這裡待太久,有時也會忘記該往哪個方向。」
他們抵達了遊牧民族的據點。
那是一片被巨岩與風牆包圍的綠洲,
帳幕如海,火盆燃燒著藍焰,
風鈴叮噹,遠方傳來駱駝與戰鼓的聲音。
歐列格斯被帶入中央的巨帳。
那裡坐著一位老者。
他披著厚重的披風,皮膚被風沙吹得乾裂如岩石,
一半臉上佈滿深深的風痕,眼神卻如刀般銳利。
阿斯哈德單膝下跪:「父王,我帶來了擊退蠍魔的英雄——
火境的容器,歐列格斯。」
老王緩緩抬起頭,那雙蒼老的眼裡閃著風的光。
他開口的聲音嘶啞而低沉:
「火境的容器……
你居然被那個龍神所認可!這…這是個奇蹟呀!!!」
歐列格斯低頭行禮。
「我…我只是穩穩地把我的信念以及我的理想說出來罷了。」
老王凝視著他,
那一瞬間,風聲似乎都靜了。
「……那就讓我看看,
火與風,能否再次同行。」
{火會照亮風的方向,
而風,會把火帶向更遠的地方}
帳篷裡的空氣沉重而乾燥,
火盆裡的火焰搖曳,照亮了老王佈滿皺紋的臉。
歐列格斯坐在地毯邊,神情嚴肅。
他深吸一口氣,開口道:
「王,我來這裡,不只是因為蠍魔。
我帶來一個消息——來自白魔法師的不祥預感。」
老國王眉頭微皺:「說。」
「黑洋之地……正在被深淵吞噬。」
那一瞬,整個帳篷都靜止了。
風鈴不再響,火焰的聲音也似乎消失。
阿斯哈德猛地抬頭:「你說什麼?」
歐列格斯的聲音低沉而穩定。
「黑曜教團正在那裡活動。
白魔法師懷疑,那個地方的守護龍——黑龍瓦卡恩,
可能已經被腐化。」
老王的臉色變了。
他緩緩站起,披風垂落,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不……不可能……
若那是真的,為何風龍卡札多魯毫無動靜?
他應該感知到異變才對!」
阿斯哈德焦急地轉向父王:「
父王,這樣下去不行。
若卡札多魯真被干擾,我們整個沙嵐之谷都有可能會成為下一個黑洋。」
老國王一拳砸在石桌上,
火盆裡的火焰被震得一晃,
映照出他深陷的眼窩與焦灼的神情。
「可你還沒被風神認可,
若貿然前往風聖之谷,只怕會被風刃撕裂。」
阿斯哈德挺起胸膛:「那我願意冒這個險!」
他轉頭看向歐列格斯,眼神堅定:
「我帶他一起去。
火與風若能同行,也許能喚醒卡札多魯。」
老國王皺眉,沉思良久,終於低聲問:
「火境的容器……你有何能耐,讓我相信這不是陷阱?」
歐列格斯沒有多言。
他慢慢解開胸前的襟扣,
拉開襯衣,露出心口的皮膚。
在那裡,一道深紅的火焰印記,
宛如活物般緩緩跳動,
每一次閃爍都帶著炙熱的氣息與神性。
火光映在老王的臉上。
他怔住了。
「那是……炎龍伊薩爾德的印記……」
他緩緩跪下,將手按在心口,
低聲喃喃道:
「火神的印,千年不現……
如今再臨,意味著——
七龍,開始回應了。」
阿斯哈德看著父親,
那一瞬間,他第一次看到父王的眼神裡不是威嚴,而是敬畏。
老國王緩緩起身,神情肅然,
語氣中多了從未有過的力量:
「火境的使者啊,
若真是伊薩爾德選中的人,
那麼我,沙嵐之王哈伊勒,
以風與血起誓——
我將助你完成這場宿命之行。」
他轉頭看向兒子。
「阿斯哈德。」
「在。」
「帶著他,去見風神。
若卡札多魯真已沉睡太久——
那就讓你們兩人,成為喚醒風之意志的聲音。」
阿斯哈德重重點頭。
「是,父王。」
老王抬手,召喚侍從。
「備好風鷹與駱隊,幾日糧草,今夜啟程!」
帳篷外的風開始呼嘯。
火焰搖曳不定,像是在回應這場新的旅程。
歐列格斯站在原地,看著老國王,
語氣低沉卻堅定地說:
「我會讓風與火,再次並肩而行。」
老國王望著他,露出一絲蒼老卻真摯的微笑。
「願風帶你前行,火照亮你的路。」
夜幕降臨。
兩個年輕的身影並肩立在風中,
遠方的沙丘如浪潮起伏,
而他們的方向,正是——
傳說中,風神沉眠的「天嵐聖谷」。
{火與風相遇,
命運的齒輪將再度轉動。}
夜風漫長。
沙嵐之谷的月光宛如銀色的水,灑在無邊的沙海上。
駱駝群緩緩前進,步履壓在細沙之上,發出細碎的聲音。
歐列格斯與阿斯哈德並肩而行,
風輕輕撩過他們的斗篷,
夜色冷得幾乎讓人忘記白日的灼熱。
阿斯哈德率先打破沉默。
「你看起來不像是第一次見死人。」
歐列格斯低頭,苦笑了一下。
「……你說得沒錯。」
他拉了拉斗篷,眼神落在遠方的黑暗裡。
「我的村子——艾倫迪亞。
那晚,一切都不見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帶著餘火的灰燼。
阿斯哈德沒有打斷,只靜靜聽著。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魔法,也不知道什麼容器、什麼龍。
我只知道我醒來時,所有人都死了。
只有我活著。」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
「是白魔法師救了我。
他告訴我,那場災難不是天罰,而是人為——
是深淵的摩爪,已經伸出來。」
阿斯哈德側過頭,看著他眼中隱忍的光。
「所以,你是為了復仇?」
歐列格斯點頭。
「我想復仇…想到…頭都快爆開了」雙手握緊韁繩接著繼續說
「為什麼這世界要被那些人奪走。
如果容器真是龍與人的橋樑,那我就要親手讓這條橋重新點亮。」
他說完,抬頭望向滿天星辰,
那些星光在他眼底閃爍,像小小的火焰。
阿斯哈德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
「……你知道嗎,那個蠍魔,原本是我們的人。」
歐列格斯:「嗯…有聽說過」
「他原名叫塔洛。」
阿斯哈德的語氣有點低沉。
「年輕時,他是族裡最勇敢的戰士。
但他太渴望力量,太想被風神選中。
後來,他接觸了外來的黑魔導士,
學會了用詛咒強化自己的力量。
那一天起,他的眼就變成了那種……灰得沒有生命的顏色。」
歐列格斯眉頭一皺。
「所以你們才把他驅逐?」
阿斯哈德點頭。
「那天,他自己拿下了他的徽帶。
他看著我說——
『風不會永遠吹向光明。』」
他嘆了口氣。
「我沒想到,他會墮到那種程度。
曾經的同族,現在成了深淵的走狗。」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
只有駱駝的鈴鐺聲在夜裡叮噹。
後來,歐列格斯看著他手臂上的風紋,問:
「那個……你說的風之印記,
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阿斯哈德抬起右臂,
月光映照在那道旋轉的銀色紋路上。
風在上面輕輕流動,像活的氣流。
「五歲那年。」
他笑了笑,「那時我什麼都不懂。
只是覺得皮膚上有一種風吹的感覺。
父王說,那是風神對我們王族的庇佑。
可直到現在——」
他低下頭,語氣有點自嘲。
「——這道紋路,仍舊沒有變化。
它只是提醒我,我還不夠格。」
歐列格斯看著他,語氣平靜但堅定:
「那就讓我們一起去問他,
看看你,到底差在哪裡。」
阿斯哈德愣了愣,
隨即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
「你真不像火之人,反而像風——總是推別人往前走。」
歐列格斯笑道:「火也會使人前進。」
他們相視一笑,
那一刻,夜風似乎也柔和了幾分。
黎明。
第一縷陽光爬上沙丘時,
天空染成了金色。
溫度開始上升,風裡多了熱浪的味道。
阿斯哈德抬手遮住眼,
對後方的隊伍喊道:
「紮營休息!太陽升了!」
遊牧戰士們立刻熟練地支起帳篷,
駱駝被牽到陰影下,水囊相繼傳遞。
歐列格斯坐在沙丘邊,
看著遠方的陽光在沙面上跳動,
那一刻,他感覺到——
火與風,都在未來等待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