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琉璃夜色裡的微光

「叮鈴——」 當雲朵遮住月光，像一床柔軟的雲被，正要酣眠之際，清脆的鈴聲響起。 他裹著一襲冰涼的夜風，推門而入。 K朝祈言與澄伊微微頷首。後者正將一塊鮮嫩多汁的菲力牛排盛盤，又往鍋內倒入些許紅酒與巴薩米克醋，醬汁在熱氣裡散出迷人的香氣。 「晚安，黑巧先生。用過晚餐了嗎？要不要也來一份？」 祈言一邊招呼，一邊攪動鍋勺，防止糊鍋。 K接過澄伊遞來的石榴汁，低聲道謝，也對祈言說：「好，麻煩也請給我一份，謝謝。」 「今晚是——偽・吸血鬼之夜！」 等大家的餐點都上桌後，澄伊舉起杯子，和另外兩人碰杯。 K朝祈言投以困惑的眼神，臉上分明寫著：「他又在演哪齣？」 祈言失笑，無奈聳肩，表示他也不清楚。 「萬聖節不是快到了嗎？不要整天板著臉嘛，黑巧先生。」 澄伊笑得像在惡作劇，「說不定你可以寫進信裡和那個人分享呀！他回信時一定會寫：『吸血鬼很適合你呢。』」 K仍是一貫的冰塊臉，唯一的反應是——切肉的手多了幾分力道。 看那刀子幾乎快把菲力誤認成紐約客。 祈言偏過頭掩著嘴偷笑；澄伊則在惡作劇成功後，心滿意足地繼續大快朵頤。 等到用餐結束，三個人各自默契地動作起來。 祈言去刷鍋子、K將餐盤放入洗碗機中、澄伊拿著抹布擦拭桌面。 自從K第一次踏入糖果舖以來，幾乎每一晚的節奏都如此。 「好難得看你吃別的糖果，也給我一顆吧！」 澄伊好奇地朝K伸手。明明他每天都吃黑巧克力，雖然今天的糖果看起來也一樣黑乎乎的。 他沒多想就拆開包裝，順勢放入口中—— 「噫！好苦，竟然是咖啡糖！」 「但是咖啡糖還是有一點甜的吧？」祈言也難得拆了一顆，輕輕含入口。 一開始是濃烈的苦味，但甜潤的尾韻隨即在舌尖慢慢散開。 K仍是那副寡言的模樣，正當他想拿出口袋裡的信件時，澄伊又語出驚人。 「倒也是挺適合我們這些吸血鬼的嘛。夜晚才是狩獵時間，得提提神。」 他邊說邊點頭，自以為說得頗有道理。 「不過，不覺得我們現在的模式很像男生宿舍嗎？」澄伊認真地看著兩人。 回答他的，是糖被咬碎的聲音與一陣輕笑。 比起宿舍，更像是一場朋友間的聚會。 K在心裡默默想著，冷硬的臉龐微微柔軟。 「我想要寄信。」 K拿出那封蓋著封蠟的信，以及另一封——「還有這個，寄錯了。」 「寄信的話，投進外面的郵筒就行。至於這封……大概是被流星雨干擾，偏離航線了吧？」 澄伊接過信件，邊看邊隨口推測。 「我知道了。」K低沉地回應，指尖輕輕摩挲著信封的邊角。 祈言剛檢查完郵筒，順便重新叮嚀那些星差：「也可能是季節變化。某顆星子說它打了個噴嚏，信就飛走了。」 他單手扶額，有些無奈。 「八成是那封砸到人的信吧。」澄伊也跟著嘆氣。 K的指尖停頓片刻，若有所思地低喃：「能指定星差嗎……加錢也可以。」 「黑巧先生，你還會腹語術？」澄伊驚訝地瞪大眼，「不過，加什麼錢？」 K的表情一僵。 意識到那是自己不小心說出口的心聲，他清了清喉嚨，假裝若無其事地端起水杯：「咳，不是我，你聽錯了。」 牆上的鐘又前進了一個刻度。 澄伊和K各自拿起一封信，投入門口的琉璃郵筒。 「認真工作啊。」澄伊打了個呵欠，輕敲郵筒。那一刻，銀色的光漣漪在夜裡微微蕩開，像是回應。 「今天也謝謝招待，我先走了。」K穿上外套，與兩人道別。 臨走前腳步一頓，他回頭，在澄伊困惑的目光下，輕輕彈了下他的額頭。 「不是男生宿舍——是男子聚會。」 語畢，轉身離開。 「咦咦咦？黑巧先生，君子動口不動手呀！」澄伊揉揉額頭，和祈言相視而笑。 「那我也回去了，明天見。」 「路上小心。」祈言抬眼望著夜空。 糖果舖的招牌燈仍溫柔亮著，而他靜靜坐在門口的長椅上，等待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