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啟程:從澳洲到印尼的緣分
有些旅程不是計畫好的,而是命運的安排。
十月連假前,我和亞瑟原本打算飛往澳洲布里斯本,參加 Ton Puey 大師 舉辦的 Destreza 講座。那時我在 BSIS(Brisbane School of Iberian Swordsmanship)的貼文上看到消息,心裡立刻燃起一股衝動——能親眼見到自己長久以來敬仰的大師,機會難得。
但現實總有重量。來回機票一人三萬元,住宿又是一筆開銷,更別提工作上的請假。
就在我猶豫不決時,透過 Kate 的介紹與 Ton 本人的回覆,我得知他在前往澳洲前,會先到 印尼雅加達的 Academia da Espada 分會。那一刻我心想:既然無法飛去澳洲,那就飛去印尼吧。
我鼓起勇氣私訊印尼分會,沒想到他們非常熱情,不僅同意我們參加,還幫忙安排了許多細節。
尤其是劍會負責人 Rizal,在我訂錯機票時間時,甚至主動邀請我們提早參加他們的例行課程。那份從未謀面的善意,讓我在踏上印尼前,就已對這趟旅程充滿感激。

雙十連假凌晨五點的桃園機場依舊人潮滿滿
二、抵達:從混亂中登場
抵達雅加達的那一刻,我完全陷入混亂。
找不到申請落地簽的櫃檯,只看到人潮圍著 QR code 的看板,最後我只好線上申請。
走出機場時,滿耳都是「Taxi? Taxi?」的喊聲。
也許是口音問題,也許是我太久沒聽英語,大半都聽不懂。
正當我忐忑地等車時,幫我們叫車的小姊姊突然喊「Follow me!」
然後拉著我們的行李跑了起來。
我和亞瑟幾乎嚇傻,心想:「完蛋,我們的劍全在裡面啊!」
幸好她只是帶我們去找迷路的司機。
接下來是更大的震撼教育——雅加達的交通。
車流如洪水,大家以一種「看破生死」的心情左右鑽縫。
我和亞瑟一路緊握雙手、閉氣祈禱。
神奇的是,最終我們安然抵達飯店,也因此深刻體會到印尼人的駕駛技術與生存智慧。

印尼的公路
那晚,我們幾乎累癱。
前一晚沒睡、凌晨四點出發,再加上整日奔波。
我還在浴室滑倒、腳拇指撞到流血。
只能苦笑著告訴自己:「這趟旅程絕對不會無聊。」
三、初見:偶像成為真人
隔天早晨,吃過豐盛的飯店早餐,我們前往五星級飯店頂樓的會議室——這就是講座場地。
在 Rizal 的幫助下,我們順利抵達。
沒想到第一個遇到的,居然是同樣來自台灣的劍士——方子平。
我們去年在台南見過一面,那時他們介紹給我看 Destrezania 的rapier。
後來我在 Patreon 上跟 Ton 學習時,他也建議我入門可以用這個牌子的劍。
但正如大家所知道的,好劍多磨,一晃一年半,我才終於拿到了自己的第一把 rapier,要特別感謝 Yllart 和他的團隊為我製作這麼精巧的劍。
聊著聊著,我回頭一看——
Ton Puey 大師就坐在我後面。
螢幕裡的偶像變成立體的人,讓我差點忘了呼吸。
我趕緊拿出準備好的台灣伴手禮——太陽餅。
想與 Ton 及印尼劍友們分享這份小小的甜。
他們露出笑容,那一刻,我感受到劍術之外的另一種連結。
四、學習:用身體丈量距離
課程開始前,我鼓起勇氣問 Ton 一個困擾已久的問題:
「Patreon 上提到的 Mean of Proportion 跟 Proportionate Mean,到底有什麼差別?」
他笑著說:「別急,第一堂課我們就會講到。」
這堂課主題是 Medios:距離與位置。
Ton 的西班牙口音很重,語速又快,我大概只能聽懂三成。
好在每次練習前他都會與 Rizal 親自示範。
靠著肢體語言,我漸漸理解:
Mean of Proportion 是「起始安全距離」——雙方都處於起始站姿時再一步就能攻擊到對方的位置;
而 Proportionate Mean 則是每個動作、每一招攻擊專屬的安全距離。
他讓我們放下劍練「感覺」。
對手前進,我就後退;對手後退,我就前進。
看似簡單,實際卻困難——尤其我的對手是高我一個頭的亞瑟。
他的「一步」和我的「一步」完全不一樣,導致我常常距離錯亂、腳步凌亂。
但也正因此我明白,距離不是用眼睛量的,而是用身體去感受的。
接著,我們練習推掌——用雙手感受對方的力量與重心。
Ton 說:「腳步不是一連串分開的步伐,而是連續的呼吸。」
那一刻,全場看起來就像一群在練太極的學生。
課堂中,他不斷巡視每個人,發現錯誤就親自糾正,必要時還會集合大家再講一遍。
僅僅第一堂課,我就覺得值回票價。

亞瑟&婷&Ton
五、夜晚的兩個震撼
第一個震撼:活下來才是勝利
這趟旅程對我意義重大。
我在台灣學習 Destreza 時幾乎沒有練習夥伴,亞瑟為了鼓勵我,陪我來印尼。
那晚自由對劍時間,他被當地劍友邀請打一場 rapier 對練。
氣氛原本輕鬆,但打到一半,Ton 突然神情嚴肅地喊停。
他指出亞瑟用 rapier 架開對方的劍後斬腹,這在使用rapier的情境下是不合理、甚至危險的做法。
Rapier 並非為斬設計,而是講究線與比例的刺擊武器。
那一刻我們都震撼了。
Ton 的話讓我重新思考:
「HEMA 並不是比賽,而是復原歷史上真實存在的戰鬥。
在那個時代,勝利不是打到對手,而是活下來。」

Ton對眾人進行雙手劍的指導
亞瑟立刻道歉,對手也笑著理解,兩人改拿側劍再度對練。
事後 Ton 還親切地和亞瑟反覆確認google翻譯的內容,解釋他並非生氣,只是希望大家了解不同劍術的本質差異。
那晚,我們真正學會了「尊重每一把劍的語言」。
第二個震撼:被理解與重燃的熱情
接著輪到我。
雖然平常幾乎沒打過劍,但我想,來都來了,怎麼能不試?
只是他們一場要打五分鐘,這讓我心裡發抖。
我的臂力根本撐不了那麼久。
比賽開始後,對手非常紳士,只是點到為止。
但打到三分鐘,我手已酸到快舉不起來。
一整天的練習加上這三分鐘,讓我徹底體會到體力的極限。
這時 Ton 走了過來。
我心裡一慌,以為他要糾正我對練中犯的錯誤。
沒想到他反而微笑著問:「你平常是怎麼拿劍的?」
他仔細看著我的手勢,親自示範更適合我的握法,並教我如何用身體而非手臂運劍。

Ton指導婷如何改善持握Rapier的方法
他甚至陪我四處找合適的 pommel,幫我調整劍的重心。
他說:「很多女性學員一開始都會遇到這樣的問題,可以先用義大利花劍訓練臂力,再慢慢過渡。」
那一刻,我真的被感動了。
他不是在教技巧,而是在傳遞一種熱情。
他熱愛 Destreza,也熱愛這個世界。
他讓我看到,一位大師的價值不只是技藝,而是那份願意用心理解每一個學生的真誠。
其實我一直害怕受傷,也因此常用「沒人一起練」當藉口。
但這趟旅程讓我重新找回那份初心——
真正的學習,不是逃避風險,而是在恐懼中找到勇氣。
下次再見到 Ton,我希望我能堅持完整打完三分鐘。
不是為了勝負,而是為了向自己證明——
我真的還在路上,持續學習、持續熱愛。

Ton穿著我們贈與的竹堡團服
結語
這趟印尼之旅,讓我第一次親眼看到 Destreza 的靈魂。
它不是遙遠的理論,而是透過每一次距離、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觸碰所體現的哲學。
從 Ton 的教學、Rizal 的協助、亞瑟的陪伴,到那夜的兩次震撼,
我學到的,不只是如何用劍,而是如何生活——
帶著理性去觀察,帶著熱情去面對。
Destreza,不只是「技巧的高貴」,更是「靈魂的優雅」。

與這次上課的夥伴們一起合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