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基於小葉子不肯離開雨萍,暫時獲得了跟她待在一起的特別許可。所以現在雨萍成了學院裡一道亮麗的風景:帶孩子上學。
她是不是提過她不想當媽媽?她真的不是媽媽!雨萍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看見過去自己帶著兩個孩子在草原奔跑的那一天——她不可能是媽媽!也不是保姆!她還這麼年輕!
但即使內心再多痛苦跟糾結,雨萍還是得抱著小葉子進教室上課。雖然現在疑似走入一個名為「杜雨萍」的深淵之中,課還是要上。而今天酒吞的《驅魔人士應對》因為酒吞請假,由明安代課。
看著明安在台前,總有種不真實感。
就是那種物是人非的感覺,在過去經歷許許多多,回到熟悉的學院,卻連課的老師都換了……
等等,這聽起來是不是在咒酒吞童子?雨萍心虛地垂下目光,無意間跟小葉子對視,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從小葉子衣領中滑出的一條紅繩。
她隨手想將那條紅繩塞回去,卻意外把整條拉出來,那是一塊玉珮。
一塊刻著『杜』字的綠色玉珮。
她的玉珮。
指尖一顫,雨萍眼前閃過一張在陽光下燦爛的笑臉。
不是上次那個黑髮紅眼的女孩,也不是寧靜的草原。
周圍一片硝煙,目之所及是殘破不堪的村莊,瀰漫著大火與黑煙,懷裡抱著個哭泣的襁褓,一隻手輕點在那孩子額前,她竟就慢慢止住了哭聲,露出一雙明亮的棕色眼睛,那隻手又從身上取下一塊玉珮放到她懷中,【此子,乃此村唯一星火,便名之曰星火罷。】
正是那塊刻著『杜』字的玉珮。
「師祖,妳怎麼了?」
是小葉子稚嫩的嗓音喚回了她,雨萍壓下心頭的震驚和苦澀,以及那種熟悉得想要落淚的衝動,把那玉珮塞回去,安撫地拍拍她的頭,「沒事。」
一開口聲音已經乾澀的厲害,雨萍頓了下才繼續問,「這是……妳師父留給妳的嗎?」
「是哦,師父也有一塊呢!那塊更舊,師父說是師祖傳給她的,從不離身。」
啊,那孩子……還帶在身上嗎?這塊,竟然是仿的!
說不出哪個消息令雨萍更震驚,但更多的卻是心痛。不知由來的心痛。
就好像心硬生生被挖掉一塊。有什麼聲音在腦中盤旋、警告:「別想起來!千萬!別想起來!」
那孩子——
是她最深也最痛的記憶,是嗎?
但她又猶豫了,那那個黑髮紅眼的女孩呢?她又是誰?如果——星火是她的弟子,那孩子,難道也是她的弟子嗎?
「……萍、雨萍!」
雨萍抬頭就看見明安朝自己微笑,是那種溫柔、令人發毛的微笑。
有種不好的預感。
「啪擦——」一個水球狠狠地從頭頂炸開,她跟小葉子瞬間就成了落湯雞。
頭頂的葉片盛滿一汪清水再往下傾倒,小葉子摸著濕漉漉的頭髮,輕喊了一聲,「啊!」
那綠葉微微顫動,閃過一道綠光。
「雨萍,要專心聽課哦。」
「……是。」
啊對,明安老師看起來溫柔,但只要有學生上課不專心就會朝他們扔水球。嗯?為什麼是水球?因為明安老師是鮫人啊。
身上滴滴答答的水緩緩飄起,連那種流淌成一大片的、浸透衣服裡的水都凝聚成一顆顆細小水珠散開,雨萍跟小葉子瞬間又乾了。這種精細控制水氣的方式——
是小高。他除了自己溼答答的樣子不能控制,要淹別人還是「乾」別人都是信手拈來的。
她側頭看去,果然看到坐在後排的小高悄悄地揮了下手。小高,還是小高最可靠了。
明安老師沒說什麼,只是又看了雨萍一眼,「雨萍,我知道妳懷裡的小葉子很可愛,但上課還是要專心點。」
雨萍……雨萍能說什麼呢?她只能乾巴巴的點頭,手卻小心翼翼地將那塊玉佩又塞回小葉子的衣服裡。
「師祖?」
「沒事,這玉珮這麼重要,放好。」雨萍細細將她的衣領拉好,確保玉珮不會再隨意滑出。
她重新把目光落在明安身上,思緒卻逐漸飄遠。玉珮……星火還戴著,所以她還活著?那當初為什麼會跟小葉子分散?
而且小葉子是跟他們從時間裂縫出來的,眠九說過如果小葉子屬於那個時代,她是不會跟著他們出來的,能跟他們一起來到這個時代,就代表小葉子不屬於那裡,她極有可能也是誤入時空裂縫的妖怪……
每當她覺得記憶慢慢清晰的時候,又多了好多未解謎題,把原本清晰的線圖弄得更複雜。
如果——
當初那個自己那麼堅定地捨棄一切,是否不該回想起來?
如果成為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她還是她嗎?
不,她要找回來,不管會多痛、多撕心裂肺,她都要找,那是她的一部分,再破爛、再絕望,都屬於她。
砰地一聲巨響,透過木頭窗子能看到雪哉一臉驚恐地飛奔而過,還帶著一句大吼,「酒吞帶一個男人回來了!他居然是gay !」
教室陷入一陣寂靜,明安緩緩走下講台,「各位同學,我覺得我們應該去關心一下酒吞,對嗎?」
學生們的低語、驚呼聲相繼傳出,教室嗡嗡作響,但最一致的還是那聲清晰響亮的:「對!」
「那今天課就先上到這裡了。」明安溫柔地笑了笑,拉開教室的門就消失無蹤。
「啊!明安老師你居然偷跑!」
「太過分了!等等我們啊!」
「等一下啊!」
……雨萍又後悔了,她就不該相信這個學院有哪個正經老師。即使是溫柔的明安老師,也是個黑心又八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