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名字,你一聽到,便知道是一生一世的糾纏。
對我而言,「方格子」就是這樣的存在。
那種感覺,就像多年前,我在一家尋常的茶餐廳,吃著一碟尋常的黑椒豬扒蛋飯時,收音機裡突然傳來「千禧散步」四個字。世界瞬間靜音,只剩下這四個字在腦海中無限迴響。
「叮」的一聲,我知道,這就是我要找的東西。
當我第一次聽見「方格子」這個部落格平台的名字時,同樣的「叮」一聲,再次響徹我的宇宙。比上一次更強烈,更確定。
我必須在這裡,開啟我的文字旅程。
這份執念,強烈到即使在註冊時因護照認證問題而卡關,即使我為了「木星日誌」系列急需一個平台而轉戰 Medium,它也從未減退。
在 Medium,我寫下了《爸爸,你可以出嚟喇!》,一個關於「麥田健二」與世界的第一個網絡連結。在那裡,一個名為「小麥子」的女孩,在無心插柳的靈感迸發中橫空出世,成為我宇宙帝國的開局功臣,一個我未曾預期的、溫暖的安慰。
那是「偶然」,是天成的奇蹟。
但「方格子」不同。
它必須是「必然」,是我蓄謀已久的宣告。
如果說,小麥子的誕生是我的左手畫出的一個充滿生命力的「緣」;那麼,在方格子的開篇,必須是我的右手,刻下的一個代表我世界觀的「框」。
我為何如此執迷於「方」,執著於「格子」?
創作時的我並未刻意,但當我回望我的「四神劇」宇宙時,才驚覺,「方格」的碎片,早已如星辰般,灑滿了我每一個故事的角落。
在**《春・歡樂洗衣店》**裡,阿笑尋找母親的線索,被安放在一個方形的月餅盒中——那些長方形的船票、3R的舊照片,每一張承載記憶的紙片,都是一個個小小的方格,框住了逝去的時光。
在**《夏・八月照相館》**裡,這種氣味愈發濃烈。陳伯走上的唐樓,是四四方方的格局;照相館牆上掛著的,是一幅幅被老式相框框住的、4x3或16x9的全家福。他用來對抗數碼時代的武器,是那台需要裝上4x4、5x5、6x6正方形底片的老式相機。作品是方的,工具是方的,連承載回憶的空間,也是方的。
到了**《秋・黑格子》**,這已不再是滲透,而是宣言。戲名本身,就是我的答案。張三豐與女兒黑珍珠的故事,以「圍棋」作為核心隱喻。那縱橫交錯的棋盤,對我而言,就是最極致的方格哲學。在規整的格子裡,黑白圓潤的棋子落下,演繹出無限的圍困與突破,像極了人生。張三豐為了彌補鄉民的遺憾,用腳架撐起一個空相框,在鏡頭前為他們「框」出幸福的模樣;他退休後,開了一家專做鏡框的店舖,為街坊框起他們的幸福。他的一生,都在與「方框」打交道,用它來切割、定義和安放人生。
而在**《冬・冬至團年》**,主角阿華,更是我偏執的投射。他在鞋盒(Box)裡找到長方形的Game Boy;他與家人圍坐的,不是圓桌,而是一張可以摺疊的四方飯桌——那張桌子,像一個舞台,一個個小方格,上演著各自的悲歡離合。我甚至為他加上一個設定:他在茶餐廳打工,只會用盡心力去清潔方桌,對圓桌則敷衍了事。這份看似荒謬的偏執,正是我內心的吶喊。
這份執念,延續到了我的新故事《澳門木星街42號》。主角阿華再一次告訴大家,他沉迷的,不是千變萬化的「83號遊戲」俄羅斯方塊,而是一款需要擊碎一條條長方形方塊的「38號遊戲」。他每日乘坐的電車,不就是一個個在軌道上移動的、綠色的、巨大的方盒子嗎?
我終於明白,我為何對「圓形」抱持警惕。
圓,代表著無始無終的循環。你一定聽過那個關於戒指的笑話吧?男孩拿著戒指求婚:「我對你的愛,像這戒指一樣沒有終結。」女孩巧妙地回答:「而我對你的愛,也像這戒指一樣,沒有開始。」煩惱、遺憾、憂慮,一旦陷入圓形的思維,便會永無止境地打轉,沒有出口。
而我,一個試圖為人們的遺憾畫上句點的創作者——遺憾解決師,需要的是**「方」**。
方,代表了結構、秩序、邊界。
它是一個「盒子」,可以安放我混亂的思緒;
它是一個「畫框」,可以讓我從紛亂的世界中聚焦美好;
它是一個「窗口」,可以讓我窺見人性的深淵與光芒;
它是一個個格子,讓我能將龐大的宇宙,切分成一個個可以被理解、被書寫、被安放的故事。
我甚至想過,如果四神劇的主角們最後在歡樂洗衣店重聚,那台洗衣機的門,也應該是方形的。他們最後拍下的那張全家福,會被放大,裝裱,掛回八月照相館的牆上,成為另一個永恆的方格。
所以,你現在明白了嗎?
我選擇「方格子」,不是因為任何功能或流量。
只因為,它姓「方」。
在這裡,我將用一個個方塊字,在一方方格子里,建構我那關於愛、遺憾、守候與奇蹟的宇宙。
你好,世界。
我是 麥田健二。
這是我的右手,為你寫下的第一封信。
PS :我寫的這篇文也是用方形的 M O U S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