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壞女巫》五小時連映—當一段友誼,不再被拆成兩個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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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2月6日的晚上,在大直美麗華影院的 Dolby Cinema 看了將近五個半小時的《魔法壞女巫》加《魔法壞女巫:第二部》連映特別場。幸好中間有十三分鐘休息時間,讓像我這樣的老人家可以起身活動一下,不至於坐到腰背全僵。電影結束時已經逼近午夜,一口氣看完兩集,許多首尾相接、前後呼應的設計被看得一清二楚,像是親自參與了一場「善惡如何被製造出來」的長時間實驗,看看兩個女孩如何從同一間宿舍出發,最後被寫進歷史、站在兩個極端的位置。

在「善」與「惡」這兩個詞之間,第一集講的是相遇與選擇,宿舍裡錯位的友情,校園政治的陰影,各自對權力的迷戀與不信任;到了第二部,則是這些選擇的後果。格琳達成為體制的發言人,慢慢學會「善」的背後也得維持一點「惡」;艾法芭的「善」,往往帶來「惡」的結果。她試圖守護的,最後常被說成威脅與災難。與其說這是好人對壞人的對決,不如說是「留下來的人」與「被推開的人」之間的分岔:一個留在權力中心替秩序背書,一個被擠到外圍只剩存在本身可以反抗那套說法。第二集用「For Good」作為標題,既是為了更好的結果,也是她們各自站在不同的位置上,把這個標籤扛了一輩子。所謂「善惡」,更多時候只是權力結構需要的標籤,而不是她們真正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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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看了將近五個半小時的《魔法壞女巫》,當作一個長篇觀影體驗,比拆成兩年看更順。原本舞台劇只有大約兩小時半的內容,如今被撐成兩部將近五個半小時的電影,對節奏、敘事和結構其實是風險。分開看時,很多段落會像在填補篇幅,情感與好感度不免被稀釋;連映時,至少那些被拉長的橋段還能回到整體弧線裡,替這段友情補上前因後果。

《魔法壞女巫》第一集獨立來看是成立的,既是前傳,也是完整的一部電影;但《魔法壞女巫:第二部》很難單獨存在,劇情幾乎每一步都仰賴前一集累積的情感與細節。許多政治隱喻,例如黃磚路的建造、動物失去語言、城市朝向法西斯式統治、奧茲人民的自我矇蔽,在被拖長之後,力道反而分散。真正的情感高點,是艾法芭和格琳達關係的終點,那個兩個人終於承認彼此命運不同的瞬間,如果隔了一年才走進戲院,前一集的情緒沒有被重新喚回來,最後這個收束就不會那麼刺痛,也不會那麼有重量。連看兩集的好處在這裡才完全浮現,可以清楚地看到兩位女主角,每一次誤會、每一次轉身、每一次的靠近又分開,是同一段友情一路裂解的過程,觀眾很清楚自己正在看的是「後果」,而不是「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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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以學院生活、女兒心事、校園舞會、飛向天空的魔法場面,色彩都亮得近乎糖衣,在「Defying Gravity」那個騰空的定格作為暫時的句點。連映時,還來不及從那種興奮裡退燒,第二集就接著把畫面壓暗,把世界推進戰爭與鎮壓的階段。這樣排戲的順序,讓辛西婭艾利沃飾演的艾法芭,從一開始就不只是長得不一樣的女孩,她的黑人身分自然地被納入角色設計,貼近了當代政治現實。她的「惡」,從來不是壞心腸,而是當所有門都關上時,那種被逼到角落仍然咬牙站住的神情。當她唱起「No Good Deed」,那幾乎像是在詛咒自己的咆哮,比起對命運的怨懟,更像是對一整個體制的最後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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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之下,亞莉安娜葛蘭德飾演的格琳達,雖然外表仍然是童話般的公主,連衣服和笑容都像標準答案,但在大銀幕的特寫裡,她時不時流露出的慌張和遲疑,讓這個角色變得立體許多。高音唱得漂亮是一回事,能否撐起「眾人期待」的好女巫形象又是另一回事。「The Girl in The Bubble」這首歌,把她困在特權與不安全感之間的狀態唱得很清楚,她明白自己享有的是大部分人沒有的保護,也知道那層保護其實也是牢籠。她說服別人的同時,也在不斷說服自己:如果我是好人,為什麼會在關鍵時刻選擇沉默?

「The Girl in The Bubble」試聽

總長五小時二十七分鐘的連映場,是一次冗長卻迷人的體驗。那不只是對一段友誼告別的重量,也是對青春成長必須背負的重量。當結局把兩人的選擇推向極端,讓一個留在光裡,另一個隱身於化外之地,兩位女主角的歌聲在「For Good」音場裡再次疊合,那一刻,前面所有累積過的場景突然接起來。當片尾燈光亮起時,我坐在座位上,長舒一口氣,這部電影並沒有完美到非看不可,但在一個一切都被切得細碎的時代,偶爾還是需要找一個機會,讓自己重新練習長時間地面對同一個故事─不只為了電影,也是因為我還相信,說故事的力量依然存在。

兩代《魔法壞女巫》卡司合唱「For Good」,超感動。出自《Wicked: One Wonderful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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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明日報新聞台部落格到串流年代,「影音亞空間」其實一直都在。如果你喜歡看一個中年大叔碎碎唸,關於電影、音樂、閱讀及生活的事情,Welcome to my Sub-spac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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