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墩的一處農家三合院裡傳來陣陣笑聲,堂屋裡四位中年男子正在高談闊論:一位頭頂見秃,舉止瀟灑,手上點著一枝菸;一位談吐斯文有書生樣;一位年紀較長,挺個大肚腩,說起話來慢條斯理;一位戴著粗黑框眼鏡,有儒者之風。
那頭頂見秃的男子姓呂名見璋,談吐斯文的姓梁,大肚腩的姓魯,戴眼鏡的姓章名存孝。四人坐在板凳上,圍著一張舊茶几,几上擱著一只炭盆,炭盆上正燒著一壺熱水,托盤上擺著一具紫砂壼和四個茶杯。
「我有多少年沒見到存孝兄了?總有十年以上了吧?時間過得可真快,當年三門峽一別,存孝兄出洋留學,遊歷各地,從此天各一方。存孝兄本就博學,一別十年,識見定當更加不同凡響。」呂見璋將手上的煙在煙灰缸上敲了敲,蹺起了腳。
章存孝臉上堆著笑,拱手謙讓道:「愧不敢當,虛度歲月,馬齒徒長罷了。」
「存孝兄遠渡重洋,翻山越嶺來會,今日我等在此重聚,真可叫『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了,可惜我雖有嘉賓,此處卻無鼓瑟吹笙,未免煞了風景。」
章存孝見他援引曹操的「短歌行」,傲岸自負之意甚為明顯,便道:「呂兄抬愛了。『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呂兄這一振臂高呼,小弟還能不來歸歸心,鞍前馬後,以附驥尾嗎?」
呂見璋指著章存孝,笑著說:「你們看看,莫怪我名叫呂見璋,原來我註定就是要見『章』的呀!」眾人皆撫掌大笑。
梁先生道:「以章先生之見,對我軍現下的局勢可樂觀否?」
章先生托了托眼鏡道:「自兩軍交戰以來,解放軍表現可圈可點,國軍雖然兵多將廣,又有美援,但只習於大集團正規作戰,層級多,限制多,應變不夠靈活,又加上軍中文化腐朽,派系眾多,眾將領能征善戰的雖然不少,但是顧老頭對將領們不夠信任,總愛瞎指揮、窮攪和,雖說將帥無能,累死三軍,這話套在顧老頭身上,正好改成領袖無能,困死將帥。」
「章先生這句話說得對極了」魯先生道:「沒想到章先生回國才不久,對顧政府的毛病卻能一語道破。」
章先生續道:「顧軍軍中確有幾支雄師不可小覷,不過眾派系將領之間心存猜忌,凡事又不肯擔責任,臨陣事事情示,兵貴神速,豈有不敗之理?再者,就政治面而言,顧政府中任用親信,結黨營私的現象頗為普遍,官商勾結,特權舞弊,百姓早已怨聲載道,官僚、資本階級大肆搜括,物價騰貴,幾十萬法幣才能買到一斤白米,看在百姓眼裡,焉有不反之理?」
呂見璋撳熄手上的香煙,道:「國民政府貪腐無能,民心向背那是顯而易見的了。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顧軍和我軍勢同水火,和談是不可能的了,他有美帝給他撐腰,但我有百姓當我靠山,加上我解放軍向來和衷共濟,我對消滅顧政權,打下江山,有絕對的信心。」說著提起燒開了的茶壺,揭開壺蓋,將熱水沖在壺裡。
章先生道:「現在東路各縱隊散布在西起上陽,東至凌口一帶的平原上,部份兵力分布在雲干鐵路以南各戰略要地牽制敵軍,依眼下情勢看,吉仁必是下一個攻克目標,依呂先生估計,多久可以打下吉仁?」
呂見璋哈哈一笑,道:「兵者,首重一個『勢』字。吉仁自古為戰略要地,攻下吉仁,首都便暴露在我軍威脅之下,所以勢必有重兵布防,要吃下這顆棋之前還要先拔掉周邊的幾根刺,等到肅清週遭武力,吉仁成了一座孤島,到時敵軍自然棄城而走,不攻自破,我軍再於其退路上以運動戰穿插切割其主力部隊,必可分而殲之。不過,在那之前,擺在眼前的幾根硬骨頭可是不好啃。第9兵團的張劍衡素來能攻善守,勇敢果決,如果讓他據險而守,恐怕沒有一個月打不下來。」轉頭向梁詢問:「現在7縱和6縱打到哪兒了?」
「6縱已進入靖安縣,現在正向黃古鎮進發。7縱已推進至南崗。」
「嗯,許司令用兵如神,我對他極有信心。如果這次能順利吃掉第9兵團,打吉仁的形勢將會豁然開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