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衡察覺白素貞正在改變,是在她第一次沒有回頭的時候。
風從山口吹來,他站在街角,看著她提著藥箱走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她的步伐穩定,沒有遲疑,像是早已熟悉這條路該怎麼走。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會在夜深時確認方向,會在靠近人間前停下來,確保自己還記得回去的路。
但現在,她只是低頭走著,披風拉得很緊。
「妳在躲什麼?」青衡問。
白素貞停下腳步,卻沒有立刻轉身。
「沒有。」她說。
青衡走近一步,聲音壓低。「妳的氣息不穩。」
她沉默了一瞬,才轉過來。「只是最近太忙了。」
「妳不是忙。」青衡看著她,「妳是在撐。」
白素貞沒有反駁,只低聲說:「我還可以。」
那不是回答,而是宣告。
裂縫真正成形,是在那個午後。
許仙邀青衡到藥鋪後院,語氣平靜,沒有說謊。
他只是提起一些片段——夜裡的離開、情緒的波動、與僧人的短暫接觸。
他沒有提動機,只留下結果。
「她在準備後路。」許仙說。
那一刻,青衡明白了。
不是她快撐不住,而是
——她已經默默接受了某個犧牲方案。
當他質問白素貞時,她沒有立刻否認。
那短暫的沉默,像是一道門被輕輕關上。
「妳去找過法海。」他說。
她低下頭。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真的出了事,有沒有不傷人的方法。」
「所以妳連被關起來這條路,都準備好了?」青衡問。
她急忙搖頭。「我沒有答應。」
「但妳也沒有拒絕。」
白素貞說不出話來。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無法同時保住所有人。
她能保護世界、保護許仙,卻無法保證自己不被犧牲。
青衡看著她,眼神慢慢冷卻。
「我不是不能接受妳會失控。」他說得很慢,「我不能接受的是,妳已經替所有人決定,妳可以被關起來。」
白素貞張了張口,卻沒有聲音。
青衡轉身離開時,沒有責怪。
只是留下了一道距離。
而白素貞站在原地,第一次意識到
——她為了留下來,正在把自己修剪成一個不會造成麻煩的形狀。
她不知道的是,
當一個人開始主動準備被犧牲,世界往往會毫不猶豫地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