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女正傳【2】

時光倒流退到一九八四年夏天──李鄭屋村。

 

李鄭屋村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公共屋村，位於九龍長沙灣的北區，一九五五年期間落成。其後因應社會需要，在一九八零年重建。是為信義樓、和平樓、忠孝樓、仁愛樓、和睦樓、廉潔樓、孝廉樓、孝慈樓與及道德樓。

 

此刻，黑妹與樂兒這兩個「全無道德」的學生妹，就在道德樓的梯間啣著香煙，吞雲吐霧。兩女都是身穿「聖記」校服，裙腳都被修摺得幾乎露出內褲，直把上落樓梯的街坊嚇怕，有些甚至繞道而行……。

 

一個胖女人剛出電梯，穿過走廊沿階而上，見得二人的不雅坐姿，即時繞道走過另一邊。

 

只看得滿頭褐色頭髮的黑妹冷笑一句：「嘿！有路不過，也不知這個胖女人要去哪？」

 

同伴樂兒即時接上：「沒辦法！那些胖子全都是這樣，愚愚笨笨的！」說罷，頭一仰，長髮金光燦爛的順勢而起，囂張非常。

 

「對了──說開肥胖，為何還不見胖丫亞笨？」黑妹問。

 

樂兒吐出一口濃煙，裝出不屑的表情：「天曉得！整天都跟著我們，早已告訴她在這裡等候，每次都是這樣，不知所謂……」

 

樂兒正想詆毀下去，黑妹已然攔截：「別再說……她來了！」

 

果然，見得一個也是身穿校服，與黑妹樂兒年紀相若的胖丫，汗流浹背的來到二女跟前。

 

這個胖丫，原名──周維鳳，樣子平庸，身形胖胖的，予人一種愚笨的感覺。就這樣，大家都叫她做「周圍笨」，叫得多了，索性刪去二字，就叫亞笨。

 

「亞笨！為何這麼遲？每次都是這樣子！」樂兒已忍不住，責怪仍在喘氣連連的亞笨。

 

亞笨：「吁！我要先回家告訴姥爺……我已經放學！所以……來遲了！」

 

樂兒：「呸！真麻煩呀……」

 

黑妹插咀：「亞笨！妳剛回家，有拿錢出來吧？」

 

亞笨苦著臉回應：「沒有呀！」

 

「沒有？那麼快回家看看妳姥爺那個罐子啊……！」樂兒肢體動作向來誇張，追問亞笨之餘，身子就從梯級站直起來，高高在上的逼視亞笨。

 

「沒有……真的沒有錢了！如果有錢我怎會看不到？他的罐子那二千多塊都給我偷光了！」亞笨說話時的表情，也是笨笨的。只是，偶爾也有蠻是機靈的一面：「哈！當他發現罐子的錢都不見了，肯定馬上心臟病發作！」

 

黑妹：「妳放好心一點吧──亞笨！偷是偷，別整天在詛咒妳的姥爺！怎麼說都他將妳養大的！」

 

樂兒落井下石：「哈哈……她為了玩，已經失去常性了！」邊說邊笑，金髮飛揚，仍然坐著的黑妹也以冷笑和應。

 

兩女明顯是在奚落亞笨。後者卻滿不在乎，竟也拉起咀角賠笑。

 

實則，亞笨之所以經常回家偷錢，只是為了滿足兩女的吃喝玩樂。兩女一旦缺錢，必然差遣她去籌措。仍然肯去，除了不怕吃虧之外，倒是因為渴望友誼。

 

只是，這種毫不計較的付出，真會換到真正的友誼嗎？

 

待樂兒笑過之後，便露出端倪了：「唏！亞笨！那妳現在身上有錢麼？」

 

「沒有啊！」亞笨坦白回應。

 

「沒有？沒有錢，又不回家偷妳姥爺的，那妳來這裡幹嘛？」樂兒說話一貫作風──囂張！

 

「我……是來看看妳們……有甚麼好玩！」亞笨垂頭，吊著眼的回應。

 

黑妹沒好氣的說：「咱們一分錢都沒有，玩啥呀？」

 

「有辦法！」樂兒說話的同時，順勢將手中煙蒂彈飛出去。

 

亞笨見得樂兒胸有成竹的樣子，就問：「甚麼辦法？」

 

黑妹則仍舊咬著煙蒂，愛理不理。因由她曉得──樂兒的所謂辦法只是利用，利用亞笨的笨，差遣她去幹一些人人都不願意幹的事情。

 

這，不就是等同「出賣」朋友嗎？不要緊的，因為黑妹和樂兒從來沒有將亞笨看作是她們的朋友。

 

仍然走在一起，只是亞笨硬要跟著她們而已。所以，樂兒可以厚顏無恥地說出這一番話：「亞笨！妳不是說很想去玩麼？但是，要有錢才可以玩的──對嗎？」

 

亞笨：「那……我們……一起去掙錢吧！」

 

樂兒：「光說有啥用！其實，以我倆的頭腦加上你的行動，想有錢去玩，有多難啊？」

 

樂兒繼續說：「這樣吧！妳在街上走走、再留意一下……很快就會發覺，原來這個世界有很多充滿愛心的人！」

 

「真的嗎？」亞笨一臉疑惑，只是「希望」都寫在臉上。

 

樂兒：「你先聽我說──只要妳在街上看看哪個好像很有善心的，那就跟他說：『先生先生！我丟了錢包所以回不到家！』又或是『小姐小姐！我去找我的奶奶，但郤給人扒了錢包，妳可否做做好心，借一點錢給我乘車回家？』」

 

「嚇！這樣……好像在當乞丐似的？」亞笨雖然樣子笨，但仍存在人類一定的智慧。

 

「啐！乞丐有這般機靈的嗎？乞丐是坐在路邊等候救濟！」樂兒越說越緊湊：「而妳呢……卻是主導一切！妳想問哪個、去哪裡問，全都是妳自己控制的。再說……遇上那毫無愛心的，妳可罵他，然後再離開呀！」

 

見得亞笨還在猶豫。在旁一直微笑不語的黑妹，忍不住幫忙說：「亞笨！別想那麼多！樂兒這辦法也不錯，就試試吧！」

 

有黑妹幫忙，樂兒更有把握：「還有啊──這裡是深水埗區，妳要走遠一點，才可以騙多一點錢！或者說自己甚麼都沒吃過，肚子很餓，希望連吃飯的錢都騙過來，再然後……」

 

黑妹：「其實都不是騙的！怎麼說呢……應該好像過年的時候，向人家討紅包一樣！所以這次行動，我們就叫『紅包行動』吧！」

 

黑妹一句，樂兒三句，黑妹再一句，樂兒就說上半天……。

 

最後，亞笨終於答應實踐這個「紅包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