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疾劍冷步紅塵,花繁夢裡尋真意,雪山藏盡兒女情,月淨無瑕見我心
二、那個姓花的女人是誰
白嵩山的清晨,即使沒下雪,山風仍是捲起片片雪花,飛得讓人眼前一片迷朦。四週樹林茂密,往深處望去,陽光透過枝葉間的細縫,點點落在雪地上。現在是卯時過半,日照卻已讓人覺得刺眼。寒冷的高山上除了凍人的白雪,清晨的強烈日光,也是其特景。
雪一塵看了看四週,心中明白了怎麼回事,便運起內力發出陣陣迴音說道:「朋友,來到飄雪山莊,不妨進屋內,讓老夫奉一杯茶飲,如何?」說完,四週依舊沉寂無聲,只有山風吹起的雪花從身旁飄過。
雪喬焦急的問說:「爹,不見人影啊。」
雪一塵緩緩說道:「別急,人還在路上。」旁人聽到此言,都不敢相信,如果人都還沒到,那這把槍是怎麼來的。要是真從遠處射過來的話,這人不是有相當內力的高手,就是體形大得嚇人的怪物了,所有人想到此處,都不禁顫了一下。只有風正揚在一旁玩弄著那把黑槍,不以為意。
樹林不遠處,發出嗤嗤兩聲,這麼細微的聲音,在這山風中,若沒有集中相當的注意力,或敏銳度是不容易發覺的。而這兩響卻被雪一塵和風正揚給發覺了。
風正揚將黑槍鏘的一聲直立在地上,說道:「來了。」
這時,從樹林幽暗處走出一名臉色蒼白,兩頰消瘦,眼窩凹陷,眼框四週黑沉,頂著童濯稀疏的灰白長髮,好像很久沒整理,身長約百六五公分,體形普通,並不是特別健壯;甚至有點消瘦的奇怪傢伙。不過,讓人意外的是,這樣的人卻能舞動五、六十斤的鋼槍,直教人稱奇。
小棠見著此人,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哇,白天看到鬼啊。」雖然小棠個性單純,說話天真,會有這反應並不意外。但是來者不善,臉上又掛著陰鬱詭魅的笑容,露出兩排深黃牙齒,搭上這般不似常人的外表,也很難讓人不做此聯想。
雪一塵不愧久經武林,四海經商的生意人。見到萬宗會的凶煞來到家門 ,又不懷好意,仍舊是壓低了心中的怒火,以待貴客之道的態度說道:「陸兄,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失禮之處還請見諒。陸兄今日登上白嵩山,不知有何指教?」
雪喬耐不住性子怒道:「爹,別和這傢伙…」雪一塵不待雪喬說完,斜眼往後一撇,低沉「嗯…」的一聲,即令雪喬閉上嘴,不再多說。雪一塵教子甚嚴,卻也很寵。關起門來,什麼話都可以說,但一旦開起門來,該有的規矩和禮數是一樣也不能少。來者是客,做生意的人,那有一開門就趕客人的道理。即使來人非善,也不能失了飄雪山莊的風範,該怎樣就怎樣,一切先弄清楚再說。
陸魁乾笑兩聲,用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雪莊主,今天我是來傳我萬宗會主的一個口信,還有請教莊主一個問題。」
雪一塵說道:「陸兄請說。」
陸魁說道:「萬宗會主有感武林盟主─宇文觀失蹤多年,武林失序,總要有人出面管管,我家會主在長思多日,決定扛起此一重任,為武林盡點棉薄之力。不知雪莊主意下如何?」陸魁說完話後,突然發見在旁持著黑槍還一副輕鬆模樣的風正揚,深感意外。因為,這槍可不是一般人使得起的。也就這個因素,陸魁才想用長槍來下下馬威,諒你山莊也沒人動得了這槍。只是,眼前看起來,所得到的效果並沒有陸魁想像中那麼好。
陸魁臉上浮起一陣不快,眉頭不禁略微挑了一下,盯著風正揚,把他從頭到腳瞄過一遍。
雪一塵笑著說道:「不知貴會主名號,還冒昧請教。」
陸魁把頭回向雪一塵,陰笑著回說:「我會主名號,一般人可是請教不起的,不過,我家會主有交代,雪莊主是武林有份量的人物,我就代我家會主報上名號,我家會主姓慕名喚群,人稱:江南人皮師。如何?夠清楚吧。」
雪一塵聞言抽一口氣,悅色的回道:「陸兄,外頭天冷,我們別在這說話,入屋內一品本莊上品鐵觀音,再來詳談如何?」「這茶可是本莊的招牌之一,還有請陸兄品鑑、品鑑。要是陸兄喜歡,本莊可贈陸兄十斤。」
面對雪一塵的好禮相迎,陸魁沒有理會,反將手伸向風正揚說:「還我。」
風正揚右手將槍扛在肩上,左掌向莊門內一擺,笑笑的說道:「陸兄儘管入莊奉茶,喝茶用不著這槍,我替你保管,飲完茶後定會奉還。」話才說完,陸魁已起步上前,襲出一掌。風正揚迅速的雙手一張,傾身閃過,頓時覺得陸魁手掌週圍繞著一股強烈寒氣。陸魁接著一個轉身,接過長槍。
長槍被奪回,風正揚邊拍衣服邊笑說:「陸兄真是豪爽之人,有話直說。只是,有時說得太直接,可是會傷到人的喔。」
陸魁拿回了武器,單手將槍橫在自己的臉前,伸出舌頭舔了一下。
風正揚見狀伸出雙手想道:「不會吧。」
小棠看出風正揚心思,故意抬高姿態,拉常聲調說道:「小揚哥哥,晚上吃飯記得要洗手啊。不然會生病喔。」說完後哼的一聲,側著身斜眼瞪著陸魁,擺明了不喜歡這個狂妄之人。
陸魁沒理會小棠這小娃兒,直接挑明了說道:「雪莊主,我是來問話的,不是來喝茶的,茶等你們山莊歸入我萬宗會名下,奉上百斤都是當然,現在我只要你一句話,要?不?。」
聽到此言,雪一塵知道對方對茶葉沒興趣,於是冷冷的笑道:「宇文盟主失蹤二十多年是真,但這二十多年來,武林雖偶有衝突恩怨,但卻還不致於撼動武林多年的和平根基這也是真。反倒是萬宗會初現武林五年多以來,殺人無數,牽連無辜,連婦孺幼老都無一倖免,這等腥風血雨卻是盟主在位,甚至失蹤多年不曾有過的。若該會主是想取盟主而代之,我想這不能你們說了就算,就算你們說了算,我飄雪山莊向來不問武林是非,再怎麼算也算不到我們頭上。」「陸兄,我再問一次,你真不想品茶麼?今天這鐵觀音,準備的可是上品,不品一品就可惜了。」
陸魁單手握著槍尾,往前一指,指到站在最前頭的風正揚的咽喉前。風正揚下巴一縮,上身後傾,接著向後退了一步,心底不禁暗道:「怎麼又是我?這裡沒別人了嗎?」
陸魁問道:「雪莊主的意思是『不』囉?」「那麼,今天飄雪山莊的雪會是紅的。」
雪喬怒道:「就憑你一人?」話說到此,雙方等於撕破臉了,所以雪一塵也沒再攔雪喬的火氣。
不過,相較於雪喬的衝動,雪靖就顯得沉穩內斂多了,沒有父親的口令,他是不會輕舉妄動的。雖說兩兄弟是雙胞胎,但脾氣可是相差天南地北。所以,旁人大都直說這對兄弟只有那張臉像。
陸魁沒有搭腔,只見他用長槍在地上敲了二下後,身後稀稀唆唆走出一群紅衣徒眾,來者為數有七、八十人上下。這些徒眾全身火紅裝扮,雙袖上繡有圓狀雲形框,框內有一個斗大「宗」字。這身打扮看在風正揚等人眼裡,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福貴踏上前一步,附在風正揚耳旁低聲說:「將軍,這些人的裝扮,昨天在客棧裡好似見過?」風正揚輕輕「嗯」了一聲,並出手示意福貴不要多說,暫行退下。
山莊眾人見到樹林裡;竟還暗藏這麼多萬宗會的人,都瞪大雙眼,詫異萬分。因為,方圓二里之內,飄雪山莊各處均有暗哨,想進到大門前,若沒允許,是很難辦到的。這也是為何風正揚剛上山時,洪十七就能馬上現身的原因。
但讓山莊眾人意外的,不是這些人為什麼會在這。而是這麼多人怎麼會在這,山莊卻一點預警也沒有。如果說,像陸魁這等高手能躲過暗哨,沒被發覺的來到山莊門前便罷。可是現在連這麼多幫眾的人,都能大辣辣的站在此處,就只意味著這些暗哨的人,全被發現並且遇害了。身為莊主的雪一塵,對此自是明瞭。只見他望了一眼這些萬宗會徒眾,撫了撫鬍鬚,閉上眼,眉頭深鎖,難過之情溢於言表,但沒多說什麼。
風正揚是在山莊長大的,當然也看懂這事,他臉色此刻沉了下來問了聲:「爹。」
雪一塵回道:「嗯。」簡單的兩聲道盡了這對義父子之間的千言萬語。對不明其意的旁人而言,其內容為:「爹,這事交給我處理,好嗎?」雪一塵則回說:「好,就交給你了,你看著辦。」
對於一般人而言,這種沒說清楚就會有閃失的話,他們這對義父子卻是如此簡單,兩人對彼此心思的了解程度,還有對彼此的信任,由此可見。
現在,飄雪山莊面對如此嚴重的挑釁與敵意,也無需再和對方客氣了。因為,萬宗會至此正式和飄雪山莊結下樑子。飄雪山莊該做的都做了,若非要動刀動槍,飄雪山莊也決不示弱。
風正揚沉沉的說道:「福貴,備戰。」福貴拱手回道:「得令。」福貴將右掌向外,手心向下的平舉,其它七十一人全在同時亮出佩刀,右手放在刀把上,隨時出鞘應戰。
陸魁見到此景,心中暗疑:「這小子身後這些不是山莊的人,看起來也不像幫會徒眾,究竟是什麼來路?」風正揚向前踏進一步,右掌向陸魁伸出,說道:「請。」此請非彼請,剛才是請喝茶,現在可是請開戰了。陸魁將槍架在頸上,快步衝出,一個迴旋,甩向風正揚。陸魁身後的紅衣徒眾也全數殺出,任何見對方殺過來,也都紛紛拔出佩刀,上前迎敵。
風正揚九十度下腰閃過陸魁這一槍,起身時右手順勢抽出腰間的赤霄劍,往前一揮,陸魁往後一退閃過這一劍。風正揚起身往前追擊,對陸魁使出雪一塵親授的初級劍式「空玄劍法」。
雪靖、雪喬和雪棠看雙方已廝殺開來,也要衝出去與對方對拼,卻被雪一塵的一句:「站住。」給喝止住,不敢妄動。洪十七領著山莊護院伺機而動,只要雪一塵令下,即刻殺出。
風正揚以靈活的劍法步步近逼陸魁,企圖縮短距離,好剋制陸魁的長兵器。然而,風正揚的空玄劍法雖然迅捷如風,陸魁的槍法卻也相當刁鑽,沉重的長槍在他手上,有如靈蛇般難以捉摸。風正揚的劍法僅能擋住他的長槍攻勢,進攻上卻佔不到一點便宜。
陸魁見風正揚積極的近逼,也加快了長槍的速度與狠勁。五、六十斤的槍棍劈在風正揚的劍上,震得風正揚不敢太掉以輕心。雙方不斷你來我往,形成糾纏交戰,錚鏘的兵器碰撞聲不絕於耳。看得一旁的山莊眾人都覺得陸魁非一般惡徒,是可以輕易擺平的。他與風正揚之間將會是的一場惡戰的想法,漸漸的在眾人心中漫延開來,雪棠看得更是心驚膽跳。
陸魁向前轉起長槍風車,將距離拉開,接著連續刺出數槍,風正揚身形巧妙的閃過攻擊,但每一槍都離風正揚的身體只有一、二寸,逼得風正揚在樹林間穿梭閃躲。風正揚見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決定要使出空玄劍法的進階劍式─破邪九劍。
空玄劍法是純劍法招式,而破邪九劍則是需運用內力,加上劍式變化,氣劍相成的一種進階劍法。破邪九劍若練至純熟階段,其進階劍式則是風正揚現在只練三成的「混元無劍式」。混元無劍式是以氣為主,以劍為輔的武學。練至純熟階段,則可不需使劍,單用劍氣即可擋其器,更甚者可以斷其器,故名「無劍式」。目前練至可斷器程度的;只有雪一塵一人。
一旁與紅衣徒眾廝殺的東風七十二緹騎,則以豐富的軍事經驗和精練素質佔了上風,很輕易的就將萬宗會眾徒的攻勢壓制下來。說時,福貴擋開一刀,往前一個跨步,將白刃往對方的脖子一抹,瞬間血花四濺,紅衣人又倒了一個。相較於福貴四兩撥千斤的打法,楊順就顯得誇張。楊順體形百八,孔武有力,一腳踹走一個,斷了對方四根肋骨,一手抓過一個往樹上一扔,腰斷氣也斷。一個往他身後撲來,楊順迴身猛揮一刀,沒砍死對方,卻斷了他的頸骨,因為他用的是刀背。楊順除了力氣大,武藝強之外,光憑他那張滿是鬍渣的黑臉,也能嚇死不少人。溫避禍外表斯文,個性外冷內熱,沉穩內斂,做起事來四平八穩,打起仗來沉著冷靜。只見他面無表情,一步一見紅的將紅衣人一一撂倒,這等行事風格給人一種相當冷血的感覺,旁人見著也都似見索命閻羅般懼怕三分,這也是溫避禍日後在武林上外稱的由來。黃賀虎是漢化的契丹人,粗眉細眼,觀骨突出,外表黝黑粗曠,還留有兩撇翹尾鬍子,以外邦人的標準而言,他身形略微矮小了點。武藝也是混合著外邦的功夫,相當特別而且顯眼。右手持單刀,左手握著契丹月形短刀,穿梭敵陣無往不利。四名副將中以他的騎術最好,福貴居次。由於人數上相差無幾,萬宗會徒眾逐漸的被四名副將所帶領的校尉騎隊;殲滅到一個不剩,而七十二快騎每人卻一刀也沒挨到。
白嵩山上的風還是不停的捲起雪花,飄舞在這片茂密的樹林間,用空洞的呼嘯聲,譜成悽美的曲調。眼前地上的雪不再嬌白,盡是一地腥紅。白色的雪,覆蓋在這些還留有餘溫的熱血上,慢慢的,連血都為之結凍。之前都還活蹦亂跳的萬宗會眾徒,現在一個個都成了僵硬的屍體了。
此刻除了風聲,白嵩山上仍舊傳出陣陣兵器打鬥的聲響,是風正揚和陸魁的對仗。他們已經打了有一個半時辰了。
風正揚抓到一個空隙,接著使出破邪九劍,刺向陸魁的左腋窩下方。這一出劍,使得陸魁有措手不及,趕緊一個翻轉,劍尖瞬時劃破陸魁的外衣,同時也讓陸魁心底也涼了半截。
陸魁定立起身,看了一下衣服的破裂處。心底暗道:「雪一塵的關門弟子,果然不簡單。」眼見帶來的人全被殺光,如果就這麼回去,實在有失顏面,心底越不是滋味,於是他決意要和風正揚一較高下。
雪一塵看到風正揚今天和陸魁的對陣表現,相當滿意,不禁在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因為依陸魁的實力,在武林上可不算是小角色,能和他打成平手,還能讓使陸魁露出這等驚訝的表情,在他這一輩裡恐怕找不到第二個。
陸魁掄起長槍再刺向風正揚,靈活的槍刃瞬時化成萬頭靈蛇,緊咬著風正揚。風正揚利用樹林的地形,壓制陸魁的長兵器的靈活度。每槍打在樹上,都將樹木掀掉一層皮,若換作是人,真不敢想像成怎麼模樣。風正揚邊用劍擋,邊使輕功,踩在樹幹上,左躲右閃的採取守勢,並未如先前一般的積極進攻,因為風正揚企圖尋找對方破綻出手。可是陸魁是武林老手,這種地形對他的壓制有限,風正揚需要先擺脫陸魁的糾纏,才好再伺機出手。
於是,風正揚運起內力,出劍擊向陸魁。見到劍氣襲來,陸魁趕緊旋槍一擋,氣槍相擊發出陣陣嗡鳴之音。但陸魁卻也被震退數步,這段距離正好讓風正揚有足夠的時間重新發動攻勢。
「用破邪九劍的前三式都壓不住他,那麼,試試這個吧。」風正揚想快點結束這場戰鬥,於是再運起內力,氣走全身各路經脈,腳邊瞬然捲起一陣直徑一公尺的旋風,這是混元無劍式起手式的現象。一旁山莊眾人驚見風正揚初使混元無劍式,無不瞠目結舌,如見奇蹟般的驚嘆。小棠更是驚喜的想跳起來拍手叫好。
不過,這看在雪一塵的眼裡卻完不是那麼回事。只見雪一塵撫了撫鬍子,挑了一下眉頭,在心中想道:「這小子在京城當差七年,無劍式竟只給我練了三成」「好,待會兒看我怎麼治你。」
「這是怎麼回事?使什麼怪武功麼?」陸魁從未見過混元無劍式這路武學,眼前的景象讓他多了三分戒心。
風正揚跨出一個箭步,霎那間已到陸魁腳前一步,身形之快,出乎陸魁意料之外。陸魁頓時臉色蒼白,心驚道:「啊,我命休矣。」正當興起這念頭時,風正揚卻繞到陸魁身後,替他擋了兩劍。咚咚兩聲落地,才見是兩把葉形飛刀。
風正揚沉沉的道:「竟以暗器傷人,來者是何鼠輩?現身吧。」聽到風正揚所言,陸魁趕緊轉身望去,赫見地上被赤霄劍削成一半的四片葉形標的殘片,心中不禁顫了一下,沒想到原本要奪自己生命的一劍,卻救了自己一命。
這時眾人頓覺跟前襲來一陣陰寒殺氣,令所有人不自主的都豎起了身上每一條神經。尚未見到人,雪一塵已在心中警覺思道:「依這悚人的氣息來看,來者可是比陸魁更兇殘的人物,會是『鬼羅門』那幫鬼煞麼?」說著,步出兩個奇形人影,待陽光照在他們二人臉上,現出面目時,在場的所有人,除了初涉武林的風正揚等人和單純的小棠不識來者是何人之外,其它人都不禁齊聲驚道:「黑潭四怪。」風正揚不解的在心底思索著:「四怪?只有二個啊?」雪一塵心覺不妙的暗想道:「真是鬼羅門那幫人,今日在此出現,難不成他們也加入萬宗會了,還只是純粹巧合?」
黑潭四怪正是出身鬼羅門的收錢殺手,以極殘忍的手段奪人性命聞名。連在武林上作惡的幫會,若不是要託他們生意,也盡量少和他們來往。其派門的武功更是怪奇,與一般名門正派不同,是走旁門左道的怪異武功。其最明顯的特色是每個人身上都有一股令人顫寒的陰悸怪氣,有人說這是他們的獨門內功心法─『寒冰經脈三十二路心法』所導致的結果。另外,鬼羅門還有個特色,就是這個門派的人,可能是因為嗜殺成性的關係,幾乎都很喜歡當雇傭殺手。號稱只要出得起錢的,武林上沒有殺不了的人,除了雪一塵以外。所以,每每提起雪一塵或飄雪山莊,他們就很感冒。今天在此現身的二人只是黑潭四怪中的二個。
一名頭戴金剛箍,兩眼赤紅,披頭散髮,身長矮小,大約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二,著灰色僧服,外批獸皮外衣,腰繫雙長鞭,鞭尾上還繫有荊藜的奇怪傢伙說道:「聽,剛才那聲黑潭四怪多響亮啊,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再來一次?」另一名手持郾月刀,身上掛著耳環金飾,身穿突厥胡服的光頭巨漢則立於一旁,沒有出聲。
小棠看又來了兩個奇怪傢伙來攪局,實在氣不過,往前一步跨出,左手插腰,右手指著二怪怒道:「什麼四怪,五怪的,根本就是一群醜八怪。你們這群醜八怪一大早就跑來我家門口胡鬧,也不看看你們自己,這是什麼德性,穿沒穿好,站沒站相,鞋子破爛也不換,頭髮也沒梳理,一副邋褟相,那身衣服也不曉得幾天沒洗,一股酸味,叫人作噁,你們簡直跟豬沒兩樣。還有方才好幾個人沒事跑來我家門前打架,這個不衛生的傢伙還敲壞我家石板。真是過份到了極點,讓人看了一肚子火。」
二怪兩人搖手一副無辜狀的說道:「那不是我們幹的,跟我們沒關係。」小棠接著提高音量罵道:「什麼沒關係?你們不是同一邊的嗎?既然是同一邊的,不找你們找誰啊?還有你們這些人一來我家就沒有一個說話有禮貌,奇裝異服,全身又是黑又是紅的,怪里怪氣的,看起來沒一個像樣,真是叫人不要嫌你們都很難。外表抱歉就算了,到處找人打架惹是生非,你們爹娘沒教過你們啊?要與人和善,要知書達禮,要進取上進,這樣才是有用之人。結果你們沒一樣有做到的,無用之人品德又沒修好,真叫人想從早上罵到晚上,半夜再罵你一頓當點心。如果你們知道悔改,趁現在就趕快從我家門前消失,免得讓人討厭。」小棠連珠砲似的罵完後,馬上跑到風正揚身後躲起來,探出頭來對這二怪皺著鼻子,吐吐舌頭的扮起鬼臉來。吐完舌頭又躲回去,嘟著嘴並輕聲的唸了一句:「真是討厭。」
剛才因為小棠罵人,紛紛低頭轉過身去,不忍看到這丟臉場面的山莊眾人,發現小棠終於罵完了,又統統轉回來面對著二怪和陸魁,而且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一片風雨過後的輕鬆表情。
楊順看到小棠罵人罵得痛快,側頭低聲對福貴說:「原來將軍喜歡這種女生。」福貴聽了挑高眉頭,笑得瞹眛,低聲回道:「你在說可是京城百花樓的花姑娘麼?」
被罵到狗血淋頭的二怪,兩眼瞠大,愣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簡直不敢相信的心情全寫在臉上。終於,那個矮個子的說話了:「我們才剛到,就被一個小女娃罵成這副模樣,以後怎麼在武林上討生活?」光頭皺眉強忍的搖手說道:「嗯…這事暫且擱下,先辦正事要緊。」矮個兒回道:「對,被罵得差點忘了。」兩人趕緊回神,但卻不是對著飄雪山莊,而是轉向陸魁問話。
矮個兒說道:「陸魁,我道怎麼去了半天,都不見半個人回來,原來是在這和雪一塵的小子過招。」
陸魁不客氣的說道:「你們不是該在客棧保護大小姐麼?怎麼跑上山來了?」矮個兒說道:「那是你們的大小姐,保護她怎會是我們的責任?別忘了,我們四人可是慕少主『借』給你們的。更何況,大小姐一向都只讓小歌女羅英跟著,也用不著我們多事。你說,對吧?」
陸魁聞言後,不悅之情盡露顏表,說道:「好厚的臉皮,明明是你們見到大小姐抽到飄雪山莊的牌子,你們才死命的跟過來的,說什麼我們跟少主借人?哼!」光頭說道:「陸魁,小姐,要你回去覆命。」陸魁回道:「大小姐派你們來通知我?不會吧。還是你們另有目的?」光頭說道:「要不要回去覆命,隨便你,反正我們是把話帶到了。」
躲在風正揚身後的小棠疑惑的微聲說道:「咦,怎麼吵起架來啦?」不光是小棠,在場的所有山莊眾人都看不懂這三人之間究竟是有何心結,還是彼此之間有私人過節。雪一塵暗自思道:「萬宗會成員來自武林各路門派,有的是自願加入,有的是利誘或是脅迫。不論是什麼因素,在加入萬宗會之前,有些成員彼此或許就有舊怨,若真是如此,眼前這般光景也不足為奇了。」雖然雪一塵所想的是理所當然,也是現實因由之一,但真正的原因,卻是雪一塵這輩子萬萬也料想不到的。
矮個子四週望了一圈後說道:「咦,你帶來的人全死光了?難怪,都快近午了,還沒有消息回來。」「沒想到,來問個話,死了這麼多人啊?」陸魁對這二人已經感到不耐煩了,而且大小姐要他回去覆命的事,不跑一趟是沒法子確認。不管怎樣,現在,他已不想再多作逗留。陸魁轉向風正揚說道:「風正揚,我們改天再較量,救命之恩,來日定會回報。」
風正揚初入武林,理應沒人識得,陸魁竟認得他,讓他相當意外的說道:「前輩認得晚生?」在陸魁身後的矮個兒揚聲道:「雪一塵的關門愛徒,有誰不認得?」陸魁很不高興的回頭看了二人一眼,對二人說道:「你們暗算我的這筆帳,我記下了。」說完回過頭對風正揚笑著拱手振臂洪聲說道:「告辭。」風正揚還沒來得及回禮,陸魁即閃了身影往下山的山路奔去。
當陸魁離去後,這二怪並未跟著離開,山莊眾人不知道他們兩人留下來還想做什麼,每個人仍舊是繃緊了神經,甚至比剛才還緊,因為這兩人可能比陸魁還難纏。
在凝結的緊張氣份中,雪一塵率先發聲,說道:「兩位還有指教麼?還是你們也要進屋裡品茶?」
矮個兒酸酸的說道:「別來無恙,雪莊主。」「七年前,動不了你,讓我們四人在道上抬不起頭,七年後,我們要討回這個顏面。」光頭以怨懟的口氣緩緩的說道。
雪喬不客氣的說道:「七年前做不到的事,七年後就做得到麼?」雪喬的火氣從剛才就一直沒消過,現在二怪又來尋舊仇,衝出口又是一句。雪靖趕緊拉了拉雪喬的袖子,搖頭示意不要多說,免得橫生枝節。
果然,雪靖的顧慮是對的。矮個子右手抽出腰際的長鞭,指著雪喬說:「我們殺人是要錢的,但飄雪山莊我們免費奉送,而且我不介意先拿你血祭。」雪一塵為護山莊及親子安危,對二怪說道:「二位,陳年舊怨,多說無益,還冒昧請教?」光頭的說道:「雪一塵,今非昔比,過去七年是我們鬼羅門主下禁令,不准我們動你,但今天不一樣了,不但禁令解了,還命所有鬼羅門的門徒對飄雪山莊的旗下各地據點下手。」「相信這兩個小伙子已經向你報備了。」
「原來是你們幹的。」雪靖這下也忍不住了,一付要衝出去的怒斥,要不是雪一塵出手擋下,身後的山莊眾人恐怕就要跟著衝出去了。這一衝出去,唯一可預見的結果就是,山莊的人白白送死,仇也越結越深。雪一塵不是沒有怒氣,只是想將傷害降到最低,別做無謂的犧牲。
矮個兒又說道:「剛才這小娃兒指著我們沒頭沒腦的罵了一堆。看她細皮嫩肉的,嘗起來味道一定不錯。」說著說著露出一副色瞇瞇的模樣。小棠見了害怕的躲在風正揚身後,緊抓著風正揚的衣服。風正揚驚聞二怪要對小棠出手,立刻面無表情的說道:「要動她,得先過我這一關。」矮個兒笑得用力的說道:「哈哈哈,你?看我把你劈成兩大塊」說完正要使出手上的軟鞭時,突然傳來一陣嬌嫩的女聲朗聲說道:「要動他,得先過我這一關。」
二怪「咦」的一聲回看是那個女人敢對他們如此挑釁。只見山路旁的松樹上,立著一名年約十八、九歲,瓜子略圓的臉,有著靈澄雙眼,燕眉間,繪有朱點紅妝,小巧朱唇,白析的膚色透著淡淡的透紅,兩鬢垂著兩條髮帶,頭上插著紅色牡丹,脖子上掛有月形玉墜,身揹雙月形彎刀的紅衣女子。由於所立之處,正好是日照的方向,陽光照在她這身紅裝上,更顯赤霞紅光,豔麗四射。山莊眾人見到此女子,無不欣喜。小棠見著更是高興得大叫:「月兒姊姊。」風正揚更是笑得開懷,搖了一下頭,等待多年最想見的人,終於出現了。
月采玲縱身一跳,翻身落至樹底,走向二怪冷笑著說道:「我來和你們打,我正有一肚子火,沒地方發洩。」二怪見此女盛氣凌人,頓時起了戒心,邊在心中猜想著;「月兒?是另一名關門弟子月采玲麼?和最近竄起武林的月牙盟盟主月采玲有何關係,還是根本同一人麼?只聞其名不曾見過,不知實力如何?見她如此囂張模樣,還是小心為上。」黑潭四怪,本就生性多疑,以四人實力雖可橫走武林,但如果想在高手輩出的武林上活久一點,對於不知實力如何的對手,謹慎是必要的。這也是他們一向的職業習慣。
月采玲端起俏皮模樣說道:「小女子月采玲,月牙盟的大當家,雪莊主是我師父。你們二位是來找麻煩的麼?」二怪被二個小女子這麼的不放在眼裡,心底滿是怨火,正思著要動手之際,山下突然響起一陣號角聲。光頭驚道:「怎麼…?是召回號角,是少主麼?」矮個子說道:「暫且放他們一馬,來日方長,要玩他們有的是時間。走!」說完兩人趕緊往山下跑去,頓時沒了身影。小棠看人都走光了,高興的從風正揚身後跳著出來拉著月采玲說道:「月兒姊姊,妳可回來了。」風正揚也慢慢的向月采玲走去。洪十七吩咐眾人把屍體收一收,又派人拉馬車去暗哨處察看,順便把弟兄的屍體載回來。
月采玲和小棠說了兩句話後,轉向著雪一塵說道:「師父,弟子回來遲了。」雪一塵笑笑的說道:「沒的事,妳來得剛好。」接著喊道:「雪靖、雪喬。」兩兄弟拱手回道:「爹,有何吩咐、」
雪一塵説:「傳我手令,命四大護院進駐各個轄區,加強戒備,萬宗會隨時還會再找上門。」悶了好久的兩兄弟,見父親終於有動作了,興奮的相互看了一下,回道:「是。」隨即命雜役牽來馬匹,六十名護院高手也都上了馬待命。
雪靖右手一揮,喊道:「出發。」兩兄弟各自帶著三十名護院,前往四大護院傳達雪一塵的手令。
這四大護院是飄雪山莊旗下的精英武力,專責保護飄雪山莊的旗下產業安全。所有成員都是從山莊中精心挑選出來的高手,所以這四大護院在武林上也是享有名聲的。有實力,又不過問恩怨,立場中立,正是飄雪山莊能立於武林不墜的主因。
飄雪山莊旗下的產業共劃分為東、西、南、北四大區域。平日,各個產業都有自己維安的武力,但若是上門找碴的人,行號無法自行應付,就會動請四大護院的人支援。而一個護院負責一個區域範圍,所以稱為四大護院。
這四院分別為:東護院─青龍院、西護院─白虎院、南護院─朱雀院、北護院─玄武院。總堂飄雪山莊位於北方的白嵩山,是屬玄武院守護。玄武院還被膩稱為「敦煌院」,因為除了玄武院本身座落於敦煌之外,同時,他們也負責敦煌西域這條貿易路線的安全。這可是飄雪山莊的重要經濟來源之一。所以對玄武院而言,是項榮譽,也是重責大任。其成員胡漢相雜,與突厥部族或波斯的武裝商隊偶有衝突,實戰經驗豐富,加上地形氣候所歷練出來的彯悍性格,因此他們是四大院裡最強悍的一支。不過,最驃悍的護院卻有最溫柔的院主。因為玄武院的院主,是這四大院主裡的唯一女性。
在雪靖、雪喬下山後,月采玲旋即轉身對風正揚嬌嗲嗲的說道:「小揚啊,可好久沒見了。」一旁的山莊眾人聽到月采玲這語氣,全部都大驚失色。雪一塵不禁心中碎碎念道:「哇,今天一大早是怎麼回事?到山莊來的人,每個火氣都這麼大。」雪一塵會這樣想是因為山莊沒有人不曉得,當月采玲用這種嬌做的語氣說話時,絕沒好事,難不成方才的「一肚子火」是衝著風正揚來的?
雪一塵心想得趕緊送福貴等人避一避再說,於是他急道:「外面天冷,進屋奉茶。」不知情的福貴等人還一本正經的回謝道:「謝莊主。」洪十七也湊到福貴耳邊說:「不想被波及,就走快一點。」福貴露出疑惑的臉色,洪十七運用掌勁趕緊將福貴往莊內推。
風正揚面對月采玲的殷勤問候,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反而有一種大難臨頭的危機感。「妳…還好吧?」覺得不對勁的風正揚小心的問道。月采玲開始揹著手踱起腳步,邊說道:「小揚啊,你在長安當差七年,這七年中,你可有做出違背良心的事嗎?」說完還笑得一臉詭異。雖覺得月采玲問得問題古怪,但風正揚仍認真的想了一下:「沒有吧。」因為實在不知道月采玲的違背良心是指什麼。
月采玲又接著問:「那…有沒有對不起我啊?」這個問題問得風正揚滿是信心的說道:「當然沒有,不過,我想知道,妳真的沒事嗎?妳今天怪怪的。」經風正楊這麼一說,月采玲可就收起笑臉了,一臉嚴肅,斜眼瞪著風正揚。這一瞪,證實了旁人心中的擔心是對的,月采玲又要發火了。上次她發火連她親爹都壓不住,今天更不用說了。月采玲厲聲問道:「那你有沒有去過『百花樓』?」這一問把風正揚問出一身冷汗,心驚道:「她怎麼知道百花樓,難不成她去過長安?」於是風正揚支支唔唔的說:「這…有點難解釋,是去過,但…」
偏偏小棠這時一副高興模樣的跳進來,看著臉色慘白的風正揚大聲問說:「百花樓是幹嘛的啊?」正要跨進山莊內奉茶的楊順聽見小棠在問百花樓,很自然的回道:「百花樓就是女人窩嘛。」說完還很得意的笑了笑。這時山莊眾人全都全身僵硬,一臉蒼白,只剩楊順的笑聲迴盪在山林之間。
小棠深感意外的大叫:「什麼,女人窩啊,小揚哥哥你怎麼可以去那種地方?」風正揚一臉苦惱,還沒搞清楚月采玲怎會曉得百花樓,這楊順又在火上添一壺油,這可讓風正揚亂了方寸,一張嘴支唔了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沒搞清楚狀況的楊順又接著說道:「哈哈哈,在長安城,是男人都去過那裡啊,有啥好大驚小怪的。」福貴見到氣份不對,趕緊摀住楊順的嘴。「唔唔唔…」被楊順這麼一說,月采玲火氣全上來了,吼道:「你,這沒良心的。」一股作氣要衝向風正揚。小棠看到月采玲怒火大作,衝上前去攔住月采玲,向月采玲求道:「姊姊有話好說嘛,說不定小揚哥哥…」月采玲沒等小棠說完,指著風正揚怒道:「那個姓花的女人是誰?說!」小棠以簡直不敢相信的口氣發出一聲:「耶?」不管怎麼樣,都百分之百支持風正揚的小棠,對於她和風正揚及月采玲之間的感情,可是容不下一點瑕疵。除了月采玲,沒有其它女人可以從中作梗,破壞她從小期待的三人關係。而今突然半路殺出一個姓花的青樓女子,小棠怎會坐視不管。
福貴等人聽到「姓花的女人」全都不自覺的齊聲說道;「花百媚?」風正揚不禁慘叫:「哇~~~你們全給我閉嘴。」「月兒…」「你看,我可沒冤枉你。你這死沒良心的,我等你七年,你這般待我。」月采玲氣急敗壞,哭喪著臉,激動的怒道。小棠大感驚訝的心想:「哇~ 還有個姓花的女人啊?不行,我只能排老二,不能排老三。這姓花的女人竟敢和我雪棠搶,好啊~」打定主意的小棠立刻鬆手,對月采玲說:「月兒姊姊,我幫妳。」
風正揚見小棠也攪進來,直搖頭嘆道:「哎,這下說什麼也沒有人相信了。」月采玲接著說:「好!小棠,我們聯手用空靈雙刀訣揍他。」「好!」話語一落,兩人錚錚抽出雙刀,玉足一飛,四刀同時劈向風正揚。風正揚邊閃邊呼救:「哇,劈過來了,真的動手了。師父,救命啊。」
雪一塵裝作沒聽見的轉向福貴拱手笑著說:「奉茶,奉茶。」福貴看到主將被追殺,雪一塵卻沒理,遲疑的說:「那…將軍…」雪一塵抓著福貴往莊內走,直說:「奉茶,奉茶。」
「你,別閃,乖乖的讓我把你卸成八塊。」月兒因為氣瘋了,簡直是在亂揮,根本毫無刀法可言。小棠還一副嬉戲玩耍的模樣,邊揮雙刀,邊高興的叫道:「小揚哥哥,別跑,嘿唷,哈哈哈…」
「小棠,別鬧了,月兒是玩真的。」風正揚又一陣哀叫狂奔。正在收拾萬宗會徒眾屍體的雜役們,看到風正揚往這跑來,月采玲怒氣沖沖追殺在後,嚇得將屍體往半空中一扔,大叫:「哇,殺過來了,快閃人啊。」隨即各自逃命去了。風正揚運起內力,踏著懸在半空,尚未著地的屍體,登上樹幹。月采玲也緊跟著運起內力,躍行於林間,馬上殺到風正揚面前。
月采玲彎刀往前使勁一揮,風正揚向右一個側翻閃身,刀刃即刻劈斷風正揚方才所立的支幹。雪一塵見狀驚呼:「啊,我的樹。」並搖指說道:「月兒,要砍就砍風兒,別砍我的樹。」福貴等人聽到雪一塵所言,都以不敢相信的語氣發出一聲:「啊?」其實雪一塵這麼說,表面上不是幫風正揚,但在這林子裡過招,那有不砍到樹的可能。所以,這等於是在暗助風正揚。
月采玲一個空中翻滾,落在雪地上,很不高興將雙彎刀收起,哼的一聲怨道:「偏心。」一臉不高興的月采玲大步走到雪一塵面前,每一步都踩得非常用力,好似要將雪地踹裂一般。任誰都看得出她此刻的心情有多惡劣。
月采玲對著雪一塵,左手指著風正揚怒道:「他去青樓找女人,負我七年,為什麼還要幫他?」月采玲心有不甘,說到這,眼淚都滾到眼邊了。雪一塵不急不徐的說道:「妳要砍他,我可沒攔妳,不過,為師的要問妳一句話?」月采玲溼著眼,別過頭,側著身,哼了一聲當作回應。「妳讓風兒有機會解釋嗎?」雪一塵以關心的語氣說道。「這個臭男人,不用聽他解釋。」月采玲嘟著嘴忿忿的回道,順勢踢起腳邊的一團雪泥,往風正揚的臉上扔去,可是,應是柔軟的雪花,卻讓月采玲的腳尖引起一陣疼痛。風正揚將頭微微一傾閃過,這團雪花擊中身後的樹幹,卻發出著實的撞擊聲。風正揚發覺異狀即刻回看月采玲,見到月采玲皺著眉頭,彎了身子,右腳一拐一拐的,正望著他微聲說:「好痛。」
風正揚快步上前,扶著月采玲,小棠也跟過去一探究竟,低身關心的問道:「怎麼了?」風正揚指著方才落下的雪花說道:「踢到石頭了。」小棠轉過身去,看到樹底下正有一顆拳頭大的石子。「要緊麼?看起來好像很痛的感覺。」小棠也皺著眉的說著。
楊順低聲的向福貴說道:「砍人的變被救,被砍的變救人,這…是武林規矩嗎?」福貴微聲回道:「這裡可是飄雪山莊啊。」「唔…也對。」楊順同感的回道。
月采玲看了風正揚一眼,往他胸口搥了一下說道:「別以為我饒了你,你若沒給個完整的交待,我就把你卸成八塊,看你還能亂來麼?」風正揚無奈的說道:「砍也被妳砍了,搥也被妳搥了,妳要不要進屋子裡去啊,我早上還沒用膳吶,月盟主。」月采玲笑了一下,馬上又板起臉來,並用高姿態的語氣說道:「扶本盟主進去,要有個閃失,本盟主可要重責。」風正揚沒理她,一股氣抱起月采玲,月采玲驚得「啊」了一聲,風正揚運起內力,疾迅的往後堂奔去,小棠也跟了上去。雪一塵見已相安無事,微微笑了一笑,又轉身對福貴等人說道:「奉茶、奉茶。」
風正揚把月采玲抱進她的房間,並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坐在炕上。風正揚替月采玲脫下紅靴和內襪,想要知道傷勢如何。只見月采玲的腳趾紅通,有一兩處破皮。風正揚開心的對月采玲說:「還好,我以為多嚴重,只不過是皮肉傷。讓我意外的是,妳這誰也不怕的月盟主竟讓這小傷痛成這樣?要是傳出去還得了?哈哈。」風正揚忍不住酸了月采玲幾句。月采玲沒好氣的指著自己的心窩說道:「我痛的是這裡,不是這腳傷啊,木頭。」
當兩人又要吵起來時,小棠帶著一名身形高瘦,長眉長鬍,手上抱一只木箱的先生進來。「侯青先生來了。」小棠回頭看了侯青一下。見那侯青捻著稀疏的鬍子,垂著長長八字眉,穩健的跨過門檻,來到床邊的椅子坐下,右手將木箱平行旋了兩圈,無聲無響的放到桌上。這似是平常的動作,內行人一看就知道此人非一般儒醫,是有高深武功底子的人。侯青仔細瞄了瞄月采玲的腳,正納悶思道:「沒怎樣啊,不過破皮罷了。」月采玲便開口說道:「你敢笑,我就用柳月雙刀訣揍你。」
侯青是這白嵩山方圓百里內,醫術最精明的醫者。以常人來看,個性或許有些古怪,但因為喜歡品茶、論茶,常來山莊找老朋友雪一塵論茶,久了也就住了下來,反成了飄雪山莊的專任醫師,山莊的人和他相處久了,也不覺得他個性有什麼奇異,只是硬了點。不過就全山莊而言,他的脾氣還不是最硬的,脾氣最硬的人正用「柳月雙刀訣」威脅他。
聽到月采玲這麼說,侯青是明白人,挑了挑眉,倏然驚呼:「唉─呀,這可嚴重啦,老夫帶來的藥不夠,但別擔心,待老夫回「回春院」拿藥,只要服了這帖藥後,調氣養息,不過七日即可痊癒。」這話說得小棠一愣一愣的瞪大雙眼直看,實在看不出那裡有侯青說的嚴重。侯青說完,枯瘦的手指隨意揮了揮。風正揚會了意隨侯青步出房外,走到房門口,回頭對月采玲說道:「好好休息,我待會就過來。」月采玲還是啾著嘴哼了一聲。
到了房外,侯青拉著風正揚低聲問道:「風兒啊,我看著你和月兒長大,月兒的心思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都明白,相信你也明白。但你可知道。月兒為了你,這七年來得罪了多少名門旺族。」風正揚驚道:「此話怎講?」
侯青繼續說道:「這是老教主月蒙跟我們講的,是怎回事我不甚清楚,詳情你就去問月兒吧,不過,這不也表明了月兒的心思麼?」風正揚還沒從剛才的話中醒過來,被侯青點了一下說道:「風兒,如果你真的看上了別的姑娘,對月兒是不是也該有個交待吶。」這時風正揚才愣愣的回說:「有嗎?我看上那個姑娘啊?」「有沒有你自己最清楚,我只是想告訴你月兒這七年並沒好過。話說至此,隨我拿藥去吧。」侯青領著風正揚往回春院走去,路上風正揚納悶的思道:「怎麼一回到家,我反成了罪人?怪哉。」
白嵩山下二十里處的嵩下客棧,裡外一片寂靜,與先前人來人往熱絡的模樣,相去甚遠。不曾來過的人,還真以為這裡本來就這樣。風吹起黃沙,路旁的綠草隨風娑娑起舞,客棧外掛起一支紅旗萬宗會的大紅旌旗,門外有兩名紅衣萬宗會徒眾看門。兩個看門的紅衣人突然驚聞一聲尖銳的吼聲叫道:「大膽!」接著又是一陣打鬥聲,兩人相望一眼,又裝作不知情的繼續守著門。
在二樓最大的一間房裡,擠滿了一群人。裡頭有方才從山上下來的陸魁,及被號角召回的黑潭四怪中的二人,只不過二人臉上都多了個紅色掌紋。二人盡是一臉不悅的盯著眼前的綠色絲布簾。絲布簾裡坐著一個女子的身影,其體態阿娜多姿,讓人忍不住想一窺嬌顏。這女子的身邊,還立了一個較嬌小身形的女子,板直的身影,顯示出她的專注。
「你們為報私仇竟敢假傳我的旨令,把陸魁騙回來,若我沒將你二人召回,難不成要讓你們二人把地給掀了。你們眼裡還有主子嗎?」綠絲帳內的女子氣忿忿的怒道。矮個兒很不滿,也很不以為意的說道:「哼,我家主子是慕少主,可不是妳這兇婆娘。更何況打也讓妳打了,妳也該滿意了。不過,我提醒你…」「妳,動‧不‧了‧我‧們的」最後這七字說得挑釁味十足,二人臉上還露出得意的笑容。綠絲帳內的女子身形微微振動,看得出有一股火氣正試圖要爆發。「羅英,把這兩個渾蛋給我攆回去,還有,沒我的指令,誰也不准動飄雪山莊。誰敢動,我就將他碎屍萬段。滾!」這話罵得怒不可歇,好像要將腔中所有怒氣全發洩出來似的怒吼著。
那名直立身影的女子緩緩撥開綠絲帳,走了出來。沒想到竟是名十五六歲的小女孩,稚氣的臉上沒有同齡女孩般的陽光笑容,卻有一股冷莫無情的殺氣。渾圓的雙眼,在眼睛週圍畫上黑沉的眼線,並形成燕尾弧形,往後直直拉長到兩鬢髮邊,眼皮則粉上豔麗的紫紅相間的眼影。眉間點的不是每個女子都愛的朱紋花飾,而是一個紅辣辣的『死』字。看了直教人渾身發抖,好像不用動手即可奪人性命。
羅英冷冷的說道:「兩位渾蛋,請吧,還是要我動手?」說完,從袖裡掉出兩把短劍落在她那纖細白嫩的小手掌上。矮個兒不平的說道:「哼,真是得意啊,也不想想,先前妳是如何對待飄雪山莊,那一個不是我們鬼羅門替妳幹的好事。現在,倒底是哪根筋不對,說要我們走就走?死娘們…」陸魁沒讓他們把話說完,即用槍指向二人說道:「少廢話,若憑你們鬼羅門就能搞定飄雪山莊,還用加入萬宗會麼?還不快滾。」陸魁話才說完,羅英即往前揮出示警兩劍,二怪本能的閃過。矮個兒對著羅英怒道:「羅英,妳出身鬼羅門,竟然向自己人動手。」羅英說道:「我家主子叫我殺誰我就殺誰,同門的也一樣。」二人很不高興的哼了一聲,便急速的竄出房門外,步出客棧,不知去向。
鬼羅門和飄雪山莊的恩怨,會因此而罷手嗎?那名姓花的女子究竟是何來歷?與風正揚是何關係?且看下回 三、什麼公子,她是個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