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疾劍冷步紅塵,花繁夢裡尋真意,雪山藏盡兒女情,月淨無瑕見我心
五、你算老幾啊
一隊身著紅裝的萬宗會馬隊,手持紅色黑邊的三角大面旌旗,上頭寫著令武林眾人聞之喪膽的斗大黑色宗字。在快馬狂奔所揚起的滾滾黃沙中,怎麼也掩蓋不了它的存在。這隊人馬剛接到一個飛鴿傳令,要急速的趕往大唐帝國的首要之都─長安。
剛從白嵩山上下山的風正揚騎隊,也加快了腳步一路往長安急馳,鮮紅的風字旗首次現身武林。一路上路旁的旅人和農販走卒;都首次見到身著鐵甲的武裝勁旅在此地出現,都一臉驚異怪奇的神色,深覺軍隊怎跑到這來了。很快的,從白嵩山上跑出一支從沒看過的「風家軍」的說法就武林上迅速的傳開來了。
慕芸瓏和羅英前往長安的路線和風正揚不同。風正揚因為領有大批人馬,走的是陽關大道。她們主婢二人,走的是適合兩人的山間小道,在路程上會比風正揚他們來得快些。
慕芸瓏主婢二人此刻已來到一個茶驛,在驛站前下了馬。慕芸瓏說道:「進去歇會吧。」「是!小姐」兩人一走進店裡,即刻引起店內所有客人的注目,直對著兩人全身上下的打量著。因為這次慕芸瓏在男裝打扮上,保留了些女孩子的裝束,所以看上去仍可認出是個女孩子。
清麗亮眼的慕芸瓏,和嬌巧可愛的羅英,走在這荒野外滿是龍蛇渾雜,三教九流的店裡,顯得有些突兀。不過,萬宗會都快統一武林了,這些人慕芸瓏自然不會放在眼裡。逕自找了個乾淨的位子坐下,身邊詭異的眼神依舊是直盯著兩人不放。店小二笑著臉來到二人面前說道:「二位客倌,要點什麼?」羅英連看也不看對方的說道:「來壺茶,和幾樣上好的菜。」店小二點頭稱道:「是,客倌,馬上來。」過了一會兒,店小二捧著一壺茶走來說道:「客倌,茶來了,請慢用。」羅英馬上替慕芸瓏倒上一杯。當慕芸瓏端起茶杯正要喝茶時,有滿臉鬍渣,體形壯碩的巨漢走到慕芸瓏的背後,讓慕芸瓏眼前瞬間罩上一片黑影,心中頓是一陣不快。羅英早已斜眼緊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袖裡的短劍也已握在手上,只要慕芸瓏的一個暗示,隨時可叫對方倒在血泊中。
巨漢摸了摸鼓脹的肚皮說道:「小姑娘,瞧妳細皮嫩肉的,要不要來陪陪大爺我啊,我有好一陣子沒碰女人了。」說完回頭看看背後大聲笑得放肆的同夥。當這壯漢手正伸出去要碰到慕芸瓏,羅英手裡的劍正要揮起時,店外忽然飛來一枝黑色鋼槍,直刺巨漢張口大笑的嘴吧,穿過後腦,腦漿迸出的將整個人往後拉了二公尺,筆直的釘在土牆上,離地一尺。慕芸瓏看到桌上跌落的幾顆黃牙碎塊,甚感厭惡,就起手抽出白扇,哼的一聲,拍出一道勁氣將桌上碎塊震飛。其實她心裡早已明白出手的是誰了,便從容自若的搖起白扇,面展笑意。
正當旁人看得目瞪口呆,猜想何人有如此神力可將百斤巨漢拖離地面,還釘在牆上時,遠處忽響起一陣陰森鬼哭的迴音說道:「穿雲貫地無能擋,蛇形百步奪魂槍」眾人聽罷全都面無血色,向後退了好幾步的說道:「百步奪魂槍陸魁!」話語一落,陸魁即迅速的出現在慕芸瓏桌前拱手說道:「屬下護衛來遲,請大小姐降罪。」其身形之快,令人咋舌。更令人難以致信的是他們眼前這位小姑娘,竟是陸魁的主子,那麼當今武林,眾所皆知的答案就只有一個了─紅旗萬宗會!
慕芸瓏輕啜了一口茶,揮手道:「免!」看也沒看的用信扇向後甩了甩方才角落笑得厲害的那夥人說道:「叫那幫沒眼識我的雜碎消失。」陸魁用力的拱手點頭後,走到插著鋼槍的土牆邊,身旁的人都閃得老遠。陸魁左右環顧一圈,一陣冷笑,就地一個起手式,將牆上的槍拔起,在右臂上轉了一圈後落在手掌上。離牆落下的屍體掉到半空,陸魁一個起腳將其踹出店門外。店小二端著菜走到半途,遇到這種場面,嚇得渾身發抖,不知該先躲起來保命,還是給客人上菜。
「店小二,還不把菜送上來。」羅英輕聲的說道。「啊啊,是,來了。」店小二抖著將菜送上,馬上一溜煙的跑得不見人影,慕芸瓏見狀輕蔑的笑了一笑。
「就你們幾個?」陸魁瞪著方才那幫人,五、六個人被嚇得沒有說話,其中一位被逼急了起身怒道:「萬宗會就了不起麼?」語畢立即拔出兵器襲向陸魁。陸魁一個閃身,左手扣住對方咽喉,使力一抓,頸骨洴出斷裂聲響,應聲倒地。這時陸魁沒再多說,使出靈蛇長槍攻向這些人,對方也掏出兵刃接招應戰。陸魁以八十斤的鋼槍將其中一人拆成數塊,血肉模糊。另四人見狀,心知不敵,就聯手攻向陸魁,在這客滿人群和桌椅的狹小空間裡,陸魁的長兵器並未因此受到限制,只見他靈活的一人一槍的刺中要害,刺中後又以內力震波將人的傷口震得血肉迸裂,四處橫飛,當場斃命。一旁的眾人見到這幾個被搗成肉泥,無不驚慌的紛紛五體投地齊聲朗道:「萬教千門歸一統,宗儀威武傲神州,文能賢達齊來朝,武林各路為我用。萬宗長存,與天同在,順者昌隆,違者取亡。」眾人把武林上流傳已久的萬宗會歸順宣誓詞唸得嗡嗡震響,桌上杯裡的茶水也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慕芸瓏聽得甚是滿意。於是放下筷子立起身來說道:「很好,從今天起,萬宗會就是你們的主子,以萬宗會為唯一使命,誰敢違背主子的意思,就會被當狗一樣的宰了,明白了沒?」眾人朗聲回道:「明白!」
羅英聽到主子這二字,心裡忽然有一種錐心的絞痛感,剛拿到嘴邊的菜餚也放了下來。師父臨死前的期許和交代,猶言在耳,此時和慕芸瓏所說的話形成一種極強烈的矛盾,這樣的掙扎讓羅英陷入了沉思,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什麼也沒聽見。
慕芸瓏點一下頭將陸魁叫到身邊低聲交代:「叫他們到長安,這下剛好可以用得上,順便考考他們的忠誠度,不行的就叫他消失。」「是!」陸魁揮手示意將眾人聚集。
慕芸瓏轉向羅英叫道:「羅英…」
羅英想得入神,隱約的聽見有人喊她名字:「…英…羅…英…」突然碰的一聲拍桌巨響,「喂!羅英。」羅英才回過神來,趕緊起身回道:「是!小姐」慕芸瓏這麼一吼,嚇得所有人連陸魁都回過頭來看是怎麼回事。羅英驚慌的低著頭,沒有作聲。慕芸瓏則是一臉莫明奇妙的盯著羅英,不解為何自從去了飄雪山莊之後羅英就顯得異常。
「走了!」慕芸瓏語氣中透出一股不滿。「是,小姐。」羅英將銀兩放在桌上,付了飯錢,便跟著小姐走出店外。小二邊抖著拾起銀兩邊說道:「謝謝客倌,謝謝客倌。」
二人上馬趕了一段路,來到一條雙叉黃土路,兩旁枝葉扶疏,綠蔭蔽天。慕芸瓏忽然就地下了馬,走向一顆樹下蔭涼處避暑吹風,單手插腰,右掌則搖晃著想多煽點涼風,一臉不奈的神色。羅英牽著馬提心吊膽的慢慢走向樹蔭下,剛走到樹蔭邊,慕芸瓏就從頭到腳瞄了她一下,羅英嚇得立在原地不敢動。
烈日的照射下,羅英衣襟都曬溼了,慕芸瓏見狀說道:「杵在那幹嘛,不會來這吹風啊?」羅英紅著臉低頭趕緊把馬牽過去,把馬栓在樹上,一轉身眼前就撲來一條手巾,把她臉上的汗擦掉。「妳看妳,全身都是汗。」慕芸瓏很有耐心的幫她把汗擦淨。擦完就敲了一下羅英的頭說:「妳在茶驛時發什麼愣啊?叫妳叫半天,魂也不曉得飛到哪去了?妳到底在想什麼?」羅英摀著頭哀道:「痛…」「還痛…簡直想氣死我,讓我在新人面前怪沒面子的。」慕芸瓏嘴上說生氣,在心裡一直都把羅英當是妹妹般看待。也因為這樣,羅英心裡一直不曉得;到底是該聽從師父的遺言,還是當個順從主子的女婢,慕芸瓏的妹妹。
慕芸瓏斜眼看了一下羅英說道:「真想揍妳。」說著兩人就在樹下玩起來了。
這天下午,天空的逐漸暗了下來,烏雲正逐漸的聚集,不時傳來幾聲隆隆悶雷。風正揚一行人來到一個村里前半里處。風正揚指著前面的村里說道:「看看前面有沒有落腳的地方,不然我們就得找離鎮的外地野宿了。」福貴左手往前一揮,叫道:「徐晉、張安。」兩名校尉即刻從馬隊中衝出,直奔前方的村落。兩人背上的紅色風字旗被強風吹得啪啪震響。
兩名校尉快速來到鎮上四處繞圈,好尋找有無客棧可供休憩。不久,即看到前方有間「尋安客棧」,名字雖怪,但能安身就好了。兩人下了馬,進到客棧內問有沒有空房。過沒多久二人走出客棧,四週張望看了一下鎮上的環境,立即上馬急奔回報。
「將軍,鎮上有間尋安客棧,但是鎮上看起來魚龍混雜,我們這樣直接進去,可能會惹來麻煩。」校尉徐晉說道。此時,天空突然響起幾聲悶雷,大夥抬頭看看天空,又看往風正揚這裡。風正揚想了一會兒說道:「快下雨了,淋上整夜的雨可不好,我要大家到長安前都保持最好的狀態。所有人提高警覺,注意自己的舉止,不要節外生枝。走吧。」
趕到客棧門口時,正好下起頃盆大雨,大家都淋得一身溼。風正揚站在店門口看著月采玲笑了一下,月采玲拍著衣服上的水珠說道:「你別看我這樣,我行走武林可是比你有經驗。」月采玲說得一臉得意。風正揚就揶諭道:「哦,是嗎?那麼…這位女俠,請。」月采玲順理的擺起大架子的走在前面,福貴跟著月采玲走到櫃檯,向掌櫃要了房間。風正揚習慣性的注意客棧內的動靜及來往的客人。
隔著幾桌,風正揚注意到了有個中年的儒生模樣的武林人士,正一邊剝花生喝著酒,一邊注意他們的舉動。會認為對方是武林人士,是因為對方桌邊放了支判官筆。武林上會使這種兵器的人不多,韓業是當中最知名的一個。
風正揚雖然沒有直視對方,但對方也不是簡單人物,也知道彼此都在注意對方,儘管雙方四目從未相接。
「好了,我們上樓吧。」聽到背後月采玲的聲音,風正揚轉過身低聲向福貴說了些話,便要所有人上樓休息。
月采玲很開心的挽著風正揚的手說道:「走吧,我們住同一間喔。」風正揚詫異說:「咦?」月采玲嘟著嘴說道:「怎麼?不行啊。我們小時候還一起洗過澡,住同一房算什麼?」「那時我七歲,妳五歲,而且也才那麼一次,不是嗎?」風正揚邊說著,眼邊餘光瞄往方才那位武林人士,這才發覺座位上已不見人影。
月采玲發見風正揚露出詫異的神情,問道:「怎麼了?」風正揚回道:「沒什麼,上樓吧。」
月采玲推開房門,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盡是愉悅之情,說道:「真是不錯啊。」兩三步的來到長臥椅上坐了下來,風正揚立在房門口,仍是習慣的先觀察環境的四處張望。月采玲邊將起雙刀掛在床邊說道:「沒想到,這種小地方竟有這麼好的房間。」這時風正揚的背後響起一聲:「因為這是專給你們這種人住的,所以,特別一點。」回頭一望,是掌櫃。
「對不起,驚擾你們了,我是來問問有沒有什麼需要的?」風正揚兩眼略露訝異的直視對方,沉默不語。對方也是見過世面的,馬上看出風正揚的心思,說道:「年輕人,在我這走動的全是些武林人士,要不就是通緝欽犯,這裡沒有單純的人,所以,我這才叫尋安客棧。」「你們這種人對風吹草動最敏感了,所以我走路才沒聲音,這並不代表我會武功。」
風正揚客氣的回道:「依掌櫃所言,我們看起來像是武林人士?還是通緝欽犯?」掌櫃的呵呵笑說道:「最近武林吹起一陣風,一陣有心人不得不在意的風。這陣風若非是捲起浪濤的疾風,就是可以憾動整個武林的寒風。」說完轉身要走,又向風正揚看了一眼説道:「風將軍,很高興在此遇見你,晚飯我請客。」「你…」風正揚話還沒說出口,掌櫃已走出五六步之外,說不會武功,風正揚怎麼看也不相信。風正揚轉頭望向月采玲,月采玲即撐大了雙眼,一臉無辜的說道:「我可沒提到風正揚這三個字,福貴也沒有。」風正揚納悶的説道:「不,就算妳說了,怎麼會有人認得我?我才從京城回來沒多久啊。」「還有,他那段話是什麼意思?」
月采玲見到桌上有蔴糬,便坐到桌邊沾了花生粉吃了起來,說道:「難不成他會算卦、看面相之類的?」風正揚笑道:「如是這樣便罷,我是擔心我們被人盯上都不曉得。」「好吃嗎?」月采玲點頭嗯了一聲,拿起一塊便往風正揚嘴裡塞,風正揚用嘴接過,覺得不錯也開始吃了起來。
這天,雨一直沒停過,街上的人也少了。直到入了三更夜,雨才漸稀,月亮也逐漸露臉,晚風吹來捲起一陣澈骨涼意。街上的燈火在風中搖曳飄晃,忽明忽滅,讓人不自覺的感到毛骨悚然。在這種駭人的半夜,有人不敢出門,卻也有人忙得不可開交,尤其是在風正揚下榻的尋安客棧。
一群黑衣人趁著黑夜的掩護,在尋安客棧附近埋伏。一名看起來像是領頭的人貼在離客棧數十尺的轉角,仔細觀看著四週的動靜。同在此刻,客棧的屋頂上出現一名身著白衣人,是風正揚晚上遇到的那名白衣儒生。他手持判官筆,輕步踩著屋瓦,來到風正揚房間的屋瓦上。
月采玲興奮問道:「你不睡嗎?」風正揚盤坐在臥椅上,閉眼凝神的運氣作息。月采玲走到風正揚面前搖了幾下手,正要開口時,風正揚將食指放在唇上,月采玲發覺不對勁,這才聚起精神注意四週動靜,風正揚張開眼往上瞄了一下,月采玲會意後,也發現屋頂上的確有動靜,就一步步悄悄走向床邊,掛起雙刀準備應敵。這時忽從屋頂射入三道利氣直往風正揚而來,風正揚雙手一按雙膝,奮力躍起,往一旁閃去。氣道炸起威力驚人的木椅碎片,月采玲抽出雙刀,在胸前交叉劃出刀風,將碎片擋掉。
忽聞一陣厲聲吼道:「風正揚,把東西交出來,可饒你不死。」風正揚抽出赤霄劍,快速走出窗台邊,躍上屋頂一探究竟,月采玲也快步跟上。
上到屋頂,赫見一名白衣人立在月光之下,風正揚反握劍把,劍尖朝下拱手說道:「是你?」「我素未與前輩相識,還請教前輩尊姓大名?」
白衣人說道:「接下這招看你有多少見識?」話語一落立即揮出判官筆襲出一道強勁掌風,風正揚來不及閃避,只好運起內力硬擋。風正揚使出的破邪九劍的劍氣與對方相遇,洴出激烈火光及巨大聲響。月采玲見狀叫道:「你是白骨畫雲手劉淵?」劉淵笑道:「這位姑娘好見識。」
乍聞巨聲震響,附近的民舍都紛紛緊閉門窗動作之快,好似已經習慣了這般場景。客棧裡的客人也都跑出來看是怎麼回事。月采玲見是劉淵,整個人像是瘋了一般大吼:「劉淵,納命來!」正要衝出卻被風正揚擋了下來問道:「怎麼回事?」月采玲滿臉怨氣的指著劉淵說道:「這傢伙姦殺我月牙盟三名女眾,正愁著找不到人,現在被我碰上了,身為盟主,當然要他償命。」聽聞月采玲所言,風正揚在震驚之餘卻聽得對方毫不在意的嬉笑道:「哦,妳就是月牙盟的當家月采玲呀,早聽人說是絕色美人,沒想到竟是如此這般細緻嬌嫩,婀娜動人。真是不錯啊,簡直比傳聞還讓人驚豔垂涎。別管那小子了,讓我來照顧妳如何?」風正揚聽到他喪盡天良,壞事作盡,又如此輕薄的調戲月采玲,決定不再軟手,運氣起身,往前快踏出一步,向劉淵使出破邪九劍招式─「若離若即」。劉淵也揮出判官筆使出「流雲手」接招。福貴在底下窗台探出頭來叫道:「將軍!」說著也躍上屋頂。風正揚警覺的對福貴大吼:「不要出手。」在樓內的東風七十二緹騎,每個人都仰頭注意著驚天震地的天花板,隨時準備出手。
月采玲這時一個縱身躍起,翻轉一圈,雙刀相擦倂出一陣刀風,直往劉淵的頭頂正上方襲擊而來。劉淵擋了風正揚兩三劍,驚覺頭頂發麻,抬頭一探,刀風已是殺至眉前,劉淵迅速向左一側個翻身,刀風擊中屋瓦倂出數塊碎石和木屑。風正揚趁劉淵尚未站穩腳步,提起快步穿過塵霧發出一劍氣直逼劉淵。
只見劉淵不慌不忙的擋下這一劍,左手往風正揚的心窩擊去,掌勁旋起一陣氣流,與盔甲摩擦洴出火花,但卻向左偏了二吋。風正揚中掌後直往後退,頓時停不下來。月采玲趨前運出內力扶住風正揚的腰背,這才停住。月采玲憂心忡忡的問道:「有沒有怎樣?」風正揚挺直身子說道:「還好,幸好有穿戰甲。」劉淵看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暗驚道:「不對,光憑戰甲擋不住我這掌。這小子內力修為相當驚人。」
街頭上看熱鬧的人紛紛議論說道:「這小子是誰啊?接了劉淵一掌怎麼沒事?」「好像是風什麼來著?」「不會是飄雪山莊的風正揚吧?他可是雪一塵的關門弟子啊。」「那個叫風正揚的有這麼厲害啊?」「不就上頭打給你看了嗎?還問。」「那女的不會是月采玲吧?她和風正揚同是雪一塵的關門弟子,不是嗎?」「這…」
劉淵主動的發起攻勢喊道:「風正揚,把東西交出來。」風正揚沒有躲避反而上前;同樣的使出「若離若即」接下這招。「破邪九劍」一劍三式,共二十七式,是劍氣合一並用的劍式,只見風正揚動作雖是劍招的動作,但劍卻不完全用「握」的,而是不停的在兩手之間快速的旋轉來回,讓人分不清劍究竟從何處攻來,無形間也形成一個劍網護住使劍者的前方,隨分隨合,因此這招才叫若離若即。不過,劉淵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的「流雲手」也有同樣捉摸不定的特性。兩種相同屬性的武功相遇,僅能用難分難解形容。月采玲覺得這樣下去只有虛耗,便大叫:「天女舞月」這是天女雙刀十二訣的第二式,風正揚很清楚這招式的路數,起身一個後空翻騰,月采玲的刀風剛好從背後殺到,兩人默契相合,時間落差抓得分毫不差,劉淵驚見此招來勢洶洶,要閃也來不及了。趕緊架起判官筆,運起內力企圖接下這招。只見這股強勁刀風將鋼製的判官筆震成兩截,人也口吐鮮血後退到屋簷邊,險落屋下。劉淵見沒退路,索性使起輕功,跳到另一棟屋頂上。劉淵冷笑的看著風正揚二人,月采玲氣得指著劉淵,怒道:「給我回來,再來打過。」劉淵不理月采玲,對空口哨一吹,街道上瞬間站滿黑衣人群,個個手持兵械,目露兇光。街上看熱鬧的人被這景像嚇傻了,說道:「那來的傢伙,這麼多人?」
月采玲環顧四週很不屑的說道:「哼!來再多的人也救不了你的狗命。」劉淵回道:「把東西交出來,我可以放妳們一條生路。」風正揚說道:「我們沒有你要的東西,不過,你倒是欠我們三條人命。」
劉淵說道:「沒有?你們一個不是風正揚,另一個不是月采玲麼,怎會沒有?難不成我認錯人?」風正揚拱手說道:「正是我們二位,只是,劉前輩要的是什麼,怎麼不說明白?」劉淵看了一下底下眾多的圍觀者,似乎另有隱情不想明說。
月采玲火氣未消的吼道:「跟這個殺人淫魔客氣什麼?死老色鬼,今天定要叫你償命。」風正揚向月采玲示意冷靜。劉淵說道:「既是你們二位,還不曉得我要的是什麼嗎?哼!分明是跟我裝蒜。」風正揚聽出對方打算動手強攻,回頭看了一下福貴點頭示意。福貴領命後,叫道:「龍回擺首,八方齊放。」這是陣形的軍事暗語。樓下的騎隊眾人立即紛紛抽出弓箭,架在各個窗口對著街上聚集的黑衣眾人。黑衣眾見此景像都嚇了一跳,不知從何處冒出這麼多人,這和先前說的好像有些不一樣。
在一樓的老掌櫃坐在櫃檯後邊,兩腿高抬在桌上,悠哉的吐著雲霧。對於屋頂快被掀翻的事,好似一點都不在意,反而還神色自若的自言道:「風月聯手,武林又可以除掉一個禍害了。」「劉淵啊,你危害武林也夠久了,是該歇會兒了。哼哼!」
劉淵哼道:「死到臨頭還嘴硬麼?好,老子成全你們,就送你們去見閻王吧。」手握半截判官筆對空一揮,黑衣眾人提起兵器殺進客棧。
「你先請。」月采玲用力躍起,殺向劉淵。同一時間,風正揚將左掌平舉至胸前,水平揮出,福貴見狀即刻喊道:「放!」百支白羽箭紛紛射向黑衣眾,多人應聲倒下。衛隊經過沙場爭戰和精實的訓練,可以在七秒內連射三支。瞬時間已多人倒地。街上看熱鬧的人也和黑衣人打成一團。這廂一句:「你老子的,俺來看熱鬧也敢打我。弟兄們,揍他。」說完抓起對方,舉頭就往對方頭上一擊。那廂一句:「他奶奶的,也不看本大爺是誰,敢動我?看我怎麼修理你。」亮傢伙就砍過去。一旁閒人說道:「都打起來啦?那就打吧。」街上亂成一團,到處都是喊殺砍打的殺聲震天,倒下沒死的到處哀嚎遍地。
黑衣眾人從混亂中衝向二樓,在三樓的楊順抽出佩刀指著樓梯口吼道:「亮傢伙,不准他們越過二樓樓梯,好讓將軍無後顧之憂,知道嗎?」眾人齊聲喊道:「遵命。」黃賀虎望著一樓衝進來的黑衣人群,哼的一聲便掄起雙刀,往前一步跨上欄杆,從三樓上向一樓中庭大廳直躍而下,雙腳一觸地即旋身殺倒四人,黑衣眾都被突來的氣勢嚇得愣住。黃賀虎壓底身形,目露凶光,抖動著雙刀尖指著黑衣眾人,慢慢的原地轉了一圈。黑衣眾人回神之後,隨即一擁而上,黃賀虎巧妙的閃過攻擊,抓住對方空隙,揮出數刀,即見有三人要害中刀倒在血泊之中。有一人從後方桌上跳起來襲向黃賀虎,一個轉身攔腰劈倒對方,倒下時還將整個桌子震碎,其身手之快,氣力之猛是黑衣眾人前所未見的。黃賀虎在一樓擾亂,使得攻上來的黑衣眾人少了很多,上來一個死一個。溫避禍見黃賀虎在底下殺得嘶聲四起,也一步躍下一樓中庭大廳,殺出血路來到黃賀虎身邊,彼此看了對方一眼。黃賀虎笑道:「來陪我玩嗎?」溫避禍冷冷的笑了一下。黃賀虎說道:「上吧。」於是兩人分開再戰,嘶殺間,三樓落下許多白羽箭,瞬間擦過兩人身邊,射倒了許多暗襲的黑衣人,替兩人提供很好的掩護,騎隊的默契和武藝的技超群倫,也由此顯露無遺。一旁的老掌櫃躲在櫃台下,一派自在模樣的用雙指堵耳的唸道:「好吵。」
月采玲接二連三的擊出數招空靈雙刀訣,劉淵雙手各持半截判官筆輕鬆的笑著接下每一招,嬉笑道:「月牙盟的當家只有這點能耐嗎?看來武林傳聞太過誇大了。」月采玲不以為意,反而是越打越開心,好似打上癮了。風正揚暗中思道:「這種基礎刀術應傷不了劉淵,月兒難道不知道嗎?」看了一會兒,風正揚看出月采玲招招都故意讓劉淵擋下的用意,會心一笑,也對劉淵使出基礎劍式「空玄劍法」。兩人一來一往,接替著對劉淵出招,接替速度之快讓人有兩人同為一人的錯覺。劉淵雖沒中招受傷,但也疲於應付兩人的攻勢。鏗鏘之聲把劉淵的雙耳震得快失去平衡,雙手更是被打到發麻。原本笑容滿面的劉淵發覺不對勁,瞬時運起內力要對月采玲出招,但被風正揚看穿,快了一步。風正揚再對劉淵使出破邪九劍,劍尖射出的數道劍氣,劃開了劉淵的臉頰和衣服,白衣頓時染成一片大紅血色,劉淵發出數道哀聲退了幾步。劉淵立在屋簷邊緣,見時機不對,欲縱身離去。月采玲發覺劉淵的意圖後;搶先一步使起輕功騰至半空之中,攔到劉淵面前,迴身對他迎面揮出一刀,使得劉淵不得不向後空翻退回屋頂上,自己再踩著對面房屋的牆面跳回到屋頂上。
劉淵被風月二人前後夾攻,又脫不了身,決定放手一搏。運起五成內力,腳邊旋起一陣強勁旋渦,捲起屋瓦碎礫,風正揚和月采玲警覺到劉淵欲企圖力拼突圍,各自都決定使出最上層的招式─「混元無劍式」及「柳月雙刀訣」對應。
風正揚擔心劉淵會危及月采玲的性命安全,打算先發制人。思定之後,率先出劍。風正揚跨出的每一步都震碎屋瓦木樑,其氣勢有如猛虎下山般顫人。混元無劍式是無固定招式的劍招,只有口訣原則,一切以氣禦劍,以氣為劍。因此,其行無定形,其式無定序,一切以自然氣行為主。
劉淵使出流雲手第七式「信手捻來」接下風正揚這招。雙氣相擊震得驚天鉅響,震耳欲聾。福貴被掌風震得後退數步,旁人也皆被此景嚇住,都停下手來見識這場武林絕學的衝擊過招。
但風正揚的混元無劍式只練了三成,未覲純熟之境,因而不敵劉淵長年的內力修為,反被其強勁的內力所逼退。只見那風正揚一聲慘叫向後飛去,重重摔在屋瓦上,往街道上滾去,幸好被福貴在半腰處接住。但劉淵卻也被無劍式傷得口吐鮮血,右手撫胸,左手撐地的幾快站不住腳。
「小揚!」月采玲見風正揚受傷,發出驚狂吼叫,立刻對劉淵發出已練有八成功力的柳月雙刀訣。
劉淵驚心思道:「好驚人的內力,我的五臟六腑好像快炸開了一般。哼!雪一塵的關門弟子嗎…」瞬時忽見月采玲手持雙刀,數道氣流環身,向他衝殺過來。劉淵迅速運起餘氣,集於掌中。為分散對方的注意,隨地掀起數片屋瓦襲向月采玲,但都被刀風切成碎礫。轉眼間刀風已殺至眼前,劉淵在情急之下;對月采玲擊出致命的一道掌風,卻因夜色昏暗,兩眼因傷昏花,擊偏了。月采玲一個低身從右側閃過,這時一道刀風已劃過劉淵的左頸大動脈。霎那間,劉淵頓覺頸部溼濡,伸手一探,竟有半掌是一片血紅。沒多久,半空之中洴出鮮紅血雨。劉淵自知命數已盡,就用最後一口氣唸道:「九重雲霄分外明,玄靈無極罩金頂,天外紫霞瑞氣綻,教我萬民齊服膺」說完便是一陣狂笑,旁人都看得愕然無語。過沒多久一股氣道從咽喉下竄上來,整個臉像軟棉般的被扭成奇形怪狀後,七孔竟噴出鮮血後倒地身亡。
「劉淵死了,快走啊。」黑衣眾見劉淵已死,驚呼走人,各自尋路逃命退去,受傷的黑衣人都被夥伴拋在一旁不管其死活,任其在地上顫抖哀嚎。楊順對慌亂逃走的黑衣人眾吼道:「別走啊,還沒打完吶。」在一樓奮戰群雄的黃賀虎和溫避禍都受了點皮肉傷,見到黑衣人退去,兩人互看一眼,都不約而同的發出一陣朗笑。彼此都為生死兄弟又共撐過一關感到欣快。經此一戰,武林今後多了兩個傳奇人物─雙刀虎 黃賀虎和索命閻羅 溫避禍。
客棧的老掌櫃從櫃台後信步走出,哼然道:「九玄天教?你竟還沒死?」說著便從他手中飄下一張白紙,上面抄寫著剛才劉淵死前所唸的那首詩詞,每一行的第一個字都用紅墨圈起。
此刻天已見白,夜月也逐漸隱蔽其身影,遁入白光之中。
月采玲將雙刀往兩旁拋出一個迴旋弧線收回背上刀鞘內,失控驚叫的奔向風正揚說道:「小揚,小揚,醒醒啊,小揚。」「你不要嚇我,跟我說你沒事,跟我說你沒事,小揚,小揚………揚…」
慕芸瓏在快馬趕路的途中,突然感到渾身不舒服,整個人在馬背上曲捲成一團。羅英趕到她身邊憂心忡忡問道:「小姐,妳怎麼了?人不舒服嗎?」慕芸瓏搖搖頭,緊抓著胸口抖著聲音說道:「不是,我沒事,大概是心悸吧,不知道為什麼,胸口突然有點悶痛,心跳好快,好像整個人莫名的感到一陣恐懼,就好像是…啊!」話說到一半慕芸瓏突然意會到發生什麼事,急促的說道:「會不會是風正揚出事了?」「小姐…」「不行,我要回去…」說著調轉馬頭便要往飄雪山莊的方向奔去。羅英趕緊拉住慕芸瓏的韁繩急促的說道:「小姐,妳冷靜點,現在風正揚已不在山莊,妳要上哪找他?而且妳怎麼知道是風正揚出事了?」慕芸瓏雙眼泛紅看著抖得厲害的雙手說道:「一定是的,一定是風正揚出事,以前從沒這樣,所以我很清楚,一定是的。」羅英又說:「可是,風正揚都能和陸魁打成平手,憑他的本事,怎麼可能會出事?」羅英緩了緩語氣繼續說道:「小姐,我們現在還有其它重要的事要做啊,妳就別想太多了。」看著兩眼呆滯發紅的慕芸瓏又說道:「好嗎?我們去長安吧,說不定風正揚已經在那裡了。」慕芸瓏轉回馬頭,心中滿是不安的策馬狂奔,羅英看著大小姐的背影無奈的搖一下頭,也摧馬快速跟上。
在另一條路上,由破地斧楊復和夜叉娘葛文鳳所領軍的萬宗會眾人,奉慕芸瓏飛鴿傳令趕往長安候命。經過不眠不休的急速趕路,這支武裝集團現已來到長安城外十里處了。楊復下令就此尋地野宿,等候慕芸瓏的進一步指示。為不引起衛京軍團的注意,全體都穿上一件外套,把萬宗會的標誌隱匿起來,兵器和旗幟也都先行收藏。正當眾人在搭棚紮營時,遠處傳來隆隆震響的馬蹄聲,一隊金甲鐵衣的武裝人馬,旌旗紛揚的快速接近他們的營地。楊復和葛文鳳趨前一探,竟是執著唐字大旗的衛京軍團巡隊。
軍團來到萬宗會駐紮地前數十尺處時,前頭的一名將官往前一指,隊伍忽分為兩列各向左右奔去,將整個營地團團圍住。正前方有三名將官帶著兩列騎兵來到楊復面前,就定位後,後方兩列騎兵,向左右分列成一排橫面隊形。
領頭將官看了好一會兒的營地規模,再低頭看看楊復和葛文鳳,朗聲問道:「幹啥的?」楊復笑著回道:「做生意的,剛去了一趟西域回來,想去長安做點買賣。」領頭將官怎麼看都不覺得楊復像生意人,反倒有幾分殺氣,便疑道:「這麼大規模?生意做很大麼?做啥生意?」楊復邊在背後揮手暗示,邊笑道:「古董、布帛、梵語經書,什麼都賣。」這時一名徒眾已拿來布帛和經書,這是事先備好用來偽裝的商品,必要時還可以送人。將官接過經書翻了翻,裡頭確是梵語,是不是經書就不曉得了。但將軍對整個營地實是沒什麼好感,又不能無故擾民。仔細的瞧上一圈後指著楊復說道:「這裡可是天子腳下,最好給我安份點,否則,我就領右衛護京軍團將你們勦得一個不剩。」「走!」說罷便揮手示意離去。看著朝廷大軍的離去,楊復不禁鬆了一口氣。
葛文鳳問道:「聽說那惹人厭的無賴少主也在長安,那麼大小姐要我們來長安作什麼?難不成要和那無賴少主拼上一拼?」楊復說道:「要能這樣倒是好,只是老爺子可不會坐視我們焰派和澗派兩方血鬥不管。」「陸魁好像也會來,等他到了再問個詳細,我們就先在這兒等。」葛文鳳點頭説道:「好吧。」葛文鳳轉身對眾人下令把營地紮好,等候大小姐的指示。
經過一夜混戰,客棧內一片狼籍,遍地都是血漬和羽箭,橫躺死屍,及損毀的桌椅。投宿客人早就都各自離去,客棧內的伙計們正忙著收拾善後,把插在地上和桌椅上的羽箭,一枝枝的拔下來。老掌櫃的抬頭望了一下沉靜無息的三樓房門,低頭思索了一會,便轉身走向櫃台,從後邊的儲櫃上拿出兩罐用紅布封口的黑色陶罐,雙手後揹,漫步走向三樓。
在風正揚的房門外,左右兩旁各列了十名校尉看守。每名校尉都手扶刀柄,以備隨時出刀護衛。建立這麼棉密的守衛機制,為的是怕還有那來路不明的武林份子在風正揚昏迷之際找上門來。
在緊閉的房門裡,月采玲哭紅了雙眼,愁容滿面的望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風正揚,福貴等人都圍繞在一旁正對眼前的處境愁眉不展。
有人問道:「這下怎麼辦?長安還要去嗎?」「黃賀虎和溫避禍受傷,風將軍昏迷不醒,也不知上那給找大夫。」楊順說道。福貴想了一下說道:「可是,我們答應雪莊主的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們可是去救人啊。」坐在椅子上休息的黃賀虎說道:「我和避禍都只是皮肉傷,不打緊的,要緊的是現在風將軍怎麼辦?還有,如要去長安,誰帶我們去?我們又不知道鏢隊在哪?」楊順看了福貴一眼說道:「福貴,除了風將軍,現在你最大,你說呢?」福貴沉思許久後說道:「我們不能不信守對雪莊主的承諾及道義,又要照顧風將軍,我想…這樣吧,黃賀虎和溫避禍領二十人留下,你和我帶剩下的人去長安。」楊順說道:「所以,現在問題就只剩我們要怎麼找到鏢隊?」這時月采玲站起身來,用孅弱的聲音說道:「各位將官大哥,你們都是小揚的生死兄弟,我無意冒犯,但若是要上長安找鏢隊,我想我可以幫忙,我大概知道鏢隊在哪,雖然我很不想離開小揚,但也沒辦法了。」福貴高興的拱手說道:「月姑娘言重了,能有妳幫忙,我想我們可以很快的完成任務。」月采玲勉強擠出笑容拱手回道:「謝謝福貴大哥。」
就在大夥談話之際,房門忽然響起嘎吱一聲的推門聲,是掌櫃手裏拿了兩罐藥走進來,對愁眉苦臉的大夥人笑笑說道:「這是金創藥,我看你們有人受傷了,就拿來給你們用用。這藥是我自己親手調的,藥效不同於一般的金創藥。藥味很濃,但成效奇佳。」福貴謝過掌櫃後,接下藥罐,交給校尉張安處理。四、五名校尉合力將受傷的兩人扶到隔壁房間,卸下鐵甲,淨傷塗藥。
老掌櫃走到風正揚身旁,輕扶手脈,不禁暗中驚道:「沒想到這小子內力如此驚人,受了劉淵一掌,竟只是昏迷,卻沒有絲毫內傷,看來,雪一塵對你下了不少苦心。」
老掌櫃快速的在風正揚身上點了幾處穴道,再往胸膛用力一拍。風正揚忽然全身抽搐,接著整個人就緩緩醒來,哼了幾聲又沉沉的睡去。在場所有人都對這掌櫃突如其來的舉動感到震驚,尤其是月采玲,對這明明說不會武功的人,卻又能以氣道解病,更是懷疑是否是隱世的高人。
月采玲思道:「此人不僅懂得探脈,又懂行氣點穴,說不會武功未免太過牽強。明此道之人都看得出來,此人決會武功,而且決計是武林一等難見的高手。如今在此隱身渡日,難道,過去有難言的恩怨,或是厭倦世道,退出武林的前輩?。此人是正是邪,和萬宗會有瓜葛麼?」月采玲看這老掌櫃是越看越覺古怪。他對風正揚究竟是助力還是阻力,為什麼認得風正揚?這才是讓月采玲最在意的。
老掌櫃轉身對月采玲說道:「他只是幾處氣脈被劉淵的內力所阻,暫時昏迷而已,人沒事,妳隨我去抓幾幅藥,按時讓他服下,一天後人就會醒了。」福貴等人聽到老掌櫃所言,莫不欣喜若狂,對老掌櫃是一再的拱手言謝。老掌櫃笑說:「這小子和我有緣,不必謝我。」「妳隨我抓藥去吧。」月采玲點頭回道:「好的。」說罷便隨掌櫃步出房門。
楊順以爽朗的聲響說道:「沒想到,這老小子真有他的一套,兩三下便讓將軍醒過來。」福貴點頭說道:「那麼大夥一夜未睡,今天先讓大家休養一日,待明日清晨一早,你我便帶隊出發。」楊順高興得大聲吼道:「好啊,我即刻去吩咐弟兄們準備,咱們明天一早就給他殺到長安去。哈哈哈!」走出房門外對著走廊及一樓大廳大叫:「弟兄們,休養一日,明日一早,咱們上長安。」眾人洪聲回道:「是!」
月采玲和老掌櫃來到客棧後方的藥材室,才跨進藥室內,一股清心爽神的藥材味,立即撲鼻而來。一眼望去,正面是一片黑鴉鴉挑高九公尺的牆面,那是上百個用黑檀木做的藥櫃,一格格用極有勁道的書法寫著藥名。月采玲走近看到這些藥名越看越覺驚奇古怪,直覺有什麼隱密藏在其中。
月采玲逐字細看著藥櫃上的藥名思道:「師父說過,書法即劍法,一撇一捺,一橫一豎,都可與劍法武理相通。不過,這些字看起來似不太像劍法…」當思及此處,月采玲忽然驚訝的發現其中奧妙之處,暗思道:「不,應該說是不止是劍法,還有刀法、棍術,這個是拳式…」月采玲抖著雙手輕撫著藥櫃,兩眼瞠大越看越覺意外欣喜,一路順著藥名一個個看下去。「咦?這個,這個好像是空靈雙刀訣的起手式。」月采玲殿著腳尖,看著「天冬」這項藥名驚訝的思道。
「待我瞧個仔細。」月采玲運起內力,雙腳一蹬,輕踩藥櫃,就像長了釘子般輕易的攀到最頂,再如行雲流水般的一路往下輕滑。「沒藥、萬年青、草決明、寒冰石、山慈姑、隱冬、蓮心、麝香、沉香…」雙腳觸地之後飄逸的回轉一圈,一個收手,右手頂著下巴,左手環胸頂著右手肘,露出納悶的神色思道:「奇怪,少了二式,莫非是我看錯了。」
「呵呵呵,姑娘可看出興趣了?」一旁沉默的老掌櫃終於發出聲響。「妳對中藥材也有興趣麼?」
月采玲拱手回道:「前輩!」老掌櫃驚愕的揮手回道:「唉,什麼前輩,那是你們武林人的說法,我可是不涉武林的。」月采玲心想:「這老頭還不承認?」就地靈機一動,回頭望著九公尺高的藥櫃說道:「這就怪了,這麼高的藥櫃,如果前輩沒有兩下子,要如何取藥?」話才說完,立見老掌櫃滿頭大汗的搬著九公尺長的竹梯,說道:「妳所說的『前輩』就是這個,還可以練身體喔。」月采玲無語的看著老掌櫃辛苦的用竹梯爬上爬下的抓著藥方。月采玲皺著眉頭轉過身沉思了起來:「難不成,我誤會了?可是那些書法字形明明就是有…」這段時間,背後的老掌櫃一個輕步躍下,一腳輕點藥櫃借力,穩穩的落在地表,手上是早以用草繩紙保好的六包藥材。老掌櫃用藥包輕點月采玲,說聲:「若。」月采玲一回身驚道:「咦?好了。這麼快?」老掌櫃笑而不答。月采玲接過藥包時,抬頭看了藥櫃一眼,忽見上頭有一撇斜角的白色印點,心想:「那鞋印點在那麼高的地方,這…這老掌櫃究竟是何來歷?明明就是…」老掌櫃說道:「每隔兩個時辰煮一帖,水煮三分,一日後即可清醒。」「謝掌櫃。」
月采玲帶著藥包走回客棧,一路上都在想剛才詭異的事,經過大廳,有名伙計正提一桶水要沖掉地上的血漬。水往地上一潑,月采玲右手拿著疊得老高的藥包,邊走邊想,左手輕靈的在半空比劃,口中唸唸有詞的正好走到那裡。夥計發見不妙,就要潑濕客人的瞬間,月采玲看也沒看的一個迴身上揚,越過水花跳到長椅上再踩到桌上,從容的輕輕跳下,一滴水也沒沾到,手上的藥包一個都沒掉落,而且思緒也絲毫沒受到影嚮。
回到房裡,見到風正揚臉色紅潤,已有氣順脈通之象。月采玲坐到風正揚身邊細聲說道:「小揚啊,明天一早我就要趕去長安,你要快點康復,來長安找我喔。」話才剛說完,經過一夜長戰的月采玲此刻也漸感睡意,就趴在風正揚的身邊睡著了。
陸魁領著新入會的群眾來到楊復的營區前,有名萬宗會徒眾見到陸魁領人前來,迅速奔往楊復營帳報訊,另一名徒眾則快奔趨前對陸魁拱手說道:「陸護使,已差人通報楊衛軍,請稍候。」陸魁點頭回應後,即令全員下馬等候。
「報,陸護使到。」楊復和葛文鳳對視一眼說道:「陸兄來了!」兩人來到帳外見到陸魁即拱手說:「陸兄,久候多時了,大小姐呢?」陸魁回道:「大小姐要我帶這批新手先行,她即刻就到。」楊復和葛文鳳見陸魁身後二十來個生面孔便說:「這些是…」陸魁低聲向二人交代了幾句,楊復回到:「小的明白,待大小姐一到,即刻啟程。」
「大小姐,妳不想快點到長安嗎?」羅英見慕芸瓏行如牛步,並未積極往長安趕路,有些不耐的問道。主婢二人走在一條山林間的小路,微風徐徐,枝頭上的黃色花瓣花粉也隨風散落一地,在山間的石土路上綴出點點酪黃,煞似人間仙境,也難怪慕芸瓏不想趕路,免得誤了眼前這般美景。慕芸瓏用扇子拍了一下肩膀上的花粉,用很篤定的語氣説道:「我不認為風正揚在長安。」羅英飄了一下眼睛不耐的說道:「我們又不是去長安找風正揚的,我們是去辦正事啊。」慕芸瓏不以為然的向旁看了一下,回過頭微笑道:「風正揚不在長安,那就沒意思了。」羅英有些急燥的說道:「妳又知道他不在長安了,妳連長安城的一塊石頭都還沒見到吶。」慕芸瓏笑著看了羅英一眼說道:「我就是知道。」「是嗎?」羅英很是懷疑的說道。
「因為我可以感覺得到風正揚不在長安。」羅英在她身後扮了個鬼臉暗唸道:「感覺得到妳個頭啦。」忽然眼前飛來一把信扇正中羅英額上,又彈飛回到慕芸瓏手上。「好痛啊,小姐。」慕芸瓏頭也沒回的說道:「誰叫妳在我背後裝鬼臉?哼!」羅英摀著頭説道:「妳怎麼知道?」「不知道,我用猜的。每次我說到風正揚妳就會在我背後扮鬼臉。」羅英發現被小姐套話,提高了音量説道:「喔,原來妳亂打人,過份!」慕芸瓏回過頭吐舌頭應道:「來呀,如果你抓得到我,就讓妳打回來。」說著便策馬往前快奔。「小姐,等我啊。」羅英見慕芸瓏跑掉了,趕緊摧馬跟上。
陸魁向楊復及葛文鳳二人,在營帳內談起了在飄雪山莊的經驗,說道:「若非風正揚出手,我現在恐怕已是白骨。」楊復驚道:「當初老爺信了少主的讒言,才將黑潭四怪二人安插到我方陣營,表面上說是幫忙,實則是監視。」「只是萬萬沒想到,這二人手段如此陰險,竟把腦筋動到陸兄身上。」楊復吸了一口氣說道:「不過,由此也可看出風正揚的為人正直不阿,是條好漢。」葛文鳳叱道:「果真是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手下,有個陰險的少主人,他們四人會有此行徑也不足為奇。」「不過,風正揚此人生得如何,我倒想見見。」
陸魁揮手說道:「我看最好不要。」葛文鳳笑笑的問道:「哦,莫非此人青面獠牙,雙眼火紅,一副嚇人模樣?」陸魁搖頭回道:「非也,是咱們的大小姐在嵩下客棧與此人見過一面後,就有些不太一樣了。」二人會意之後喔的一個長聲,便哈哈朗笑。楊復笑道:「大小姐正值青春年華,荳蔻之年,這是難免。只不過飄雪山莊是我們萬宗會的目標,不太好吧。」葛文鳳掩口笑說:「這可不見得,大小姐智勇雙全,她自有她的打算,不過,能讓大小姐看上眼的人,那就更該瞧他一瞧。」這時外面傳來一聲:「報!大小姐到。」陸魁說道:「人到了,快。」三人急忙起身走到帳外排成一列對慕芸瓏拱手說道:「恭迎大小姐。」慕芸瓏向三人揮了一下手說:「免。」便徑自走入帳內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慕芸瓏雙手擺在扶手上,一臉嚴肅的說道:「現在慕洛君在長安何處?」楊復拱手說道:「回大小姐,在水雲樓。」慕芸瓏哼道:「跑去逍遙啦。」「陸魁,去跟他說:明天我在長安城北的琉璃園等他。」「是!」「文鳳,我身上這套男裝髒了,去長安替我找套衣服來。」「是,屬下遵命。」慕芸瓏向楊復問道:「查出來攻擊飄雪山莊鏢隊的是何人了嗎?」楊復回道:「以目前情報所知,我焰派的弟兄都未曾向飄雪山莊旗下的任一行號或鏢隊出手,所以,會不會是少主的澗派下的手,就得問過少主才知道了。」慕芸瓏點頭說道:「這正是我召你們前來的主因。若真是那傢伙的人逾矩違反我的指令,我就在琉璃園就地將他滅了。」三人聞到此言,莫不顯得格外興奮。陸魁振奮的問道:「若真如此,老爺子那方面該如何交代?」慕芸瓏立起身來,揹著手說道:「就明講啊,如是他壞了規矩,連我爹都是容不了他,所以我爹那邊無須擔心。」三人聽到慕芸瓏的說法,也都紛紛點頭甚感同意。隨後,三人即刻領著慕芸瓏手諭,分頭進行。
這天才剛入夜不久,老掌櫃特地幫月采玲準備了一碗粥。來到房門前敲了二下,門緩緩拉開,睡眼惺忪的月采玲揉揉眼睛説道:「掌櫃的,是你。」老掌櫃滿是笑容的說道:「明天妳就要上長安,我看妳今天一大清早忙完倒頭就睡,都沒吃東西,我吩附伙房熬了個粥給妳。」月采玲腳步蹣跚的走到桌邊坐下,一臉還沒醒來的模樣。老掌櫃將粥端上桌後,便走到風正揚床邊,探了一下風正揚的氣色,就提起衣袖,伸出三指撫在手脈上,思道:「嗯,這小子恢復的速度比我預料中的快。」「怎麼樣?」月采玲突然站在身後問道。老掌櫃轉身笑道:「他好得很,妳就別擔心了。」
熱鬧依舊的水雲坊,在這個夜晚忽閃進一名極快的身影,直奔慕洛君位於二樓的房間。在門外守衛的萬宗會徒眾,個個突然腦後受襲,兩腳一癱,倒地不起。
房內傳出慕洛君的聲音說道:「來者有何貴幹?」陸魁以低沉沙啞的聲音說道:「哼,果然好耳力,我家大小姐要你明天去琉璃園一趟。」「原來是你,那丫頭想見我?真是稀奇。」過了好一會兒,房門外寂靜無聲,無人應答。原來陸魁話一說完,就已先行離去,並未理會慕洛君。
隔天大清早,尋安客棧外充斥鐵器的鏗鏘聲和馬鳴聲。月采玲和東風七十二緹騎正整裝上馬,要出發前往長安城營救鏢隊。
掌櫃拎著一袋青布包袱走到月采玲面前說道:「這裡面全是金創藥和治內創的藥材,用法全寫在裡面,我想妳應該用得到。」月采玲拱手謝道:「謝掌櫃,掌櫃恩情來日定報。」向一旁的福貴點頭示意收下。掌櫃回道:「不用了,能見識到風月的功力,已是有幸。」「快去吧,別誤了時。」黃賀虎說道:「不用太久,我們馬上就會去長安找你們的。」月采玲回道:「那麼我們出發了。」黃賀虎、溫避禍及留守的二十個校尉,站在客棧門口望著急奔的馬隊消失在晨陽中。
長安城外一大早也不怎麼平靜,城外北方的琉璃園,四處鬼影幢幢,殺氣彌漫。慕芸瓏領著羅英、陸魁一干人等在花園水池正中央的涼亭,等著慕洛君前來把話講清楚。
慕芸瓏撲上明亮的彩妝,身著一襲輕便的銘黃色彩女裝,外批橘紅絲質透明套衫,顯得美豔無比。原本打算換上邱寧送她的那襲華服,但考慮到今日前來,會有動手的可能,特別要葛文鳳找比較輕便的衣服,腰間還繫上她的專用武器,一對全銀的雙劍。因為是女用的雙手武器,所以長度上比單手的劍短上三分之一,重量也較為輕盈。身後的羅英也恢復先前紫黑眼影的妝扮,眉心上也重新寫上紅辣辣的「死」字,肅殺之氣溢於顏表。其它如陸魁、楊復、葛文鳳及二十名徒眾,個個臉上殺氣騰騰,氛圍緊繃得彷彿一根針掉在地上即可引動一場殺戮。
過了一個時辰,外面傳來報訊聲:「報!慕少主到。」十公尺外的花園口出現慕洛君和黑潭四怪等人,慕洛君身邊多了一名十來歲的男僮,此人乃是出身鬼羅門與小歌女羅英並稱「鬼童魅女」的鬼書僮吳樂,俊秀稚氣的臉孔,蒼白無色的表情,沉默寡言,給人一種怖悸之感。鬼書僮年紀雖小,卻已有二十多人喪於其手,且都死得令人匪夷所思。羅英遠遠的見到此人,眉心間的殺氣頓是激增數倍,有如仇人親見一般。鬼書僮吳樂見到羅英,輕蔑的露出淺淺一笑。除了這些人,身後更是跟了五十名徒眾屬下。殺氣沸騰的在空中漫延開來,雙方火拼意味在十里外都聞得到。
「哈哈哈,我們兄妹許久未見,安排這麼大陣仗迎接我?真是好妹妹。」慕洛君走到涼亭前招呼了一聲,劃破沉寂許久的凝人氛圍。慕芸瓏撇過頭並未多加理會,臉上依舊充滿忿忿之情。慕洛君徑自坐下,將一尺長的鐵扇放在桌上,還轉起圈來,與涼亭的石桌摩擦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慕芸瓏看得有些不耐,但仍未發一語。慕洛君四週瞄了一瞄,便道:「找我來卻不說話,是打算用拳頭說嗎?」慕芸瓏兩眼直盯慕洛君嬉笑的神色,身後陸魁等人都被激得蠢蠢欲動,若非慕芸瓏暗示不動,恐怕話才說完就已血流成河。
慕芸瓏抬高下巴,面無表情的說道:「只問一句話。」慕洛君意外的說道:「唷喝,妳搞這麼大的陣仗,就為問一句話?哈哈哈,妳也未免太誇張了吧。」話末還笑個不停。慕芸瓏沒與他計較,繼續說道:「我下過令,沒有經過我的允許誰都不准動飄雪山莊,我問你,你有對飄雪山莊的鏢隊下手麼?」
慕洛君聞言突然愣住,拾起鐵扇指著慕芸瓏說道:「死丫頭,我動飄雪山莊?妳倒說說看,有什麼證據說我動飄雪山莊,我又幹嘛要動飄雪山莊…啊?」說出『啊』字時,右手同時將鐵扇往用力石桌上一拍,碰撞之聲響徹雲霄,不過,現場每個人都是有備而來,這聲鉅響並沒嚇到任何人,反而是琉璃園裡的飛禽被驚得四處走散。四周氛圍又是一陣凝結的沉靜,靜得足以令人屏息止氣,忘記呼吸這檔事。
慕芸瓏從上到下瞄了慕洛君一遍,沒好氣的説道:「有,或沒有,選一個,在那說這麼多廢話作什麼?」慕洛君雙手一攤哼道:「有又怎樣?沒有又怎樣?妳又能拿我如何?」慕芸瓏笑道:「簡單,如果是你下的手,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了,懂嗎?」慕洛君氣得整張臉都快歪掉,這時,身後的魯道有揚聲吼道:「妳當萬宗會就妳一個人說了就算?光憑妳一句話就要滅了我們?也不看看自己有何能耐,老爺子也不會讓妳胡來。」慕芸瓏不想理魯道有,陸魁就替她發聲回道:「你說什麼話,有誰問你了?你給我安靜點。」常欽不服氣也插上一句:「你就不用閉嘴啊?」慕洛君伸出左手示意黑潭四怪不要多說,這才又平靜下來。說道:「為什麼特地來長安問我這件事?就算有人動了飄雪山莊,那又怎樣?妳是漁翁得利,妳沒事發什麼瘋到處興師問罪?這不像妳以前的性格。」
慕芸瓏回道:「儘管回答我的問題,其它不關你的事,問那麼多作什麼?我愛怎麼辦事你管得著麼?」慕洛君說道:「妳這死丫頭,長越大越不像話。」接著忿忿的說道:「我沒時間陪妳在這耗,我們走!」
慕洛君正打算要起身離開,卻被慕芸瓏一聲嚴厲的「全給我站住!」身後陸魁等人全都亮出武器,擺出欲強勢留人的架勢。慕洛君回過身來戲蔑的說道:「不會吧,妳真想對我動手?死的未必是我哦。」慕芸瓏非但沒有退怯,氣勢反而更為凌人,語帶威脅的說道:「沒給個交代,一個也不能走。」魯道有怒火中燒的吼道:「瘋婆子,我們沒時間陪妳玩家家酒。」慕芸瓏眉心一皺,奮力往石桌上一拍,立起身來怒道:「魯道有,你算老幾啊?我在和你主子說話,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出聲?」慕芸瓏這麼一拍,力入三分,在石桌上留下一個半吋深的黑手印。
雖然慕洛君以往並不把慕芸瓏的武功放在眼裡,但她真正的實力說是真的見過,卻是個大問號。現在,以她一十九的芳齡,又是女兒之身,能在石桌上留下半吋深手印的這般功力看來,似乎是有些低估了她。
在場所有的澗派人馬全對慕芸瓏這聲喝令感到意外。意外她會為這等小事如此震怒,意外她竟是認真到如此程度,意外她的功力遠遠超出想像。慕洛君深覺眼前的情況,似乎不是隨意應個幾句就能了結。走回亭中坐下,斜著頭說道:「丫頭,只不過一句話,非得如此?」「萬宗會現在正是建立萬年大業之際,對自己人下手,明智嗎?」慕芸瓏不跟他廢話,將頭撇過一旁嚴聲問道:「有還是沒有?」慕洛君也有些不耐煩了說道:「沒有!告辭。」起身拱手之後,隨即快步離開涼亭。沒想到,慕芸瓏又是一句:「站住!我還沒問你身邊那幾隻狗呢。」「雖然你沒下令,也得問問你身邊的人有沒有背著你亂來啊。」慕洛君瞠大了雙眼看著黑潭四怪,四人紛紛搖頭表示沒有。
慕洛君見焰派氣勢越來越凌駕於他們之上,甚氣不過,怒道:「丫頭,別以為飄雪山莊是妳們的目標就可以如此囂張,四處羞辱人,亂按人罪名。這筆帳,我們記下了。走!」
楊復看著澗派眾人離去的身影問道:「大小姐,妳相信他們?」慕芸瓏說道:「不信,但他說對了一件事,我們也無法證明是他們幹的。」葛文鳳說道:「難道就這麼算了?那置大小姐的權威於何地?」慕芸瓏說道:「別急,不是他們所為便罷,要是掌握到是他們亂來的證據,我們一個也不放過。」「楊復!」楊復拱手回道:「屬下在。」「調一組人馬全力追查究竟是誰所為。隨時向我稟告。」「是!」
當澗派眾人來到琉璃園門口時,魯道有傾身向慕洛君低聲問道:「少主,你吞得下這口氣?」慕洛君說道:「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吩咐你的事安排好了嗎?」魯道有沉默的用力點頭。慕洛君將鐵扇往手心上拍了一下說道:「那好,下令圍住她們,一個都不准跑,燒了琉璃園。」「是!」
一聲令下,眾多身著藏青色宗字服的澗派人馬立即將琉璃園團團圍住,在圍牆四週堆滿乾柴,用火把引燃熊熊大火。在園內的慕芸瓏等人忽見園牆邊四週炊煙紛起,全都驚道:「這是…」一名焰派徒眾急奔而來驚呼道:「大小姐,他們大批人馬圍住琉璃園,在四週引起大火,將我們困在裡面,有數名弟兄因試圖突圍而被殺了。」眾人驚道:「大小姐!」只見慕芸瓏毫無懼色,抬了一下頭說道:「小兒把戲就想困住我?」「陸魁,叫那批新手擋住澗派的人,其它人跟我來。」「是!」
慕芸瓏領著眾人來到迴廊的中間路段,用力轉動扶欄上的一隻翠綠色石獅子,眼前的地板忽然開出一條地道,深不見底,眾人見狀皆大呼意外。慕芸瓏笑道:「這是我早些年為了好玩,命人暗中建造的,連我爹都不曉得。我早料到他會給我耍陰的,所以我才約他在這見面,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走吧,去嚇嚇他們。」慕芸瓏說得一臉得意,一旁眾人無不佩服她的機靈才智。
楊復引燃火苗,往牆上一道的濕濡的油燈心蕊一點,立即引起一條綿長火龍,陰暗的地道也頓然燈火通明。走出地道,出口正巧是琉璃園西北方的一座小山丘,往下一望,有一條道路,正好是澗派眾人要離去時的必經之道。
琉璃園燒得差不多時,慕洛君等人看著眼前那批被派去欺敵的焰派新手成堆屍體,認為其它人也應都盡數覆滅於火海之中。慕洛君激動的說道:「這下子,萬宗會下任接掌人選的競武試會可以結束了,因為另一位人選已經不在了,接任者非我莫屬了。哈哈哈!」常欽樂得說道:「這下飄雪山莊、我月教、百荷會。這三個非拿下不可的目標不就全讓少主給包下了。」慕洛君得意道:「那當然,這可是萬宗會繼任者的責任啊。」黑潭四怪齊拱手喝道:「恭禧少主,賀喜少主。」聽到黑潭四怪的賀詞,慕洛君笑得更加猖狂,熊熊火光映在臉上,宛如一張扭曲的面孔。慕洛君揮手説道:「我們走!」
慕洛君等人走到山丘半路上,半空中突然無端掉下數支密集羽箭,慕洛君和黑潭四怪用力撥開箭雨,幸未被箭所傷,但身邊有數十名徒眾紛紛中箭倒地。慕洛君大喝道:「是誰?竟敢在暗處放箭傷人。」沒多久,山丘高處忽出現一群人影,定神一看,竟是以為已死的慕芸瓏等人。
慕芸瓏嘻嘻笑:「是誰放暗箭啊?是你小妹我啊。放你暗箭又怎樣?和你玩陰耍狠比起來,我算小意思吧。」人沒燒死已讓慕洛君氣得七竅生煙,沒想到,慕芸瓏又故做無辜狀說道:「你燒了琉璃園啊?爹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很生氣的。」說到著又改以嬉笑的口吻說道:「所以,現在小妹我要去告狀了,告辭。」拱手作狀隨即領人離去。慕洛君指著對方背影怒道:「慕芸瓏,妳給我記住。」話一說完,遠方即傳來慕芸瓏的聲音喊道:「你等著被爹修理吧。」
慕洛君氣得全身發抖振臂怒道:「去給我查出是誰襲擊飄雪山莊的,要是我們的人,我要劈了他。」四怪彼此紛紛互視不知所以,魯道有便小心試探的問道:「少主,這…你想幫她們查探是誰嗎?」慕洛君滿臉怒氣橫秋的回道:「全是這個人害我今天這麼受氣,無來由的被那丫頭將一軍,我要把這人找出來,他敢動飄雪山莊,將來一定也敢和我們萬宗會為敵。」聞言後,黑潭四人齊拱手喝道:「是,少主。」
趕了一天的路,這天下午,月采玲和福貴一行人來到了長安城北十五里的一個鎮上,這裡是鏢隊最後回報的地點。不過,這裡離長安雖然僅有十五里,但一眼望去卻是人煙稀少,殘屋破壁。和長安的豐衣足食,百業興盛的景象形成強烈對比。騎隊一行人來到這街道上,放緩了速度,月采玲沿途一直東張西望,好似在找什麼東西。
過了好一會兒,月采玲忽見一棟民宅的土牆上,有個極不顯眼的圈圈塗鴉,圈內還有ㄑ形的筆劃,看似某種暗語。月采玲對福貴點頭說道:「找到暗號了,跟我來。」
眾人轉入另一條街,走了數十尺,在對面轉角處又見一個同樣的記號。再跟著記號走去,不知不覺中,已出了那個小鎮。福貴問道:「月姑娘,這裡荒郊野外的,接下來要上哪找?」月采玲指著前方林道一顆樹上一個用樹騰打的環結說道:「那兒。」眾人再往樹林裡搜尋,來到了一個叉路口,一條往左的上坡林道旁立有一石碑,上頭刻著「敏華寺」。月采玲到這卻停下來了,因找不到暗號而不知該往哪條路去。正在思索之際,身後的福貴忽道:「徐晉、東方遙,往前二里,探!」「是!」隨即衝出兩名校尉往右邊那條林道急速奔去。
月采玲說道:「如果我要護鏢,又有人受傷,應會選較好藏身的地方。」楊順往左方林道一指說道:「敏華寺。」前去探路的徐晉和東方遙走了一里路,即見眼前有一條七米寬的大河,河水雖不致於湍急,但深不見底,河面上僅有一條已呈腐朽的木橋可供通行。兩人互視點頭同意彼此的想法後,便調轉馬頭回報。福貴見兩人返回問道:「如何?」徐晉說道:「前方一里處有一大河,僅有一條木橋可供通行,但橋過於狹窄且已腐朽,我們不認為鏢車過得去。」聽完徐晉的報告後,月采玲說道:「走吧,去敏華寺。」
往上坡行了一里半,前方出現一座寺廟。規模不大,石灰建築,外表看上去雜草叢生,大門上方有著石刻的敏華寺三字,但紅色的漆早已斑剝模糊,只有深鑿的刻痕可以辨識。隨處望去盡是破瓦殘壁,好像已荒廢好一陣子。
楊順指著門前的腳印說道:「腳印是新的,有人。」灰白的地上有數道新印上去的重疊腳印和輪印,但無法確知在裡頭的是否是飄雪山莊的鏢隊。「進去看看。」月采玲說著,便往裡面走去。福貴命十人留下看守,便和楊順領其餘的人隨月采玲進入寺內查看。穿過滿是雜草的小庭院,走到大廳前,門板都已盡數脫落傾倒,大廳內蛛絲滿佈,連灰塵都已黏固,可見已荒廢良久。這時天色已漸近黃昏,寺內一片昏暗,障礙物又多,於是楊順下令:「去弄幾支火把來。」校尉領令後往外走去,隨即拿了數支火把進來。拿了火把之後,眾人再往內深入尋找鏢隊的蹤跡。
走到後廂房,忽聞到一股屍臭味,月采玲向眾人呼道:「這兒好像有屍體。」楊順說道:「好濃的屍臭味,依現在的天氣推斷,應該有三天了。」「在那間房,從那兒傳出來的。」福貴指著一間破敗的門房說道。
推開房門一看,房內赫然一片血漬遍地,地上躺了數具死屍,有明顯打鬥過的痕跡。月采玲看到屍體上有飄雪山莊的標誌驚呼道:「啊,真的是鏢隊的人。」月采玲蹲下身翻過屍體查看,見這些人死狀都甚奇慘,讓人慘不忍睹。月采玲在驚恐中強作鎮定,緩緩站起身,但身體仍忍不住發抖。福貴扶著月采玲問道:「月姑娘,妳還好吧?」月采玲輕扶額頭說道:「還好,頭有點痛。」楊順關切的說道:「可能是不小心吸了屍氣,到外面透透氣吧。來人。」兩名校尉上前扶住月采玲,走到房外花圃的欄杆上坐著。
「給我一間間的搜,看看還有沒有其它人還活著的,任何一間都不可以放過。」楊順下令搜屋,所有校尉都散開來逐屋搜索。從廂房、禪室、藏經室、頌經堂、柴房、伙房,無一放過的搜了個仔細。
「你們兩個陪著月姑娘。」楊順向剛才扶月采玲出來的那兩名校尉吩咐完後也加入搜尋行列。月采玲輕扶著頭,眉頭深鎖,甚感難過時,忽見花圃中有一青色翠綠,正在閃閃發亮的東西。月采玲正要起身時,被校尉攔著說道:「月姑娘,妳坐著休息,有什麼事我們可以代勞。」月采玲臉色蒼白搖頭指著花圃說道:「我沒事,不過,那兒…」校尉往月采玲指的方向走去,撥開草叢,拾起一塊玉佩,將沙土清淨後,對月采玲拱手送上說道:「月姑娘,拾得玉佩一塊,妳是指這個嗎?」月采玲嗯了一聲,將玉接過細看。發覺上頭刻有精美紋理之外,還篆銘有『九玄天』三字。
「九玄天?好熟啊,這…」月采玲正在思索時,忽有人嚷道:「這個人還有氣,快來啊。」月采玲快速起身往聲音來源奔去。
在後院,一名飄雪山莊的護院滿身血漬的躺在乾草堆裡,勉強喘著氣。楊順搖著對方身體說道:「兄弟,你醒醒啊,是誰下的手?」護院有氣無力的哀道:「快…快走…他們好厲害,快走。」楊順看著福貴疑道:「走?」福貴機警的問道:「往哪走了?」護院顫抖的舉起滿是血漬的往天空一指。大伙都往上方看去,都搞不清楚他所指是何方。護院只剩最後一口氣的說道:「好多白衣人…白衣…」正說著,身穿白綠相間衣服的月采玲正好來到現場,護院見到月采玲,突然兩眼瞠大,倒吸一口氣,雙腳一蹬,斷了最後一口氣。
楊順轉頭見是月采玲到來,便說道:「月姑娘,妳嚇死他了。」月采玲不解的說道:「這…怎麼回事?」楊順站起身來說道:「他剛提到白衣人,很多的白衣人,接著妳來了,他就死了。」福貴說道:「他剛才所指的方位,唯一合理的解釋應是後山那條小路,可是那路不適鏢車行走啊。」眾人往後院的一個窄小,且早已長滿雜草,連路都看不到的拱門望去,沒人說得出所以然。月采玲問道:「他沒說清楚嗎?」楊順說道:「妳看他傷成這樣,可能連自己躺在哪都搞不清楚喔,而且他剛才指的是天空啊。」月采玲焦急的說道:「那麼怎麼辦?」月采玲慌張得想起還躺在客棧療傷的風正揚諾諾的說:「如果小揚哥哥在的話,不知道他會怎麼做?」
楊順瞄了一下眾人,反應快速的說道:「不如在這附近再仔細搜搜,看看有沒有什麼蜘絲馬跡,妳看如何啊?月姑娘。」月采玲看著黑沉的夜空說道:「先找地方休息吧,大伙也累了,等天亮再說。」福貴附和的說道:「好吧,就依月姑娘所言,尋個野地,埋鍋造飯,待天一亮,再尋鏢車蹤跡。」「是!」
夜晚明月高懸,晚風呼颼颼的吹過耳邊,月采玲倚在一顆樹下,緊抓著披風,望著天上的月亮,想起了風正揚曾經告訴過她,當他想念她自己的時候都會抬頭看看天上的明月,此刻,月采玲正漸漸體會到風正揚當初是怎樣的心情。
福貴拿了塊烤山豬肉從背後走來,到了身旁蹲下遞給月采玲說道:「月姑娘,吃點東西吧。」月采玲接下山豬肉說道:「謝謝你,福貴大哥。」福貴見月采玲沒什麼食欲,便道:「在想風將軍麼?」月采玲煞是不好意思,紅著臉沉沉的點一下頭。福貴笑著說道:「放心好了,風將軍很多次都帶我們弟兄脫離險境,連關外的突厥族都怕他,這次,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快吃吧,明天一早還要去找鏢隊吶。」月采玲開心的笑了笑,點了頭,便低頭吃起山豬肉來。
九玄天究竟是什麼?竟然挑上萬宗會這股武林勢力。下落不明的鏢隊和九玄天有關嗎?競武試會和萬宗會接班人有關,而競武試會又是什麼?且待下文陸續揭曉。六、玄武院院主寒水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