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02|閱讀時間 ‧ 約 9 分鐘

當自學來敲門

    當我還是個小屁孩時,阿嬤交代我要去學校「學規矩」,我心裏的os.是:「阿嬤妳別裝懂,規矩是那門子學問哪?」
    終究我還是聽阿嬤的話,成為乖乖領全勤獎的模範生。但是,循規蹈矩的我,也一直有那麼一點奇想:「我想要多些自由,但不是那麼放縱的那種,ㄧ個人難道不快樂的支配自己的生命嗎?」
    像隻金魚,我開始下意識輕輕的、反覆的碰觸、測試那個無形的玻璃缸⋯
    直到讀高中時,因為生病請假就醫,看著行伍之外沒有鐘聲上下課的人們,我才更具體的體認到,原來在我們這群學生上課時,這個社會是這樣閒散的運作著。拋開遲到、打鐘、記過⋯什麼的,有這麼多人,都不在學校的小框框拘束下,亂中有序的過日子。
    後來又更長大,體認到大人有好多煩惱,他們也在找快樂生活的答案⋯那是什麼?即使有更多的時間、金錢、親友、美食精品⋯我看到的仍然是不快樂的大人。
    我們被好好的教育著,變成一個個好學生、好國民,卻不怎麼認識自己,關心別人,過上真正的好日子。我在台灣經濟起飛中看到人們揮霍無度的沈淪,也看到生命在經濟海嘯席捲後含恨墜落,接著我的生活也陷入了困境,焦急痛苦之餘,更加急切於尋找生命的意義。峰迴路轉,我對快樂生活的輪廓漸漸浮現:「觀自在,無入而不自得」。
    自在的活著,是日後我兒子親口所說,他要自學的目標,這也算是我對他的影響吧!
    被孩子教育的爸爸
    而相對於姊姊出生時的無心,我老公阿傑是帶弟弟之後,才學習當爸爸的。
    當年,剛結婚不久孩子就來得太快、太早,而我們卻還在職場掙扎,在三代同堂的暗潮洶湧中教養孩子,累壞了我們。
    這個大男人,幾乎下班回家就往電視機前一屁股坐到半夜,除了洗澡和睡覺,夫妻話也說不上幾句,更別說帶小孩了。
    我們辛苦的經歷過這一段,如今也不再年輕,終於明白,當時不只新手媽媽承受很多,新手爸爸心裏苦,新手爸爸不說。
    阿傑是在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內」家庭中被期盼到的男孩,家人無微不至的照顧,竟像是用功讀書的條件交換,也剝奪了男孩生活自理的能力。他不會,也不曾想過,男人應該跟女人一起做家事、帶小孩。
    所以姊姊跟爸爸的相處,媽媽看來是有許多不捨和心疼⋯明明親子都是訴說著愛,為什麼卻常常遺留下的是破碎ㄧ地、尖酸刻薄的言語,收拾不了的是後悔心痛的淚痕?
    從媽媽開始的改變
    媽媽出去找專家、聽演講,可是都改變不了這一切。一個人的旅行,要從內而外的出發,而不是試圖從外面把他拖著走。那些帶著枷鎖的出走,終究是誤會一場,徒勞而無功。
    所有的改變是來自於一點一滴慢慢的積累,媽媽只能,也只好從自己開始改變。
    至於弟弟出生則是個驚喜,雖說是個性溫柔的小孩,初生時倒是很霸氣的在他爸爸臉上射了一坨胎便,ㄧ旦接受了這種設定之後,兩個人從此成了莫逆之交⋯我也說不上來,這個爸爸很是孝順這個兒子,為他做出許多不可能的改變,開始學習帶孩子,而這個兒子又那麼的理解這個爸爸,總是用自己的自在,包容爸爸的機車和暴衝。
    他們是彼此最麻吉的支持與陪伴。
    這時為了姊姊總是進出醫院醫不好的病,我開始試著讀中醫學養生保健,直到阿傑看這個國立大學畢業的老婆,實在讀不出什麼東西,只好自己下海看影片苦讀,這才發現,原來我們的基本教育並沒識得幾個字,所以學習才會有那麼多問題!我們的基本教育並沒有教我們思考,根本不會解決學習遇到的問題!這些經驗,正好成為我們日後思考小學生的自學課程規劃時,最重要的學習架構。
    看見教育的問題
    來到我家姊姊該去幼稚園的年紀,她被拎到老師面前,老師說:「跟媽媽說再見!」,她就狀況外的照辦。等到隔天,老師再重施故技時,小女孩已經很狀況內的大哭起來,老師就老神在在的叫媽媽快走,媽咪只好趕快飛奔出去,但是又幽幽的摸回走廊的柱子後面偷看⋯小女孩已經嘎然止淚,跟老師要果醬夾在餅乾裏吃:「嗯⋯我最喜歡吃草莓果醬!」。
    根據以上觀察,新手媽媽當時得出的結論是:
    1.專家講的總有道理根據,還是他們比較了解孩子吧。
    2.時間到了,讓孩子跟著學校的要求學習就好,只要家長不要額外要求,孩子就不會有壓力。
    3.孩子自己也不知道個所以然,所以他們的意見不能太在意。
    到了小學,雖然成績也不錯,媽媽總覺得小女孩的數學怪怪的,計算和解題是精熟了,還是不太理解原理,學校老師卻一再叮嚀,爸媽在家不可以教,以免孩子更糊塗。媽媽說:「好的,好的。」
    三、四年級,學校排了代課老師、臨退教師,上課品質很糟糕,小女孩的男同學被呼巴掌,還跳牆逃課被抓回來,媽媽很擔心,到學校送東西時,竟發現全班安安靜靜,在等上課鐘響猶然沉睡中的老師,不知何時才能悠悠醒轉⋯媽咪轉身想去校長室,小女孩卻說:「我不要變成被老師點名的同學⋯」。媽媽只好咬咬牙說:「好的,我知道了⋯」
    五、六年級,趁著上國中這個更讓媽媽擔心的環境前,打聽到遠在宜蘭的公辦民營實驗教育,可是小女孩說:「我要跟我們班同學在一起畢業!」。媽媽嘆口氣:「好吧~好吧~」
    至於弟弟,他從上幼稚園的第一天,天天哭,天天說他不想去上學。媽媽的心裏很掙扎,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小男孩的話?
    直到老師打電話通知媽媽去為弟弟踩壞的教具賠錢,而不是關心孩子們使用教具的安全,媽媽終於面對事實:
    1.專家不一定說的有道理。
    2.跟著學校的要求,老師有課堂經營的壓力,孩子就有考試、比較、活動、評分⋯的壓力。
    3.要相信孩子說的話。
    我們開始看見,從小不愉快的學習經驗,其實都夾帶著太多不是學習的包袱和誤會,讓我們對學習失去興趣,也失去信心,或者以為自己已經完成了學業,到了職場還是要打掉重練。因此,我們開始思考、尋找給下一代不ㄧ樣的教育選擇。
    當自學找上我們
    像我們這樣對教育和教養充滿疑問的父母,只有大學畢業的普通學歷,兩袖清風,待在教育保守得出了名的古都,為什麼會想要帶兩個孩子做自學這種新教育呢?自在學堂的兩個學生,一號是弟弟,二號是姊姊。為什麼是弟弟先自學,而不是姊姊呢?
    因為是自學找上我們,而不是我們想要自學。
    自學這個名詞,是我們ㄧ家圍著電視看公視節目「下課花路米」吃飯,正好介紹到自學生的生活,我們才知道,原來台灣還有這麼先進又能因地制宜的實驗教育啊!
    我們在家庭會議中跟孩子們討論自學的可能。即使如此,媽媽還是擔心的一再跟弟弟確認:「自學就不會再跟你喜歡的小朋友一起玩了耶,那怎麼辦?」。隨著弟弟灑脫的宣布:「離開朋友,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想要爸爸媽媽當我的老師!」。
    就這樣,弟弟從小學一年級開始自學了。父母兩個往自己的人生中翻箱倒櫃,試圖找出一點規則來遵行。結果是面對完全歸零,打掉重練的決心。
    而這時的姊姊上了國中,說好的小校小班少競爭,全都收到抽屜去了。考試、連坐懲罰、打罵、羞辱、搜書包、第八節課⋯小女孩一下子變成小老太婆,憂鬱、疲勞、易怒⋯。媽媽覺得她該去情緒諮商,可是她不要。爸爸覺得她該跟著弟弟自學,可是她不敢。
    做一個人生重大的決定,對女孩來說,太難。媽媽乾著急,也只能說:「好,不能決定,也是一種決定。」
    觀察弟弟第一年的自學,親眼從弟弟身上看到的快樂學習終於打動了姊姊,這樣自在學堂的二號學生才在隔年報到了。
    弟弟慢慢的學,沒有課程表的壓力,反而學得紮實、進步。姊姊有很多被動性的積弊,反而不能像弟弟那麼輕鬆拋開包袱,需要時間去療癒,我們也只能陪伴她,等她找到自己的方向。
    選擇在家陪孩子長大
    我們是兩個都在家的父母,看到小孩越來越多的學習問題,很自然的就選擇了適合我們的自學教育。
    選擇職場或是家庭,常常是許多爸媽的難。但是家庭經濟不該是爸媽自己承受全部的苦,一個家庭需要家人一起來經營,孩子雖小,他們也會說:「我希望爸爸媽媽多陪陪我!」,那既然相互陪伴是家庭的共識,在物質條件上就要彼此貢獻心力,相互退讓,共同分享資源。不論能不能創業,先看清消費文化的空虛,能省下的錢就是比別人賺到,家人互信互助的合作,才是最堅實的家庭經濟基礎。
    陪伴孩子成長的爸媽,拾回的不只是親子關係,還有失去的健康、還有被強迫長大的童年、還有看見家庭的生活⋯
    我們一起經歷了許多生命故事,也不再將家人的生活圈在一起。現在我們更加的互信,而又灌溉著獨立的能量與祝福。
    爸媽不應該只是家庭賺錢的工具人,爸媽是跟家庭一起生活的家人。我們家的爸媽是自學生最重要的同學和教練,這才是我們家最大的財富。
    這就是我們選擇的教育與生活。自在學堂的故事,就這麼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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