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1-28|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我在台北—談談瑪莉的過量

    她深深的知道在這個國度,在已知的未來之內,大概也沒有多少機會拜訪這棟公寓,和她的好閨蜜在十二樓的陽台一同抽菸。緊鄰的廚房,佐拉最後決定該為瑪莉泡杯咖啡。
    「所以泡一杯濃縮咖啡究竟要放幾匙?」雖然是佐拉親自手沖泡給她,那是主人的義務,無聊的她仍然喜歡問這種,看似打擾人、無意義的碎語問題。
    「我不知道。那是你房東給你的吧?」瑪莉偶爾拜訪好姐妹的公寓,但卻對於這公寓的一切相當清楚,她知道低收入的他們不需要手沖咖啡,即溶就好、勉強也變成日常。她知道與房東住在一起有點煩人。她知道佐拉不是真正的主人、那並非真正的義務——為她的打擾泡杯咖啡。
    「是。但她在戒咖啡,她認為她喝得過量。」
    「過量?怎樣叫做過量?」
    「她說她一天會喝到四、五杯,有時候她溜著她的溜冰鞋在家裡吸地板的時候手裡也會拿著一杯咖啡。」她的房東是健身教練,這樣的畫面,瑪莉並不難以想像。
    這時她也才意識到,那句沒有說出口的是「我其實也喝得過量,這是我今天第三杯咖啡了」,但是什麼阻止了她在聽完了別人的房東在戒咖啡之後,如此簡單的對話會停止了。她的腦袋永遠都轉得這麼快,快到她的所有話語在說出口後總是如此的失序。過了兩分鐘,沖泡好的咖啡加入她們的私密。在狹小的陽台抽菸的時候,她釐清了是什麼阻止了她說出口建立簡單的對話。她的確也是對咖啡過量,她也需要戒除一點對咖啡因的依賴,另一方面也需要戒除的,其實也是她手上那根剛點起的、不知道今天第幾根菸。她攝取過量的物質已經多到超出她的想像,但聰明的腦袋能夠快速清算,過量的傷害,所以做點什麼事情是來停止這種失序。而失序這樣的形容詞便是她所害怕的,她害怕她的生活亂了一切但她明白一切都來不及了。這也是停止她說出口可以是稀鬆平常的對話的原因,她不想揭開自我表現得太過誠實,即便是在姊妹面前,她也不想談論她的害怕;堵住她嘴的是這些無以名狀的恐懼,窒息了她的生活得是因為這些地理上的別離使她,只能過度的使用自己,心理上也是生理上的。
    不可以,不可以承認我的生活失控了,不可以,不可以承認我的生活確實已經失控了。
    如果今天有了個機會,要她談談這些失序。第一件事情她不會告訴你她對咖啡因的攝取過量,她會選擇告訴你另一種過量,並非對人的依賴那種很多年輕的心已經談論到疲憊的事情,早在二十五歲的那一年,她就明白他不會再對男人有依賴了,他跟某些增強女性信念的雜誌說得如初一徹 — — 她是個獨立而美麗的自主女性。
    所以是什麼?是她的不求回報的付出,她的付出過量了。她如果有機會告訴你,她會聲稱那和依賴不一樣,付出就只是付出而已,我不是二十出頭的瑪莉,對男人的付出是換來我能夠依賴他。她並沒有說錯,每個當下的付出她都不是要回報,她不要她付出的對象,用一樣的方式對待她。聰明的她很快地明白,她迷戀的其實不是對方,是她英雄般的樣子 — — 「不求回報的付出是何等的光榮和衝高的情操啊!」這是她心中的吶喊。
    也許過量的是他對自己施打的自我膨脹。所以咖啡不咖啡的、香菸不香菸的,也就一點都不重要了,這陽台不需要這樣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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