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9-19|閱讀時間 ‧ 約 11 分鐘

究極掰真社會新人類-獵人與農夫(下)

承上篇

撿了個便宜還賣乖

由於公式變得相當的複雜,是不是有可能做進一步的分析,瞭解新條件它為什麼必須存在。在禮的公式裡,同時出現了原來環境裡是否有壓力、與自己是否會帶來壓力兩個問題。但這兩個壓力源是屬於同一件事嗎?若這個個體是加入進去後才會帶來壓力,那還沒加入時,怎麼知道有沒有壓力。這確實頗令人為難。趨同是在感知了族群角色結構和壓力之後的行為,那麼結果的結果(指趨同帶來壓力)當然不能當成條件來看待。當個體加入了族群之後如果族群的環境條件發生改變,他還必須要有第二次機會調整自己的行為策略才行。
以不踰節而言,如果人為造成壓力,雖然也等於無禮,但不如說系統直接躍升到義策略的階段了。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加入所造成的壓力沒有被別人發現,自己也沒發現,然後你還挺個大臉說「問題交給我吧!」希望來當英雄。那豈不真是撿了個便宜還賣乖!然而這並不是新加入個體的錯,以一個自然生態下的生物族群而言,無論如何都會嘗試不斷地擴張下去。在環境的資源與條件尚未完全知曉的情況下,族群的擴張遲早會遭遇到環境可容納的邊界而達到壓力爆發的臨界點。這就好像我們說『壓死駝駱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樣,把整件事歸咎於族群裡的單一個體未免有失公道。因此處理方向只能朝著群體裡誰有額外解決問題的能力,誰就去負擔這份額外多出來的責任,等到事後再把成果傳授給族群的其他個體。
比如再次回到四個獵人去打山豬的場景,若第四個獵人加入後而導致獵物不足是大家都初次遭遇這樣的問題,那該壓力終究是屬於整個族群應該面臨的新壓力。解決這個壓力可以從很多方面著手,除了有人能提出務農這種向外拓展其他資源的方法之外,也可能有人會開始學會如何調控他們自己獵場的生態環境-人類的祖先似乎有發現這個問題,也調適的很好,說不定還因此發明了畜牧。反觀若這個族群本來就已經知道環境資源的極限條件,代表這個壓力問題在過去一定發生過,或至少有類似的情境可以比擬。新個體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壓力在加入後發生,那又退回恥的問題。族群的舊個體會因為環境已達臨界而需要你、拜託你、或強迫你還原回原初的角色來調解這個壓力,這是認定族群角色已經是分化的情況才會發生。與禮的環境條件已不相同。

人紅是非多

同樣地再以義的不自進為例,當個體加入時若能解決壓力當然再好不過,但如果間接造成了族群的角色分化,則策略應該修正轉向趨同。這裡有個重要的概念,也就是趨異與角色分化二者的義意並不相同,也沒有必然的關係。義的趨異基本條件是在於人同的情況下遭遇壓力而觸發的,與廉、人異的情況下保持趨異的態度不盡相同。廉階段的角色分化雖然是來自於義階段趨異的結果,但並不是所有的趨異都會導致角色分化(這同等於禮階段的不是所有趨同對族群來說都是沒有壓力的)。若以其他三子的身份觀察新個體的趨異行為,他人的成功與否反應出自己是否也能夠有趨異成功的可能性。如果其中一名獵人轉為農夫是成功的,另外三名獵人也期望他們轉成農夫會成功。這時他們四個人角色並沒有發生變化,都是同時能夠成為獵人與農夫的工作者。但是當只有其中的一名工作者轉換成農夫成功,而另外三者失敗時,角色分化的條件才滿足。

凡萬物異則莫不相為蔽

換句話說就是唯一一位能同時兼任獵人與農夫的個體與另外三個只能勝任獵人的個體,角色上是不一樣的,這才會造成所謂的角色分化。因此在義階段的不主動製造角色分化,必要的行為就是將所得回歸社群,把自己的特徵經驗分享給其他個體。可以想見地如果他不這麼做,其他個體勢必會嫉妒他的成果而發生爭端(誰不想一年只需要工作兩個季節,而且工作的收入還比原來的多)。個體能允許不回饋族群,唯一保持自己身份特殊性的方法就是在已經確立能進入到廉階段的不蔽惡-強制族群進行社會分工,否則族群的其他個體就會產生模型規則之外的移動。
因此不蔽惡的「蔽」,講的是族群分化出不同的角色後,因其自身獨特的立場而有所不能瞭解彼此的特長。荀子有文《解蔽》:『凡萬物異則莫不相為蔽,此心術之公患也。』正是想說出廉階段的這種尷尬場景。在《解蔽》中提及『欲為蔽,惡為蔽;始為蔽,終為蔽… 』指的都是兩種先天相互排它的狀態,使得它們無法相互理解而產生「蔽」。
而不蔽惡的「惡」,也不是指什麼犯罪行為,或是不道德的人性,而是指個體進入新角色時需要跨過那專業的門檻橫亙在前時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再說的更白話一點,它就是指擔當新角色時需要承擔的缺陷。而這些缺陷、缺點,或說代價、風險,反而是支撐起一個角色的優點所必需的。
這種因為自己具有明顯的特長,同時又帶來缺陷的情形在動物身上非常平凡可見,或可視為必然。馬能夠快速地在平地上做長距離移動,換來的缺點就是得一直不斷地跑動,牠們沒辦法長時間站在原地不動或是好好躺下來休息;鳥類能夠依靠翅膀飛翔,一日千里。但換來的缺陷就是牠們犧牲了前肢,而且有著較短的消化道無法進行細緻的消化;人類在大腦功能愈發強大的同時,四肢的肌肉比起黑猩猩等靈長類也瘦弱許多,變得漸漸地不適合在大自然環境下與其他動物搏鬥。某種功能愈強大,帶來的缺陷也愈明顯。
那麼為什麼蔽的是惡而不是善?因為好處顯而易見,人人趨之若鶩;但同時缺點則如暗潮般危機四伏。想像兩位分別走向東、西兩方的旅者,他們在旅程中都看到了如夢似幻的自然美景。當兩人重新會合時,他們肯定都會說自己所見的美景才是最好的。因為任其一人都沒有經歷過另一人的旅程,看過另一人的美景,所以兩人的美好經歷跟本無法比較。他們的爭論很難用語言使對方理解自己所見美景的美好-因為誰都沒有見過對方之所見。
這時兩方的旅者如果改用不蔽惡的方式去向對方描述:『我所見的美景是:是如果你放棄了你自己所見到的美景,那就能如期地欣賞到我的美景。』那麼雙方就能夠所依托地去理解對方所見美景之美好。因為去剝奪自個兒美好的經驗就等於付出要看到對方所見的美景與經歷的代價,那麼他就能夠從自己所能理解的知識中去衡量這種代價合不合理。獵人如果想要做好務農的工作,則他得放棄原來熟悉事物的美好,並重新學習、接受務農辛苦的一面。一昧地向對方解釋他所未曾經歷過的美好,或是只知道從對方所描繪出的美好去理解對方,除了幻想之外,只會平白造成兩人之間的誤會。
因此為什麼我們要做到廉的境界,就是因為社會需要角色之間的相互不理解能夠調和。當某些特定人物發揮他們的專長時,同時也會需要別的角色來扶持他們的短板。研究機構裡的學者能夠解決人類的能源危機,但他們去食堂打飯時一樣需要大廚幫忙炒菜做飯。因此個體之間以長補短的溝通模式,就是構成社會分工的基本要素。個體的長處在義階段被發掘,隨著進入到廉階段後若還能有機會不斷地趨異,族群才算成功地塑造出一種新的角色。為了達成分工目的,該角色要能保持身份的前題與代價就是大量的時間與精力都得投入在發揮自己的特長之上,而導致其短處也會日趨明顯。這個警訊等於是向社群裡週遭的其他個體宣告說「我的專長可以幫助你們,但你們同時也要協助我的短處」。當個體的短處受到族群照料時,又可以省下更多的精力再次投入自己的專長。反覆下來團體的分工機制則更加緊密。

這不科學啊!

但當個體長處與短處不相稱、其他的個體無法透過協助你的短處而瞭解你的長處時,外界環境只要再一次發生壓力,人與人之間就會先產生衝突。這原因有兩種:第一是長處依舊,但卻沒有短處。用現在的網路術語來形容這種人就是:「這不科學啊!」這除非是詐術,否則這種人根本就屬於能量不守恒而違反物理定律吧?!但每個人在生活週遭卻又多少都遇見過。這種情況會令族群退回到義階段,該個體必須一直不斷地不自進:就是儘可能地傳授出自己的特徵好讓其他個體來學習,或直到缺陷被發現、能被族群接納為止。否則族群會拒絕該個體成為他們的一份子來避免未來第四階段—恥—的壓力。因為族群需要的是一個能不自進的新個體,自進會使得族群無法分工合作下去。
第二種是短處愈來愈強,但長處反而逐漸削弱了。這是比較常見的狀態。同時還會產生另一種「蔽惡」的行為出現-掩蓋自己的缺點。這為的是讓別人相信自己還能夠成為分工結構裡的一份子,但事實上他因為已經無法負擔起原有的責任,則容易引發資源分配不公的問題。不蔽惡確實可以有兩種字面上的解釋-第一是不蔽專業之惡,也就是學習專業的成本與代價。如果專業看起來沒有門檻,那其他個體會無端的移動而浪費族群資源,同時也容易引發角色之間的嫉妒與攻訐。因為其他個體不覺得特定角色非某人不可,族群也沒有產生角色分化的必要。第二個是不掩蓋自己的缺點,掩蓋缺點等於拒絕團體分工。上面所說研究機構裡的學者並不會因為自己不會煮飯作菜而感到困擾或羞恥,反而樂於讓人知道。因為他確信一定有人樂於幫助他,如此一來他才能反過頭來更安心地投入自己的研究工作。因此「廉」的不蔽惡更完整的說應該是「蔽善不蔽惡」:樹立專業並公開代價,兩者背後目的都只有一個:確保專業的角色在他自己的位置上是沒有威脅的,同時騰出自己生命中的一些空間允許不同的角色相扶持。否則一旦這個角色沒有了價值,就會接續到模型裡最後一個階段的問題-恥的不從枉。
教師的職業就是不自進的最佳典範
分析到此,恥的階段所要注意的問題就很好理解了。同樣地它與廉一樣都有角色分化的條件,但又因為壓力的關係而迫使個體趨同。對照義的階段,個體的趨異雖然是以解決壓力為目標,但同時又不能造成角色分化;所以恥的目的一樣:趨同必須要能解決當前的壓力;今天新來到的壓力如果只是藉由稍微調整族群內部角色的結構就可以解決問題,那是最好不過的,族群可以不用重新去適應它。但如果解決的過程中新角色也一併被犧牲掉,那就不好了。新角色是解決義階段的壓力的保證,他們的消失會導致該壓力若再次回到族群,問題還是一樣沒解決,那麼角色的變換都只是徒然地在浪費時間與精力而已。
所以這就是禮義廉恥嗎?跟大家在學校學的好像已經完全變了畫風。後面還有更多的文章,來告訴你禮義廉恥始終是如此,只是我們的理解方向也許一直想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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