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迷幻的感官世界

清洗眼球，把瞳孔無限擴張的強烈洗眼藥水在方嫣的左右眼分別滴下兩滴。強烈刺激性加上怎也睜不開的眼球。接著是刺眼光茫從百葉簾間縫處射進醫療室讓方嫣只能半眯著那雙已告淚如泉湧般的“水眼”

13號：「眨眼睛會感覺好點的。半年洗一次差不多的了。」

方嫣感覺到紙巾塞進自己的手掌內。拿起紙巾擦去滿布臉上的眼淚水。這種回復比正常時候對光影的視力觀感還要敏感十幾倍的眼藥水，維持大約一小時到個半小時左右。室內的強光比初次來這醫療室時好像光猛得多，所有桌子和實物都被白色光環包圍，產生迷幻不真實的超然感。方嫣眼中的13號被光環圍繞著，特別是他身上那件白袍。他臉部的輪廓像水墨畫般被光化開，變成有點模糊的臉蛋。比真人帥多了。女人喜歡看英俊有型的男人，今天的13號好像留了滄桑的鬚根，份外有男人味。

接著方嫣跟隨時迷幻如七零年代psychedelic 像吃了迷幻藥似的視野，戴上墨鏡遮擋街道上強烈的陽光。她清楚看到走在前面脫下白袍的13號Dicky那上身穿著的藍白間條襯衣和窄身石磨藍色的牛仔褲，腳下踩著淺棕色近乎米黃的尖頭皮鞋。方嫣邊跟著走心裡邊暗贊眼前這位背影都那麼迷人的男護理員。那個翹挺的屁股被緊緊的洗水藍色Denim布料包裹著。突然想起他是否有了女朋友或甚至已婚。那把焗了油深棕黑色的發在風中晃動……。

女人看男人跟男人看女人可能有分別，但大體上都是從頭打量到腳的。當然有些男人會專門特定挑選某些部位來窺視，比如說女性的大腿及屁股是必須的指定動作……。方嫣的直覺是13號從來都沒曾留意過她的胸和屁股及大腿等等的部位。他只盯著她雙眼，女人對男人的直覺和感覺很靠譜，雖不中亦不遠矣。

方嫣：「你想帶我去哪兒？」

13號：「在你還原回到30到45%之前。有些東西你一定要欣賞的！」

跳上計程車。前往重商業區的某一畫廊展出的Neo Expressionism 新表現主義，來自德國的兩位承接七零年代風魔歐美，以粗獷筆觸和扭曲形態把強烈感情以具象流露的畫作。

讓方嫣悸動的是這系列以血紅、純黑、蛋黃、鮮綠為主色調的畫作，主題圍繞著性、暴力、宗教和死亡的多幅巨型油畫，展現在方嫣的瞳孔裡。大腦吸收這輩子初次目擊所謂新表現主義殘酷而野蠻的真性情。扭曲變形的女體像被釘在傾斜的十字架上，變成X字的錯覺，被鑲嵌在大圓形的血紅背景和猶如流質蛋黃的土壤上，女體垂下的頭顱像被千萬顆釘子組成的黑髮，流出綠色的汗水血水……。雪白的眼球裡沒有瞳孔，一片蒼白。

緊握著13號的手，方嫣睜著那雙大眼睛，一幅接一幅地流覽眼前比她身高還要高出好幾公分的大型視覺藝術。每一幅都刻骨銘心，烙印在她大腦的記憶裡。

直到眼前的色彩逐漸陰暗下來，光與影舍她而去。13號留意到這一刻的來臨，看了一下時間，扶著身旁的女子坐在設畫廊中央處的大型沒靠背沙發上小休一會。

13號：「覺得怎樣？」

方嫣：「超乎我這輩子有關油畫風格的想像能力。的確很刺激！謝謝你帶我來欣賞了德國人超越理性和冷靜之另類藝術創作。」

13號：「想喝點什麼解解這四十五分鐘插眼球的奇特經歷嗎？」

方嫣：「嗯，被那連串震撼的影像搞到有點枯竭和無力感。想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