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蟲》第七篇　蜂音７．５

　　「留在這裏太危險了，」布萊恩說。

　　「什麽？」莉莎跟我幾乎同時問道。

　　「他們那火力強的人太多，現在也沒有留手的理由。自從跟ＡＢＢ打以及昨天跟母狗發生的事，再看他們手上可以消耗的衆多超能力者，發現我們的位置並發起進攻不會是難事。我們不能繼續留在這，以免他們下定決心要把我們找出來或開始圍攻碼頭。」

　　「那怎麽辦，走爲上？」艾利克問道。

　　「戰術性撤退，以防安全。」布萊恩堅定地説，「萬一八十八帝國確實決定組織追隨我們。」

　　我出聲説道，「就算他們不把那封透漏他們秘密身份的電郵怪在我們頭上，我敢打賭他們也會有幾個純粹只想去傷害一些人來發泄怒氣的……而我們剛剛的確有跟他們的人起衝突。這讓我們成爲很方便的目標。我同意布萊恩説的。我認爲我們應該暫時保持低調。」

　　「好吧，」莉莎說，「我並不完全贊同，但這樣做也無害。你們確定可以説服瑞秋嗎？」

　　「已經説服了，」布萊恩說，「至少算是吧。她在她的私人養狗院那裏收拾東西，等接載的到，就應該已經准備好了。首先，莉莎，我要你跟綫圈聯絡。跟他索取運輸工具－我會跟你講去目的地怎麽走－也叫他給我們個公開解釋，要他讓八十八帝國非常地明白電郵的事是他幹的。」

　　「我不認爲他會願意，特別是認罪這回事。」

　　「告訴他要是不承擔起責任來，不把我們頭上的罪名清掉，就別想跟我談什麽協議了，這件事他根本沒有預先告知我們，我們當初也沒同意過這種事情。」

　　莉莎皺著眉頭，「好吧。」

　　「如果他真的有他表現得那麽聰明，就能想到可用的辦法。」

　　「行。我試試看。還有呢？」

　　

　　「帶上艾利克去找個地方跟瑞秋和她狗一起呆著。我記得母狗好像有好幾個跟我那天看到一樣的養狗院。如果那裏不能呆的話，就問綫圈找個地方。」

　　莉莎點著頭，「好的，那你們呢？」

　　「泰勒跟我會在我家那過夜。那邊離危險比較遠，只要我們不穿假面服出去，應該就不會碰上麻煩。」

　　我會留在他的公寓裏？我記得上次和他單獨在一起時的緊張氣氛，以及我在他身旁感到的不自然。而一想到要在那裏過夜更迫使我盡力使自己的表情無動於衷，坐立不安。幸好艾利克的反應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搞什麽三小？」艾利克說：「你叫我們跑去某個鳥不生蛋的地方跟一群野狗呆著，你自己卻可以回家放鬆？」

　　「你現在不准給我來這套，艾利克，」布萊恩用手指著艾利克，「作爲這個團隊的成員，你他媽的答應過會接打來的電話。我沒對莉莎沒有隨身帶好手機有多滿意，但是對你我是真的生氣了。從我看來，如果事情發展不一樣，你的兩個團員可能已經死了。就因爲在泰勒求助的時候你沒有去回應。」

　　艾利克眯起了眼睛，但并沒有説什麽。

　　布萊恩壓低聲音，控制住語氣。「我生氣到你應該為不會跟我待在同一個房子裏而感到高興。這也是爲什麽我不讓你跟來。我還需要一個有點理智的人看著你和瑞秋，所以我讓莉莎一起去。我會讓泰勒去，但我不想把所有火力都集中在一個分隊裏。」

　「隨便，」艾利克回頭看著電視。「當我沒説什麽。」

　　搶在布萊恩繼續對著艾利克罵起來之前，我插嘴問，「我們不是更應該呆在一起嗎？」

　　「不對，」莉莎回答道：「布萊恩的想法沒出錯。如果我們五個人聚在一起，只會引起追尋著我們的人的注意力。更別説我們還帶著一堆狗。分成兩隊的好處是如果有一邊遇到麻煩，另一邊可以隨時出動支援或分散敵人的火力。」

　　「隨時確保手機開機並且接聽所有來電。我們每半小時輪流打電話給對方確認安全，用之前一樣的密碼。」

　　「沒問題，」莉莎回答道。

　　「如果你們真的沒有地方去，而且小狗都已經放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你可以來我這邊。但是只有沙發跟地板可以睡。」

　　莉莎點著頭。

　　「嘿，」我猶豫地説著：「我可以花五分鐘去洗個澡換個衣服嗎，你們可以趁著商量好其餘的細節。」

　　布萊恩露出憂鬱的表情，但還是點了頭，「去吧。」

　　感激不盡，我急忙走進了浴室，在路過我房間的時候把假面服，換洗的衣服，以及毛巾一起拿上。

　　浴波比平時更加的不合作，而我也沒時間等它決定給我適當溫度的水，只好忍受用冰水短短冲一下，把頭髮弄濕和其他的重要部位洗乾净。

　　我關起水龍頭，用食指和拇指把身上的水抹掉，從淋浴裏跳出來用毛巾擦乾，再拿刷子梳理頭髮。

　　弄得夠乾之後，我穿上了一件短褲并開始把我的假面服往上拉。畢竟那是一件連體衣，排除面罩，腰帶以及盔甲片，除非穿著長袖戴著手套，我無法把它藏在衣服底下。但那并不適合這正在轉暖的天氣。

　　我倒是還有一個辦法，是在我把全身鋪滿蟲子來隱藏身份之後想到的，就是只穿一半。把下半身套上之後，我把腰以上的部分往下折，把袖子像腰帶一樣圍著身子綁起來。我穿上牛仔褲，以及一件黑紅色的細帶背心，使我的中腰暴露在外。最後，我把一件運動背心綁在腰上，剛好蓋住假面服圍在腰上的部份。

　　我對著鏡子打量了一番。外衣的材質比較薄并可以伸縮，因此沒有讓我顯現的笨重。我還要看看脚上安裝的鞋底穿在鞋子裏會否引起不適，但那是可以調整的。把服裝的主要部分撐在我的背後意味著我可以把厚重的布料藏在外套底下。只要我不在他人的眼前把外套解開，就絕對不會出問題。

　　我迅速地走出浴室，翻出夠我過上幾天的上衣、内褲和襪子。我把它們捲起好作收納，並跟著我的假面服的盔甲片、我的武器、我裝備裏的其他小工具、兩本書以及六百塊現金，一起放在背包裏。我用單肩背起背包。很重，但還應付的來。

　　我離開房間去找布萊恩，一邊走一邊用橡皮筋把潮濕的頭髮紮成鬆散的馬尾。我停了一下並伸出一隻脚，用脚尖碰著地板，好讓一群甲蟲、蟑螂和蜘蛛順著我的腿往上爬。我把它們藏在我的假面服和我的外衣之間。

　　我可以接受讓蟲子在我身上爬，只要它們沒有直接碰到我的皮膚。

　　「準備好了嗎？」我問布萊恩。

　　他點了點頭。他的皮夾克外套和他的頭盔一起收在了健身包裏。他穿著一件米黃色的男性背心，使他的肩膀與手臂暴露在外。由於之前在溫暖的天氣底下穿著夾克，他的皮膚上閃爍著微微的汗水。

　　我爲了不被他人注意到我盯著他看而移開了視綫。「那我們之後再見吧，」我對莉莎說。

　　「玩得開心點兒，」她咧著嘴笑道。

　　布萊恩帶頭走出了門，而再一次的，我趁著還沒人發現之前停在門口把更多的蟲子聚集在我的衣服和背包裏。并沒有招來許多，但總比沒有好。

　　他似乎陷入著沉思，而也有很好的理由，所以在走去車站的路上我盡量不去打擾他。

　　「我想太多了嗎？」我們走到的時候，他問著我。

　　「問我不是個好主意。要我來説的話，在應付假面的時候，你永遠做不了過多的準備。特別是像八十八帝國那麽有影響力的組織。」

　　「那我換個方法問吧。你認爲其他人會說我想太多了嗎？」

　　「説實話？可能吧。」

　　「可惡。」

　　我們的對話因有更多人來到我們的車站而停了下來。

　　「我剛才想起來，」布萊恩說，「我都沒有問你要不要過來住。」

　　我台頭看著他。我並不確定要怎麽回答而不透漏我對這件事的完整想法。別講太多。「沒事，我不介意。」

　　「自從我剛開始認識他們，我就經常這麽做。他們也經常抱怨道，就連我妹也説我。我老是會帶頭，擅自做出決定。」

　　「真的，沒事啦。那很合理，要想到……」我停頓了一下，在意著周圍能聽見我説話的平民。「……想到當前的情況，而且我也挺喜歡你的房子的，我並不介意住在那裏。」

　　「是嗎？」

　　「肯定的。到時我自己有房子住了，我還想請你來裝飾我的公寓呢。」

　　他笑了，「你像之前説好的幫我做服裝，我就給你裝飾。」

　　他的假面服。我都差點忘了。

　　「謝謝你提醒我。我一不留神忘了。」

　　「你打算做嗎？」

　　「嗯。可能吧。這份工可不小，但我想現在空閑時間更多，所以，額，可以吧。就差不多是那樣子。我可能可以做，嗯。」當然，我肯定無法提到我決定真的做暗地黨的成員是其中的原因。

　　「是嗎？那我欠你啦。」

　　「也可以讓我們這幾天有話題聊。」

　　「我不覺得我們倆缺乏話題啊。」他對我笑著。我打從第一天就注意到的那個滿是男孩子氣的笑容。如果說實話，我甚至會說那與他的聲音合在一起，是我最喜歡他的特點。也許這麽認爲是不公平的，但那些十幾歲的男孩子通常給我的印象都是十分尷尬的人，他們把小孩子以及成人的特徵以最爲不幸的方式結合。而布萊恩則是相反，他的聲音和笑容也在這裏真正地起了作用。

　　我從耳朵的發熱得知臉正逐漸變紅，便往一旁看著，透過細心觀察抛在路邊的一個棕色紙袋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要是繼續想著布萊恩的好處的話，遲早會説出或者做出丟臉的事情。

　　我們上了剛來的巴士。我拿出學生證，布萊恩則給了車票。我找了一個空位坐下，而布萊恩站了在我的一旁，他的腿跟我的手臂碰上。即使我可以將手臂移開，我依然讓它留在原處。

　　我不是那種會受布萊恩喜愛的女孩子。我知道。我只要能在他的身邊，繼續當他的朋友就足夠了。我也能接受我們之間這樣隨意的身體接觸，雖然這樣想會有點色。

　　我們輕鬆的談話使我放下了警戒，并開始期待著與布萊恩一起度過夜晚，但我馬上就被撥了一臉冷水。

　　巴士停了下來接乘客，而索菲亞．赫斯就在其中。她穿著長長的無袖襯衫，向下延伸到腰部，紧紧地貼在细长的身体上，顯現出我做夢也不會有的曲綫和胸部。她穿著的網球裙只有勉強能被接受的長度。不止一對眼睛隨著她上車而轉動，布萊恩也是其中一個。

　　她無動於衷，對著我和周圍的人一點也不在意，光顧著手機上的通話。她看上去既不耐煩，又無聊、分心，似乎因爲通話另一頭的人主要在講話。大概是個家長吧。

　　巴士繼續行駛著，更多人上了車，而站在車前的人開始往後移。我緊盯著她，靜靜等著我們視綫交接的那一刻。我不確定她會做什麼，或者我會做什麼，但我的每一根神經都着急地關注著。

　　她是跟艾瑪最親近的朋友。是我得到能力的那天，將我推進儲物櫃的那個人。有無數多次，她推擠我並絆倒我，常常一天會有好幾次。她會等我靠近樓梯的底步，再從後面把我撞下去，還會説服其他人做同樣的事。考慮到她在我上次與她會面後被停學，我似乎覺得要是她現在看到我，是不會沒起衝突就走的。

　　我着急地抖著腿。潛意識之下，我準備好跳出自己的座位，防衛自己，躲開攻擊，或者對發生的一切做出反應。我的大腦在她可能會做的事情，和自己會說或要做的事情中徘徊。

　　索菲亞收起她的手機，並往車窗外凝視著一會兒。當她看過碼頭與市區之間能看到的一切之後，便瞥了一眼巴士的內部。她的目光在車内頂部的廣告上短暫地停留了一下，然後便落在布萊恩身上。

　　她給他評價的眼神是顯而易見的。那時間長到足以讓他不適，如果他意識到的話。

　　或者不會。也許他會享受跟他長相搭配的女孩給他的關注。

　　噁。

　　她還沒有發現我。我能理解爲什麽－我坐著，而她和布萊恩則是站著，而我們之間更隔著其他人，阻擋了她對我的視綫。

　　我被左邊的動靜微微嚇到。發現只是坐在我一旁的人正站起來準備下車，但這讓我意識到自己有多緊張。我伸手碰了碰布萊恩的手肘。當他往下看的時候，我便移到一旁的位子上，並指著空出來的地方。

　　他微微一笑，便在我的旁邊坐下。

　　我的心跳到喉嚨裏，但我不能告訴他，在這裏不能。於是我便等待着，試圖整理自己的思路，而車裏前排的人則開始移至後方。那需要一點精力，但我避免了往索菲亞看。

　　我把一隻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把自己撐起來到他的耳邊，「能幫我個超級大忙嗎？我之後會解釋。」

　　「沒問題，」他的聲音幾乎被巴士内的噪音蓋過。他轉過頭來剛好看著我的眼睛，我的心顫抖了一下。

　　「照著演就對了。」我用兩個手指放在他的臉頰上，轉過他的頭，並從座位上站起來，讓我的嘴唇剛好觸碰到他的。

　　我期待著電流、煙火，那些你會聽說到的東西。我以爲我的心跳會加快，或者我的思路回想我最近經歷過的幾次一樣陷入一片混亂。

　　但我並沒有想到會如此的平靜。緊張的情緒從我身上化解，一切憂慮、焦慮和矛盾的思想都消失了。那像是我在閣樓那裏醒來時感到的安寧感的十倍。我唯一想到的是那個接觸，那是多麽的美好，他的嘴唇與我觸碰的感覺。

　　我停了下來，並一邊對著他的眼睛，一邊回到座位上。在他還沒張開口説話之前，我就已經微微地搖著頭。他便閉起了嘴巴。

　　當我往一旁看的時候，我感覺到他的手臂摟著我的肩膀。

　　我沒在巴士的前面看到索菲亞。當我轉過頭來，我發現她靠近車尾的部分。她直盯著我看。

　　我想那跟母狗放狗攻擊我的時候所感受到的那股原始的滿足感差不多。除了當時母狗會帶著得意的笑容蔑視我這一點以外，我并沒有改變已經挂在我臉上的清淡微笑。在再次轉身面對巴士的的前方之前，我只給了索菲亞如此短暫的一瞥。她并不值得我的注意，不值得毀掉這一刻。

　　我避免回頭看她在做什麼或檢查她是否還在車上。當布萊恩問我介不介意在去他的公寓之前停下來買點東西時，我點了點頭。

　　我聽取了莉莎的建議，試著更加果斷、直接。我也照著母狗説的做。算是有讓布萊恩知道我對他感興趣吧。沒做到她說的那種程度，但他應該會注意到。一定會注意到。

　　可這也是我逼布萊恩做的，結果現在我不只要向他解釋，還得面對今晚在他身邊感到的尷尬與羞恥，跟不用説八十八帝國對我們攻擊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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