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第六章 寶拉大姐的啟示（6）

「亞芮小姐，請過來一下。」

羅列萊站在池塘裏向亞芮招手。

「亞芮，別理她！」班傑明警告。

亞芮無奈地看他一眼，放下手邊正在撿的柴火，走到池邊。

「有什麼事嗎？」

地震停止後，格蘭德爾和亞芮灰頭土臉地回到王城，或是王城的廢墟，還沒到旅店就看到倒在街上的羅列萊。

她大概是想上山找格蘭德爾，但水精的身體承受不了岩漿的高熱，當場就倒地了。

偏偏附近的井水和池塘由於火山爆發的關係全都變成劇毒，他們只好火速把她帶離城巿，總算找到一個夠清澈的小池塘讓她浸在裏面，讓她撿回一條命。

羅列萊見到亞芮，當然臉色不會太好看，但她總不能在這時候找碴，仍然禮貌地向亞芮打招呼。

因為必須在森林裏過夜，格蘭德爾去附近巡視，留下亞芮陪伴羅列萊。

羅列萊指著池塘的中央。

「那邊是不是浮著一個人啊？」

「咦？」

天色太昏暗看不清楚，亞芮伸長脖子仔細看著池塘中央。

就在這時，羅列萊一把將她拖進水中，死命按著她的頭。

「嗚！」亞芮拼命掙扎著。

「放開她！」

班傑明用力啄羅列萊，卻沒有任何效果。

「哇啊！」

羅列萊忽然被一股力量拉開，亞芮從水裏飛起，落在格蘭德爾懷中。

「格蘭第……」羅列萊嚇得全身發軟。

格蘭德爾面無表情。

「妳真以為我會蠢到讓妳跟亞芮獨處嗎？」

他看著不住嗆咳的亞芮。

「而妳還真的蠢到被她騙。」

「抱歉……」

亞芮在山上累得筋疲力竭，腦袋加倍不靈光。

「老大，殺了她！這水精太過分了！」班傑明大叫。

「閉嘴。」格蘭德爾說：「亞芮，我有話跟我表妹說，妳跟班傑明先迴避一下。」

「哦。」亞芮乖乖地離開了。

等到只剩格蘭德爾和羅列萊，他開口。

「看到妳精神恢復得這麼快，還有力氣暗算人，我真是安慰。」

「格蘭第，我……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

看到格蘭德爾嘴角上揚，她急著辯解。

「請相信我，我知道在你心裏我比不上她，我承認我很嫉妒，但我真的是為了你好。你那麼關心她，處處保護她，她卻不知死活，專往危險的地方鑽，給你添麻煩。她一定是故意的，存心讓自己陷入危險騙你去保護她！」

「所以妳認為我很好騙？」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裝可憐引人同情不是妳的專長嗎？

「我……好吧，就算她不是故意的，這不是更證明她只是個白目沒大腦的女人嗎？她配不上你，只會變成你的累贅，我必須除掉她，不能讓你為她遇到更多危險啊！」羅列萊義正辭嚴地說。

「這話雖然沒錯，不過妳說了等於沒說，我老早老早就知道……」

他停了下來。

是啊，他早就知道了。

早在那個滿月之夜，看到一個小姑娘在狼人橫行的森林裏到處亂撞，他就知道自己麻煩大了。

是啊，本來就是這樣。

思緒忽然清晰無比，腦中糾纏已久的所有雜音都消失了。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格蘭第？」羅列萊對他的沈默很不解。

「呵呵呵……」

格蘭德爾笑了出來。

「抱歉啊。因為我忽然發現一件很重要的事：就算是水精也不能在水裏待太久，否則腦殼會進水的。」

「什麼？」

「咦，妳聽不懂嗎？真是遺憾，我實在不想當面說妳是白痴啊。」

「我……白痴？」羅列萊難以置信。

「我這輩子第一次出遠門，是七歲那年去妳家作客。第二次是十五歲的時候，去法蘭克福做婚禮用的新衣。當然啦，婚禮沒舉行，然後我就再也沒出過門了。我把自己關在森林裏一步也不出去，變成別人口中的『惡魔子爵』，心裏唯一的盼望就是法國人快點打過來，讓我痛痛快快死在戰場上。偏偏法國人一直沒過來，狼王之夜倒是來了。」

雖然是那樣不堪回首的過去，現在卻有種懷念的感覺。

「別人都以為我吃飽太閒，才會沒事跑去招惹狼人。事實是我想跟狼人轟轟烈烈戰一場，然後像個英雄一樣赴死，否則我這輩子就太悲情了。結果還沒開戰就碰到個瘋女人穿著紅斗篷在森林裏跑來跑去，我只好拉著她逃跑。為了避免她變成狼飼料，我自己也得努力保命。然後同樣的情況一再發生，為了保護她的安全，我過了一關又一關，一次一次死裏逃生，終於走到今天。回頭想想，如果亞芮跟所有的聰明人一樣，離布雷希特森林遠遠的，一看到惡魔子爵就倒彈三尺，我那天晚上早就被狼人分屍了，怎麼可能活到現在，站在這裏聽妳講廢話？」

為了保護亞芮，他克服一切活下來，不惜一切代價，不管遇到多少困難絕不放棄。

這樣活著，真的沒有什麼不好。

「也就是說，妳跟我現在會是這個狀況，全都是因為亞芮安娜‧格林小姐是個白目、脫線、少根筋又沒大腦，膽子大得讓人抓狂的大笨蛋！所以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根本沒有什麼好不滿的。不服氣的話，妳自己回去讓人燒死好了！」

羅列萊怔怔地看著他，兩行眼淚流了下來。

「羅列萊，我很遺憾妳那麼早死還變成水精，那是我害的，很抱歉。更糟的是我沒辦法幫妳恢復成人類，因為妳已經是徹頭徹尾的水精了，就像我是徹頭徹尾的惡魔一樣。我跟妳各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最好還是各走各的路。」

他轉身離開，不再回應羅列萊的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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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云：不能否認，羅列萊的性格確實太扁平。不過所有的穿越者之中，她可說是最冤枉，損失最慘重的一個，會想要不擇手段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應該也算合理。問題，那個"東西"從頭到尾就不屬於她。

至於格蘭德爾，在魔境橫衝直撞了半天，總算得到了他最需要的東西: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