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蟲》第六篇 纏結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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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翻譯由Xavia大大提供
纏結 6.9
    親愛的民軍小姐...
  用親愛的開頭有錯嗎?會不會帶著過多的友好或者親近感?會聽起來有點嘲弄嗎?
    民軍小姐,我們今晚早些時候見過面……
  不行。如果我這樣寫的話,她可能會把我的信跟其他粉絲寄來的一起扔掉。
    民軍小姐,你認識叫掠翅的我,不過你不是真的認識我...
  好一點,但我還是不喜歡它的語調。我先把它放一旁,繼續寫,等會兒再回來修改。
    ……其實,我不是一個壞人,就算……
  就算怎樣?就算我威脅又傷害了許多無辜的人?就算我差點把竜害死之後還把他的眼睛挖出來?最後還加上我的名字底下那二十八萬非法賺來的金錢?
  我顫抖著,從口袋中抽出手來把外套的拉鏈拉起來,遮住暴露著的肚子。在我們回到閣樓之後,布萊恩覺得大家都太累了,無法討論綫圈的協議,於是決定暫時等到明天早上再聊。我也不希望再看到或聽到會令我感到更加糟糕的東西。而且,我答應了老爸今晚會回家的。
  已經過了九點了,來往郵輪的巴士每過九十分鐘只來一班。我心想等車還不如直接走回家。在猶大背上騎了那麽久之後,我的身體也需要伸展一下。
  把手插回到口袋里,我繼續構思著寫給民軍小姐的信。把「就算」拿掉。用另一個説法,也許可行?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意圖一直以來都是好的。我一開始加入了暗地黨的原因就是爲了協助,協助這座城市……
  那全都是事實嗎?不是。如果要我完全如實地說,加入并留在暗地黨的部分原因是因爲我很寂寞。要是我忠肯地這樣澄清呢?
   ……能如此容易地喜歡上他們使我放下了警戒。我當時的心態十分糟糕,而他們則接受了我。因此寫這封電郵給你是十分困難的。但也是必要的。最後我決定這樣做,因爲會給大衆帶來更大的好處……
  我是在早些時候去執行任務之前對自己這麽說的。跟著這班人只會對其他無辜的人造成更大的危險,遲早會有人在交火中受到傷害,要不就是我爲了某件嚴重的事情而被逮捕。
  但是現在我又有綫圈的提議可以考慮了。他説他想幫助這個城市的話是實話嗎?我沒有任何可以懷疑他的理由,而媘蜜也有爲他擔保。但同時,綫圈的標志是欸,媘蜜也曾經掩蓋過事實,誤導過我。
  最重要的問題是,我這麽做是真的爲了大衆的好處嗎?不是。或者,我至少對這個原因沒有足夠的確信。
那我到底爲什麽要這麽做?
  這個問題在一小時前就已經很難回答,而到現在則是雙倍的困難。難到讓我有少許恐懼。我是怎麽到達到這一刻的?
  我想到曾經有一次坐在我母親的其中一個大學課堂上。我當時不可能超過十歲,老爸那時很忙,而我媽也請不到保姆。於是年紀小小的我,爲了能與衆多青少年與二十幾歲的做在同一個英文講課裡,還能聽懂母親所講的内容而感到十分自豪。我們還在那之前的幾個星期一起看完課堂講的書,讓我可以明白教材。《柳橙不是唯一的水果》。
  正當我坐在那裏聽課的時候,一位老人走進來坐在我後面的一旁。用著和藹的口氣,他喃喃地評論說我的母親是一位出色的教授。而在幾分鐘後,當我鼓起勇氣舉手回答問題,他又稱贊了,便起身離開了。把我對自己與母親的驕傲放一邊,那一刻使我印象最深刻的東西就是那個人的頭髮。被梳成十分滑稽的遮秃髮型。
  在下課之後我媽帶著我回家,我提到了那位老人,被她認出來是她部門的主管,她的上司。然後我便指出他的那個髮型有多糟糕。
  「從他的角度來看吧,」我媽說。「也許,在很久以前,他便開始掉一點頭髮,但是他可以把剩下的梳到一邊來讓它沒那麽明顯。每年他都會把頭髮再往一旁梳。逐漸逐漸,他慢慢的習慣了那個摸樣,每天早晚都在鏡子内見到它。日積月纍的。」
  「那爲什麽沒有人去告訴他呢?」我問我媽。
  「因爲沒有人能為他指出來呀,」她回答道,「而任何跟他夠熟的人又不想傷害他的感情,即使從長遠來看那可能對他更有益。」
  「那你可以去啊,」我跟我媽說。
  於是她便去了,在那幾天后。長痛不如短痛,她把頭髮的事告知了那英語部門的老主管。據她所説,他後來去了理髮師,並在之後感謝了她。那次事件以及我母親的所作所爲一直都刻印了在我的記憶裡。
  我嚥下喉嚨裡的腫塊。我總是忘了,自己有多麽多麽的想念她。我會犧牲任何東西,只爲了在這個時候和她多聊三十分鐘。我心中對她沒有一絲的懷疑,能把一切都搞清楚,用那麽簡單的方法解釋,再複雜的事情也會看似無比的容易。
  我停下了脚步,抬著頭,眨了眨含著淚水的雙眼,並深深地嘆了口氣,才重新向前走起。
  我身處的情景與那位老人相似嗎?難道說我逐漸地掉落在困境里,是因爲我缺乏了在自己以外的視野?
  我沒有把這事情想清楚。我還是有自信發送那個電郵,下定那個決心……但在那之前,我必須理清自己的思路。在我自己的腦海里構成那封電郵是沒有用的,我需要見到電腦屏幕上真真實實,黑白分明的文字。
  我繞過屋子的後面並把手伸進口袋里掏鎖匙。而在我正要把它取出來的時候,我爸把門打開了。
  「泰勒。見到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我爸看起來很疲倦,比我上次見到他的時候更老。
  我給了他一個短暫的擁抱,「嗨,爸。你收到了我說會晚一點到的訊息?」
  「收到了。」他把我身後的門關上鎖起。「發生了什麽事嗎?」
  我聳了聳肩,並把外套脫掉,確保著胡椒噴霧,手機與鎖匙都還在口袋里,把它挂了在衣架上。「沒什麽。我去了布萊恩家裏,幫他把家具組裝起來,但是後來他妹妹和她的社工突然過來了。我找不到不會太尷尬的方法提前離開。」那確實發生了,差不多,只不過是在早一點的時間。
  「是吧,」他含糊道。「就只有你們倆嗎?」
  「不是,」我撒謊道,以免他的誤會。「至少剛開始不是。莉莎在社工來的幾分鐘之前就走了。」
  「而且你還有了件新衣服。我看,不錯啊。」
  「是莉莎的,」我亂扯道,爲他的察覺而感到少許害羞。
  「哦,」他點著頭。
  「我要去我的房間了,可以嗎?我有點累。」
  我爸搖了搖頭,「我寧願你留下來聊。」
  那並不是我想做的。我的腦子已經被足夠的垃圾與爭辯堵塞著。我並不想花費更多精力在編制給我爸的謊言上。
  「可以明天再聊嗎?」我提議著,往前廳另一邊的門退後,以懇求的姿態把我的雙手按在一起。「我真的需要在電腦前坐幾分鐘來整理我的思路。」
  我推了推門,卻沒有打開。奇怪。我試了試門把,也沒有用。
  「門卡住了,」我説。
  「門被鎖上了,泰勒。通往客廳的門也是。」我爸回答我。當我往他看的時候,他展示出手中那把老式的鎖匙。
  我看著他,從厨房桌子地下抽出兩把椅子,將一把放在房間的中央,并坐在靠著后門前面的另一把上。
  「坐。」
  「爸,今晚真的不是……」
  「坐下。」
  我的心從胸口掉了出來。至少,感覺是那樣。我能在胃裏感受到一股醜陋又酸涩的味道。
  「我今天跟你的學校談過了,」他告訴我,確認了我的感受。
  「對不起。」
  「你錯過了將近一個月的課堂,泰勒。三個星期耶。你缺掉了重要考試,專題研習,功課……他們説你可能無法及格,如果你已經沒有被當掉的話。」
  「對、對不起。」我重複道。
  「我可能會理解,我明白你所經歷的東西,但你並不只是瞞著我,你欺騙了我。」
  我無法再説出一聲道歉。
  「我打給了學校來得知你的情況,但他們卻告訴我你已經一段時間沒來上學了,而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我-我感到很迷茫。我還打給了你的奶奶。」
  我畏縮著。他在説我媽的母親,一位嚴厲的女人,她從未完全贊同過我父母的婚姻。他打電話給她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她説服了我,也許我太專注于作爲你的同伴,而沒有花足夠的心思在當你的長輩上。如果她在一個星期前這麽跟我説,我會當著面就把電話挂上。但是在跟學校談過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對你是多麽大的失敗……」
  「你沒有失敗,」我告訴他。對自己因情緒而破調的聲音感到意外。
  「我失敗了。很顯然目前爲止我們所做的事情并沒有用,如果你現在變成這樣,如果你連話都沒跟我講的話。不要再有秘密,不要再有隱瞞。所以我們倆要在這裏坐一整晚也行。我甚至明天工作請假也可以,但是我們要把事情説清楚。」
  我點著頭,用力地嚥了嚥口水。還沒有在厨房中間的椅子上坐下。
  「我,呃,需要上一趟厠所。」
  「好的,」他站了起來。「我會帶你過去,之後再跟著你回來。」
  「你把我當成囚犯?」
  「你是我的女兒,泰勒。我愛你,但是我也知道有其他事情發生著,而那不只有欺凌,或是有跟欺凌有關的事情你還沒告訴我。我爲你感到害怕,泰勒,因爲你就算不及格也要避開我,保持著沉默。」
  「於是你便把我當囚犯來逼著我,」我回答道,話語摻雜著憤怒與受傷,「你認爲這還有一丁點恰當的嗎,在我被學校的那群婊子逼到無路可走之後?我回來也要被這種權力濫用的狗屎欺負?」
  我爸用著無比耐心的口氣回答我,「我希望你能明白,我這麽做是因爲我愛你。」
  我明白。但是那一點也沒讓我的心情好起來。
  「你是真的需要去上厠所嗎,泰勒?」
  我搖著頭。我只需要離開這個房間。我看到他皺起眉頭,意識到他明白我只想要逃跑。
  「跟我説話,泰勒。」
   「不想説。」我走到房間的另一邊去試試通往客廳與地下室的門。都鎖上了。
  「爲什麽你一定要逃跑呢?」他問道。我可以聽到他聲音裏的痛苦,讓我感到更加的差勁。「放輕鬆,坐下來,好嗎?」
  我能感覺到我的能力在意識邊緣咆哮著,發現自己緊握著拳頭。爲什麽我總是被我身邊可以依賴的人背叛,逼迫,使我感到無比的糟糕?艾瑪,學校,兵器大師,現在還有我爸?
  我把椅子踹開,用的力道使它在冰箱上撞出痕跡。我爸的眼睛稍微張大了一點,但是他并沒有動彈或出聲。我可以感受到能力的掣動,使鄰里的昆蟲都向著我的方向前行。我必須專注地把命令取消,讓它們回到原本正常的行爲。
  對著椅子施暴完的我并沒有感覺好一點,我推掉冰箱旁櫃子上的一曡食譜與傳單,使它們撒滿一地。夾在當中的一個相框在撞到地面时摔成碎片。
  「該死,」我小聲說。依然沒有感到好轉,並且要控制住蟲群越來越難。
  「那些是可以被替代的,泰勒。你需要的話可以盡量發泄。」
  「爸?幫……」我得停下來喘幾口氣,才能繼續説話,「幫我個忙?閉一會兒嘴來讓我思考?」
  他打量了我一下才回答道。「好吧。那我可以做到。」
  無處可坐的我把背靠在剛剛被我清空的書櫃底下,我的身體慢慢沉到地面上,我拱起的雙腿抗議著。我捲起手臂,用我的膝蓋頂著,並把頭埋在懷裏。
  我是九點二十四分時進門的。當我讓蟲子退回去,重新控制住能力並且可以再把頭抬起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四十了。我爸依然坐在他的椅子上。
  我悄悄地長嘆了口氣,並再把頭抱在懷裏。
  現在怎麽辦?
不會吧,泰勒。你曾與超級反派一拼生死。你今晚才剛剛面對過兵器大師。現在再來面對你爸很難嗎?
  很難。多十倍的難。
  但問題還是要像以往一樣解決的。列出我的選擇,我手上的工具。不能用暴力,也不能用我的能力。那我還有什麽?
  情况最终是沒變的,我决定。給民軍小姐的信還是得寫,我也要整里清楚自己的想法。只不過現在又多了一個需要處理的問題。我必須跟我爸澄清自己幹過的事。
  我不確定自己能説出來。我的喉嚨被情緒所阻塞,而且我也很懷疑自己能否整理好思路,説服我爸那些事情都是爲了正確的理由。我會張開嘴告訴他,結結巴巴地簡述事情,也許他一開始還會感到擔憂。我繼續講著,並沒有充分描述我做過的事情以及原因,他的表情便會變成疑惑。然後呢?厭惡,失望?
  我心中的一小部分因爲這個想法而壞死。
  我需要寫下來。猛然地把頭舉起,我朝著四周撒滿一地的廢紙中尋找。我發現了一個馬尼拉紙信封,裝著文件的那種。接著我則找到了一支馬克筆。
  在信封的上方,我寫著:「我是一個超級反派。」
  我盯著靠在腿上的棕色信封上的那行字。然後抬頭看了看我爸。他正讀著一本書,他的右脚擱在左膝蓋上。
  我想象把信封就這麽交給他。就那一句話。
  「。」我小聲説。
  「你説了什麽嗎?」我爸抬起他的頭,並把書放了下來。
  「沒事,你繼續看,」我心不在焉地説,感到著不耐煩,依然對他這樣逼我的事而生氣。
  「好吧,」他答應,但是在不到三秒鐘後又抬了起頭來觀察我。我試圖忽略他,好專注在信封上。
  該怎麽寫呢?想了幾秒鐘后,我在信封上的標題底下起筆。
    我喜歡布萊恩與莉莎,我甚至還喜歡艾利克跟瑞秋。但他們也全都是反派。我當初加入他們是爲了幫捍衛者搜集需要的情報,然後出賣他們的。
  我提起筆,皺緊眉頭。
  為什麼有這麼難?
  我把馬克筆蓋上並緊張地在膝蓋上輕敲。考慮各事,衡量自己的感受,探索著我的思路,設法找出我心中爲此而糾結的原因。
  是我爸嗎?爲著他會如何讀它,如何看待它而焦慮?是的。但是在我寫給民軍小姐的時候也一樣的難。問題顯然不僅如此。
  是我害怕會被逮捕嗎?不是。我已經在學校見識過官僚主義了,我并不信任這個制度,完全預料在接下來會有哪裏搞砸。但這并不是促使我做出選擇的原因。那必須是更加私人的。
  我的團隊。我是爲了他們會如何看待這事而擔心嗎?爲了他們可能會成爲我的敵人?就像綫圈説的一樣,對他們做出的任何行動都不一定會成功。媘蜜可能會在反應部隊就緒之前就猜到他們會來,而且他們也對在緊急情況下逃跑很拿手。然後我就會不止多一個敵人了,更別説他們知道所有能令我生活變成地獄的秘密。
  接近了。
  的確跟那群傢夥有關,而我也逐漸地意識到爲什麽。
  我站了起來,並走到烤爐前。
  「泰勒?」我爸輕聲問道。
  我把信封對摺,遮蓋住文字,再把火爐打開,並將信封的一角吊在火上,直到它點燃。
  我把燒著的信封舉在水槽上,直到我的文字已被燒盡。再讓剩下的部分掉進水槽,看著它燃燒。
  我並不想要給民軍小姐發那封電郵是因爲我喜歡這班人。但那不是我最大的啓發。讓我站起來燒信封的是意識到我喜歡那群傢伙,我嚮往他們,我信任他們會支持我……
  但我卻一直保持著距離。
  那是很愚蠢,自私的,但是我真的,非常想要更加的瞭解莉莎,而不需要擔心她會看穿我的什麽計劃。我想要知道能跟她交談的感覺,卻不需要一直害怕會泄露那該死的綫索而遮掩自己。我也想更好的瞭解母狗跟艾利克。還有布萊恩。我想要更加地靠近布萊恩。我沒有更好的説法,因爲我不知道在未來我們倆之間除了簡單的友誼還能有什麽。我並沒有期待著什麽。但那依然很重要。
  我讓自己以爲已經嘗試過跟他們交朋友了,以爲自己已經成長了,因此可以繼續執行我的計劃。但我并沒有成長。我根本沒有真正的放開自己與他們建立關係,而我才剛剛開始意識到自己有多麽的想要那樣做。
  促使我繼續計劃的理由逐漸淡化著,越來越難合理化。我的名聲應該已經毀的差不多了,我成為了好幾個重要人物的敵人,跟別説我頭上被冠了一大堆的罪名。不管我怎麽盡量忽視這幾點,並告訴自己這些都是爲了大衆的好處,我的信心已被與綫圈的對話震搖了。那并不代表我完全地相信他,或我認為他會像他想要的一樣成功,但我的信心的確被減少了。
  可惡,我想跟暗地黨相處更久。知道了已經沒理由繼續原本的計劃,知道了就算繼續下去也會遇到多麽大的麻煩,知道了我會多麽的恨出賣朋友的自己?這一小小個對真誠友誼的渴望已經足夠把我往正確的方向推動。我可以改變主意。我不再需要給民軍小姐發那封信。
  我把自來水澆在信封冒著煙的殘骸上,看著它被水沖走。在最後一片燒焦的紙屑消失之後,我盯著水流看了很久。
  我把水龍頭關上,將雙手插進口袋,并越過厨房靠在通往前廳的門上,短暫地瞥了一眼門上的把手和鎖。我呼喚出各個處在客廳,走廊與通風口里的蟲子,爬到門上的鎖孔里。它們打得開門鎖嗎?
  我的運氣沒那麽好。它們的力氣並不足以推動内部的零件,而任何力氣夠大的蟲子都爬不進去。走開,我命令道,他們便疏散了。
  我沒有其他避免我爸的好方法了。當我看著坐在房間另一邊的他,從未感到如此的慚愧。見到我這樣,他看上去如此的困惑,擔憂。我並不忍心再對著他説謊了。
  但我不管做什麽都會傷害到他。
  見到我穿過房間,他站了起來,仿佛不確定我要做什麼。我緊緊地擁抱他。他更緊地抱著我。
  「我愛你,爸。」
  「我也愛你。」
  「對不起。」
  「你沒有什麽好道歉的。跟、跟我説話,好嗎?」
  我退了回來,把挂在門旁的外套拿起。當我回到房間的另一邊時,我從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機。
  我開始在上面打字。
  「你有手機了,」他很小聲的説道。我媽是因爲在開車時用手機才出意外的。我們從來沒談過這個,但是我知道他在出事不久之後就把他自己的手機扔掉了。它帶有負面的聯係。 是一個惡劣的提醒。
  「嗯,」我回應道。
   「爲什麽?」
   「要跟我朋友們聯係。」
   「有、有點出乎意料。我都沒有想過。」
   「總之是那樣子。」我打完訊息,便把手機合起放在我牛仔褲的口袋里。
  「有新的衣服,你的脾氣變差,對我撒謊,失學,這部手機……我感覺自己不再認識你了,小貓頭鷹,」他用著我媽給我取的昵稱。我退縮了一點。
   小心地,我回答道,「那可能是好事。因爲我並不喜歡那之前的我。」
   「我喜歡,」他小聲說。
   我移開了視線。
  「那你至少能告訴我你沒有吸毒?」
  「烟酒都沒碰。」
  「沒有人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沒有。」
  「好吧,」他說。
  我們停頓了許久,好像一直在等待對方說些什麼一樣。
  「你可能不知道,」他開始說,「但是當你母親還在,你在上初中的時候,我們有討論過讓你跳級。」
  「是嗎?」
  「你是個挺機靈的女孩,而我們怕你在學校呆著無聊。我們有叫爭過。我、我説服了你媽讓你跟你的好朋友繼續上同一所中學,會讓你更快樂。」
  我發出了一聲乾笑。然後見到他臉上受傷的表情。
  「那不是你的錯,爸。你不可能會知道。」
  「我明白,或至少,我也會得出那個結論。但感覺上,我很困擾。我忍不住想知道事情会如何有所不同,如果我們照著你母親的計劃走。你當初做得那麽好,現在卻退步著?」
  「我就退步了,能怎麽辦?」我説,終于大聲地承認,並感到一陣釋放。還是有機會的。我可以壓迫學校讓我跳級。我夠大,可能可以像布萊恩一樣上網路課程。
  「不,泰勒。你不應該被逼成這樣。學校明白你的情況,我們可以要求一些例外,延長一些期限……」
  我聳了聳肩。「我不想再回去,我不想對著學校的那班混蛋求助,只讓我回到跟一個月前一樣。從我看來,欺凌是不可避免,无法控制或预防的。就像自然的本性……人類的本性。如果我那樣想,就會比較容易接受。我打敗不了它,贏不了,所以我只專注于處理後果。」
  「你沒有必要放棄。」
  「我沒有放棄!」我生氣地大聲說,沒猜到自己會這麽憤怒。我深呼一口氣,使自己回到正常的聲量,「我的意思是說,我他媽的不可能知道爲什麽她會做那些事。那幹嘛還浪費那個時間與心思呢?幹她的,她不值得我一直管著她。我想要……重新轉移注意力。」
  他捲起雙手,但還是憂慮地皺著眉頭。「那你現在會把注意力放在什麽上面?」
  我想了一會才回答道。「過我想過的生活,彌補失去的時間。」
  仿佛要回應我説的話,我爸身後的門打開了。他驚訝地轉過身。
  「莉莎?」他困惑地問。
  莉莎亮出她從後院的石頭底下拿出來的備用鎖匙,並把它放在門口臺階的欄杆上。面無表情,她的目光從爸轉到我身上。並對上了我的視綫。
  我擠過我爸的身旁,而他則趕在我走過門口之前抓住我的手臂。
  「留下來,」他命令我,懇求我,并握緊我的胳膊。
  我用力地扭動手臂,直到他無法保持握力,並跳過後門前的台階,在著陸時膝蓋里感到一陣疼痛。走了兩三步之後,我轉過身來面對著他,但卻無法看著他的眼睛。
  「我愛你,爸。但我需要……」需要什麽?我想不清楚。「我,額,會保持聯係的。讓你知道我沒事。這只是暫時的,我……我需要喘口氣。我需要把事情想清楚。」
  「泰勒,你不能離開。我是你的家人,這裏是你的家。」
  「是嗎?現在真的感覺不是那樣,」我回應道。「家應該是讓我感到安全和放心的地方。」
  「你要明白,我沒有其他的選擇。你一直避開著我,又不説話,我在得到答案之前沒法幫助你。」
  「我沒有你要的答案,」我回答道,「而你也幫不了我。」
  他向前走了一步,我便迅速地退後,保持我們之間的距離。
  再一次他試著告訴我,「進來吧。求求你。我不會再逼你了。我應該意識到你處在我幫不了的地方。」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莉莎趁著我退後的時候插到我們兩之間。
  「莉莎?」我爸的注意力轉到她的身上,好像從未見過她一樣地看著她。「你覺得這樣可以接受?」
  莉莎又在我們之間來回看了看,並小心地說,「泰勒很聰明,如果她覺得自己需要出去走走,把一些事情想通的話,我相信是有很好的理由。我住的這邊有大把的空間。一點問題都沒有。」
  「她還是個孩子。」
  「她比你想象中更能幹,丹尼。」
  我轉身離開,而莉莎急忙趕上我,用一隻手摟住我的肩膀。
  「泰勒,」我爸叫道。我猶豫著,但是沒有轉身。我的目光保持在後院的門欄上。
  「保持聯係,好嗎?」他説,「你隨時都可以回來。」
  「嗯,」我回答道。並不確定他有沒有聽到。
  莉莎帶領我上車時,我使盡全力讓自己不往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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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場如戰場,基本上存活到最後的都是不嫖妓、不婚前性行為、不外遇、不一夜情、守信用、守承諾、遵守道德底線、遵守法律規範的人,不做死就不會死,不嫖的人根本就沒有女人能對你仙人跳、桃色敲詐,畢竟邪不勝正,不踩雷自然相安無事。 事實上渣女比渣男還多,情感資優生的女性其實非常的少,就跟正直的男人一樣的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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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賢尚的音樂從如履薄冰般的惴惴不安,到如今轉變為堅定而美好,有如成長痛一樣。夏賢尚介紹了他最新EP 4輯《With All My Heart》以及音樂轉變和心路歷程。夏賢尚希望傳達的訊息是關於愛情、分離和存在的故事,充滿了直率的真心。他提到創作方式的改變和歌詞中的心情,以及他對於現代青年的痛苦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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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nelida  indet. Annelida 環節動物門     Polychaeta 多毛綱        Phyllodocida 葉鬚蟲目 產地:黎巴嫩  (Limestone deposits of Hjoula, Lebanon)  年代:晚白堊紀森諾曼階 ( 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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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人長期飽受敏感肌、酒糟肌困擾,甚至常常會突然覺得自己臉癢癢、容易泛紅,這可能是因為臉上有蟲!知名主播劉涵竹、網紅關關都曾分享,經過醫師檢測後發現,原來臉部肌膚有蠕形蟎蟲過量增長的問題,到底蠕形蟎蟲是什麼?我們該如何判斷是否該去皮膚科檢查?療日子特別邀請京硯皮膚科診所副院長胡怡萱醫師,與您說明蠕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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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肌膚又油又乾,到底該怎麼辦?你是否經常感到皮膚油膩,同時又不斷脫屑和發紅?如果有出現這樣又油又乾的症狀,就代表蠕形蟎蟲可能找上你了! 蠕形蟎蟲通常會在油性肌膚上出現,因為牠們很喜歡「油」,當蠕形蟎蟲數量較多時,可能導致皮膚慢性發炎,造成臉部暗沉、蠟黃、泛紅和脫屑,甚至引起皮膚發癢。 乾性肌膚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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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們的肌膚上,存在著一種微小的居民,它們就是蠕形螨蟲。這些微小的生物雖然在我們的肉眼範圍之外,但卻會對我們的肌膚健康造成影響。讓我們一起來探索蠕形螨蟲是什麼,以及它們可能帶來的種種影響。
    「陽明病,法當多汗」,陽明病患者應該流很多汗,這汗是全身性的,不是只有頭面出汗,「反無汗,其身如蟲行皮中狀者」,但陽明病患者卻沒有流汗,身體會感覺很癢,像蟲子爬,「此以久虛故也」,腸胃津液不足的人,裡虛衛氣無法上達肌理,汗欲出而不得,無法透發。為何汗無法透發呢?因為腸胃虛掉了,津液沒了,胃陽不足,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