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各自的孤獨說起來有點類似,我們是不是就不算寂寞啊?」
第三次的印度之行,我先走了印度西北方三個城市:Manali-Dharamshala-Amristar,接著準備前往Kashmir健行。而這是另外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了。
日記:
10/10/2017
寫在喀什米爾健行之後的一個月。
「我在四千公尺多的高山遇見原始的剝奪,是自然輪迴的物競天擇,也是黃金世界的萬物法則。」第一次上山,我遇到了一群實在良善的人,也碰到了一群萬分可惡的人。在好與壞的相對下,我告訴自己也許人類創造出來的階級、制度與秩序是對人性特質裡的同理心最大的藐視,儘管世界早已是那樣不平等的模樣,但在山面前,我們頂多只是螞蟻眼睛的大小尺寸,多少一微米的差別而已。
第二次上山我在一旁看見了生命的喜與悲,失去與復得的交迭像是早已書寫好的故事轉折,主人說是山上小馬的犧牲交換了山下馬伕的命危,我卻記起了女主人跟我說的馬蹄鐵傳說。在章節當下我們的情緒喜怒哀樂就像是馬蹄鐵的重量,沈甸甸地鑲在每一匹馬的腳上,隨著運動一步一腳印地一同留下了痕跡。但當那一天馬蹄鐵脫落了,它會保佑那個撿到它的旅人日後路途一切平安,所以我相信當我們放下了對生命遺憾的執著,那相對在心中失去的重量會昇華成了靈魂信仰的力量,眷顧著主人還有他們所愛的人後續的每段人生旅程。
「生命中每一次的得到與失去都不是僥倖而已。」
「再上一次山吧」
「第二次上山的時候少了遷徙的吉普賽牧羊人,周遭變得非常的安靜,所以多半時候聽見的都是自己的聲音,一切到也是適得其所,然後才發現自己的孤獨,沒有文字,少了言語卻多了一種微妙的心安理得的自由。」
第二次在山上的時候我一直想著前次下山後友人跟我講的「跟自己的和解」的課題,這八年多來的問題確實不是兩次八天的山中健行可以一一釐清,我的生命有了某種程度的厚度與韌性,卻也漸漸失去了對於選擇可能的靈活彈性。在船屋其中一晚與山上最後一夜我跟主人夫妻討論著當現實中生活總和的作用力迎面而來,我們是怎麼學會了抵抗與妥協,如何還能在「保有自我的意識」與「適應他人眼光」的拉扯中平衡,以及在這樣反作用力下我們的疲憊與無奈。
在營火旁我看著他們兩個人,火光印照出了兩張同樣疲憊的臉孔,伴隨著點點星光映射在我腦海中其他許多同樣奮鬥著的臉孔,因為彼此頻率雷達的近似連上了線,我們得以分享與呼應各自的經驗,在這一場山中的安靜派對。
「如果我們各自的孤獨說起來有點類似,我們是不是就不算寂寞啊?」
「當你離開後,你會覺得這裡離你好遠好遠」
確實是啊,但念念不忘必有迴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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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我並沒有很喜歡爬山,之所以決定要到喀什米爾健行純粹是因為船屋女主人-我所參加的健行活動的負責人-所拍攝的照片,從她的影像中,我被山上民族一張張純粹的臉孔所吸引,還有那種吉普賽人的遊牧遷徙,好生嚮往。
我想是心境順應機緣使然,還有仿若相識了認識一輩子的緣分,我跟船屋主人夫婦成了莫逆之交,這兩趟的健行,途中發生了許多同甘共苦的事,誰能預期這樣短暫的數週時間我們有笑有淚有苦有樂,甚至彼此的人生就這樣交織在一起,影響在接下來的幾年持續發酵。
雖說真心喜歡印度,卻從未萌生過在這定居生活的想法,然而喀什米爾讓我動心起念,當一人獨自走在舊城時候,自己有了下半輩子就留在這邊的莫名念頭。一是這裡有我喜愛的所有印度元素,深厚卻質樸,如同當地的色彩繽紛卻不過度搶眼,好似當地的人文,緩慢而悠長,柔暖卻堅定。這一趟旅程從山上到城鎮,我開始大量紀錄了許多關於人像的照片紀錄,有別於自己以往的攝影關注焦點,與被攝者的互動更為主動,仿若我一同參與了他們的故事情節。
習慣旅行的人都知道,異地旅遊與實際在當地生活是兩回事,當浪漫與現實放在人生天秤的兩側能否維持平衡?
就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留下來我要做什麼維持生活?
我記得問過當地友人在喀什米爾有沒有相關的工藝發展,諸如傢俱設計之類,當時他們只是笑笑地回我說:你跟我們也相處了一陣子,到過這麼多人的家,除了地毯,你有看到任何的桌椅嗎?
確實現代所謂的傢俱放到喀什米爾人的家中空間中顯得衝突,缺乏彈性與機動性的功能,就我的觀察跟文化與生活型態有很大的關係,除了日常生活習慣(宗教禮拜),還有他們的家族(人數)、社群(好客)特性,需要在有限空間容納最大人數,以及最小的活動行為限制,於是地毯更為實用,也順勢發展出這個織品產業的高度美學成就。
說也奇妙,我喜歡傢俱設計,也對家飾用品,尤其是軟物件的相關產業一直很感興趣,喀什米爾的織錦掛毯裝飾,讓我看見了自己的專長能夠發揮創作的機會。
最後我放棄了原先計劃的下個國家行程,甚至決定馬上回台灣接受另一份工作,是說在充滿幻想憧憬之餘,實際面慣性思維的我希望藉由回台的時間稍作冷靜,一方面檢視這股熱情是否會因為隨著時間、地理距離與現實生活的步調作用而趨於平靜,一方面也藉此存點錢為將來更多的可能做打算。(待續)
臨走前,女主人跟我說:也許要五年後我們才能再次見到你回來這個地方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