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0/01/03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特偵X] 食嬰的鬼婆 01-1

喀地一聲,他在鬧鐘響起前先伸手按了下去。
他其實早就醒了,只是一直等著,他也不曉得自己在等什麼。
是等起床的時間,還是等那串歡樂幸福的吵鬧聲,或者是等待按掉自己唯一依戀卻也痛苦的歡笑聲。
蘇雨閉了閉眼,再張開眼睛的時候,掀開被子從床上起身。
胸腔裡的疼痛還在持續,他慢慢的深呼吸,忍受那些疼痛,起身走向浴室梳洗。
從中部山上受傷回來後他休了三週的假,三週以來他足不出戶的待在屋裡,他知道自己需要休息,但他也知道自己多少有點逃避現實。
他選擇了解開封印,卻不想踏出家門一步,這聽起來挺可笑的,他抬起頭來在模糊的鏡子裡看見自己嘲諷似的笑容,才知道自己真的笑了。
蘇雨愣了一下,伸手抹過充滿霧氣的鏡子。
雖然他受了不小的傷,但鏡裡自己的氣色看起來卻比三週前好上太多。
這三週他每晚都是止痛藥和安眠藥混著吞,每天都直睡到中午才起床,之前深陷眼眶的黑眼圈已經消失大半,臉色除了還有些蒼白以外已經不再那麼嚇人。
愉寧前晚上來看他,笑著說至少像個人。
他撇了撇嘴角,每天吃好睡好哪有可能不好,再加上滿屋子的慰勞品,說真的,沒受傷以前他還不曉得自己這麼受歡迎。
組裡從隊長到同事三不五時就輪班來看他,每個都深怕他餓死般的提了大包小包的食物來塞滿他的冰箱,有老婆的就帶著老婆燉的肉、熬的雞湯,沒老婆的就帶著老媽滷的白菜、下的麵線,更不用說水果跟營養品,他看著那些食物,想著搞不好他再吃一個月也吃不完。
蘇雨搖搖頭無奈的走出浴室套上衣服,電鈴準時的響起。
除了他組裡那些同事以外,還有個人每天早上準時來報到。他按著胸口慢慢的走到門邊。
打開門迎接的是白聿的笑臉。
「早。」
蘇雨嘆了口氣,一臉無奈,「十隊是太閒了嗎?」
「還沒到上班時間,給你帶個早餐也沒浪費什麼時間。」白聿展現他完美明亮的笑容,客氣的回答。「要是你早上不方便的話,我也可以帶宵夜給你,我只是擔心你晚上有別的客人。」
蘇雨睨了他一眼,毫不客氣的搶過他手上的早餐,轉身走進屋裡,他早已經失去在他面前客氣的心情。
白聿尾隨在他身後,熟門熟路的摸到廚房去,洗了手幫他拿了碗跟湯匙。
「綺月說這的鹹豆漿很好喝,吃油條嗎?」白聿幫他把豆漿倒進碗裡,抬眼見他已經在啃油條了,笑著把豆漿推到他面前去,安靜吃自己那一份。
蘇雨其實也不太確定白聿想幹嘛,據本人說法是他想交個朋友,但哪門子的交朋友……殷勤到每天來給他送早餐?
在他要求路愉寧幫他解開封印之後,愉寧偶爾會在晚上跑來,帶著宵夜跟啤酒在他那裡安靜的坐一下,閒扯個幾句,就像普通的老朋友一樣,如果白聿沒有派人監視他,那他想是白聿撞見過愉寧找他,所以改成早上來以免他們碰見了尷尬。
畢竟路愉寧的身分是協會高層,白聿以十隊副隊長身分,還真難坐在一起閒聊。
儘管解開了封印,但他卻不想踏出門,連窗都不想開,只是就這麼躲在家裡,像是縮在硬殼裡的烏龜一樣。
「還痛嗎?」
蘇雨望了白聿一眼,聳聳肩。「差不多。」
「你沒去複診。」白聿開口的語氣倒不像是指責還是不悅,只是單純的直述。
「我有拿藥。」蘇雨平淡的回答,抬頭望了他一眼。「你派人監視我還是怎樣?」
「你的醫生打電話給我,當你肋骨裂了三根的狀態下,關心你沒去複診是正常的。」白聿有點無奈的回答,「你至少得再照一次X光片才行。」
「我的醫生為什麼要打電話給你?」蘇雨疑惑的望著他。
「或許是因為你不接電話。」白聿保持著禮貌的語氣,「我送你去醫院的時候,填了連絡人資料,所以醫院才會打給我。」
蘇雨翻了翻白眼,想起那位難纏的老醫生,他可不想送上門去讓他追著跑。「我沒事了,只是裂開又沒真斷,久了就會好的。」
白聿笑笑的開口,「既然如此,你休假期間幾乎都沒出過門,要不要出去走走?」
蘇雨警戒的望了他一眼,「我想出門的時候就會出門。」
「好吧。」白聿也沒多說什麼,抽了張紙巾擦擦嘴,幫忙把桌上的塑膠袋什麼的收拾了一下。「我猜你大概連電視也沒開,反正你閒著也沒事,看看新聞也不錯。」
白聿收拾完,朝他笑著揮揮手,沒等他趕人就自己離開了。
蘇雨皺著眉喝他的豆漿,確實今天的豆漿味道很不錯,他每天早上除了牛奶就是白吐司,已經很久沒吃到中式早餐。
蘇雨收拾了碗到廚房去洗了,回頭又整理了客廳,轉了半天之後還是忍不住,一邊在嘴裡咒罵著一邊開了電視。
新聞報著有的沒有的消息,他從書架抽了本書下來,那整架子書幾乎都是他未婚妻葉采菱留下來的,他捨不得丟卻也沒時間看,直到他被自己困在家裡了,才拿起來一本本的翻,倒也打發了不少時間。
他邊看書邊聽著新聞,顯得不太專心,但是聽了十幾分鐘後還是讓他注意到關鍵字。蘇雨放下手上的書,直起身來看著新聞。
『據報導,今天這起神祕失嬰案件已經是本月第三件……』
蘇雨皺起眉,看著記者語氣激動的報導,然後拿起搖控器不停的轉台,確認各家新聞台報導的內容,案件發生的細節和家屬痛苦而崩潰的神情,和他腦海裡的影像重疊了起來。
他在意識到自己得查詢更多細節再下結論之前,已經忍不住拿起電話撥了出去。「隊長,我蘇雨,我看了新聞,那個連續失嬰案……有接到贖金要求嗎?」
『你還有好幾天假,休完再說吧。』
「隊長!」蘇雨擔心他掛電話,連忙叫住他。「我只是問一下,你們該不會有找到……骸骨吧?」
『……你怎麼曉得?』
「那跟八年前……」蘇雨停頓了下才又開口,「我八年前見過類似的案子。」
對方沉默了會兒才開口。『你好些了的話,要不要來一趟?』
蘇雨猶豫了一下,抬眼望向電視新聞裡,那個傷心欲絕的母親,只是微嘆了口氣,「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蘇雨掛掉電話,靠躺在沙發上,伸手重重的抹著臉,又嘆了口氣。
就算他再不想出門,最後也是得出門的,不然他為什麼要解開封印?
蘇雨嘲笑著自己,終於放棄般起身回房換了衣服,從衣櫃深處摸出一個陳舊的木箱。
他小心翼翼的把木箱放在桌上,打開來裡面是一整排銀色閃亮的釘,一共有十六支,他已經有六年沒有打開過這個箱子了。
他望著那箱閃亮的釘很久,最後只抽了一支出來,再把整個木箱塞回衣櫃裡,從抽屜裡抓了只皮手套戴上,把那支釘塞進手腕皮套上。
他也不記得多久沒有戴上這副手套,輕撫著光滑的皮面,那是采菱特地找人訂制好送給他的。
蘇雨關上衣櫃門,轉身走出房間,他走動的每一步都牽引著胸腔內的傷,胸口還悶痛著,但這種疼痛的程度剛好,可以隨時提醒他為什麼要再回到那個世界裡。
他深吸了口氣,打開房門,跨出大門那條界線,樓梯上湊熱鬧的幾隻遊魂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只留下幾個白色的影子,但他仍然看得一清二楚,他認得那些遊魂,每一個。
這麼多年了,依舊留在這棟樓裡嗎?
蘇雨苦笑著,在門口點了支菸,一口吸進胸腔,熟悉的味道瞬間充斥氣管,忍不住嗆咳了幾下,胸口的疼痛讓他意識到,自己確實受了重傷,而且活著。
『雨哥……您……回來啦?』
蘇雨抬頭望去,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掛在上一樓的扶手上倒吊著探出小半顆頭看他。
「你還沒走呀?」蘇雨緩了口氣,再吸了口菸,這次好些。
男孩的笑容有點靦腆,從樓上跳了下來,輕巧的站在遠些的角落裡。『我知道您遲早會回來的。』
那孩子是樓上鄰居的孩子,十年前意外死亡,就一直這麼待在這裡。
那孩子很機伶,也喜歡跟慕晴鬥嘴,他那寶貝妹妹只要講不過那孩子,就抓著釘追著他滿樓跑。
他知道那孩子不走是因為捨不得爸媽,樓上那夫妻倆到現在還住在那兒,也沒再有別的孩子,只是沉默的過著日子。
蘇雨想起以前只要在樓梯間遇見那對夫妻總會熱情的招呼,那太太喜歡慕晴,常常說想要個女兒,三不五時燉了湯就給慕晴送來。
那孩子死了以後,這對夫妻就像沒了魂似的,剛開始慕晴還常花時間上樓陪那太太坐坐,幫她做點家務,她卻沒再搭理過慕晴,倒是先生感到很抱歉,過陣子下樓來禮貌的請慕晴別再上去了。
慕晴傷心的哭了好一陣子,後來就沒再上樓找那位太太,反倒是那孩子好好的跟慕晴道歉,說他媽媽只是太傷心了。
在慕晴他們死後好一陣子,他也只待在屋裡什麼也沒做,過了幾個月好不容易重新走出門的時候,遇見了樓上的先生,禮貌的點點頭客套了一下,那位先生看著他的神情,像是瞭解了什麼,試探的問說很久沒見慕晴了。當時他夾著菸的手幾乎止不住顫抖,盡可能的用最平淡的語氣開口,說慕晴出國唸書了。
那先生笑笑的點頭,說出國唸書很好,然後便揮揮手離開了。他轉身衝回屋裡,又是幾個月沒有出門。
他說不出口慕晴死了,他不想看見對方理解的神情,不想看見對方同情的眼神,他當時才懂了為什麼那位先生要請慕晴別再去他家了。
他懂了,用一種最殘酷的方式。
蘇雨深吸了口菸再吐出來,淡淡的開口,「你爸媽好嗎?」
『嗯,媽媽好多了,會說話也會笑一下了。』那孩子開心的笑著。
「有機會,還是早點走吧。」蘇雨朝他揮了下手,沒再多說轉身下樓去。
『我會注意的,謝謝雨哥。』那孩子從扶手一路滑下去,送他出門。
蘇雨望了下那孩子無憂的笑容,怎麼也想不起來那孩子叫什麼,以前慕晴給他取了個暱稱的……
蘇雨歪著頭苦思,一抬頭看見白聿笑容可掬的靠在車門上,「要搭便車嗎?」
「……你真的太閒。」蘇雨瞪了他一眼,倒沒拒絕有便車可搭。
「順路嘛。」白聿笑著,等蘇雨慢慢坐上車繫上安全帶才發動車。
「我要沒出門你想等多久?」蘇雨忍不住問了句。
「我會打電話給你們隊長。」白聿笑笑的回答。
蘇雨瞪了他一眼,還沒開口白聿從後座撈出個資料夾給他。「這你應該有印象吧。」
蘇雨怔了怔打開有些陳舊的資料夾,翻開來第一張入眼的相片就是一具細小的骸骨。
蘇雨出神般的望著那些相片,語氣平板的回答,「……當然。」
那是他和左意風第一次帶隊,和他的夥伴們,沒有長輩跟隨,首次獨立處理的委託。
他到現在都還能清楚的回憶起,當他們解決委託案件後,大夥臉上那種驕傲又得意的神情。
每一個人,每一張臉,每一個笑容。
他們第一個正式的委託案件──食嬰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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