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19|閱讀時間 ‧ 約 18 分鐘

第二十三話、七次告白

在清理龍屍、與神王報告後,珞緹雅終於如願見到傳說中的死神公主。她揹著高過身頂的巨大緋色鐮刀,一身如墨黑袍融入夜色。
黑袍赤髮的的她猶如血池中成長的冥界之花,靜靜地佇立在夜色中。
——真漂亮。
饒是珞緹雅也看呆,不自覺屏住呼吸。
蒼白地像是死人的美麗少女輕巧落地。她稍稍瞇起眼睛,眼神冷冰冰的,「你就是聖提到的夕陽之女。這還是聖第一次主動帶人過來呢。」
她上下打量著珞緹雅,那眼神好像在說,為什麼妳會在這裡?雖然翼姬表情跟語氣都很冷淡,可綜合前後事件考慮,珞緹雅意識到,她其實很不高興。
「您好,我是珞緹雅。」珞緹雅僵硬地對她行禮,翼姬也沒回應。她壓低聲音問聖:「你說過我的事嗎?」
「沒,就說了晚上要見一面。有必要提嗎?來了不就知道。」
翼姬的臉色沉了下去。
……很好,原來又是你!
珞緹雅扛著對面散發的敵意,覺得委屈極了,真希望亞德也在這裡啊。最神奇的是,聖沒看出翼姬幽怨的視線,可憐的珞緹雅被翼姬的敵意刺得如坐針氈。
沒想到聖這傢伙還可以把狀況搞得更糟糕。
「妳打算殺死亞德嗎?」
翼姬眼神閃爍,這態度無疑說明了答案。
「翼姬,我還以為我們已經討論出結論了。」
許久,聽見翼姬說:「……我不一定會殺他,而且,我只是希望你能活下去而已。這樣又有什麼錯?」聲音還帶了點委屈。
聖又回了些什麼,翼姬的臉色更難看了。珞緹雅直接放空望天。
月色真美啊,為什麼我要在這裡看他們吵架呢?兩人一言不和又要打起來,卻沒想到翼姬把注意力挪到了她身上。
珞緹雅連忙道:「先別生氣,聽我說。你想殺亞德,是希望讓聖活下去,對吧?可是,妳有沒有想過,『聖』這個存在也許不會消失?」
「……怎麼說?」
「這得從靈魂的起源開始說起。根據創世之書,所有的靈魂都是起源於靈魂之河,受到考驗而來到地上。這些新的靈魂通常會寄居於草木等自然生物,累積了足夠的能量之後,可能轉化成動物或者妖精。聖的狀況比較特別,他的靈魂核心是亞德魂魄的碎片。但是,他跟亞德的靈魂有聯繫,卻是獨立的存在。」
翼姬皺眉。「說重點。」
「好啦,有點耐心!物品累積了足夠的能量與緣分,就能夠成為全新的存在活下去。就好比說,保護了聖法提加、治療了傷者,像這樣不斷累積著與世界的緣分……就可以成為獨立於本體的全新存在。」
這話有如醍醐灌頂,翼姬眼睛發亮,握住珞緹雅的手。
「沒錯,就是這樣!能量、時間與緣分,是靈魂產生的三大條件。雖然靈魂會吸引碎片,可是,也不完全是如此。我怎麼沒有想到呢?」
「如果真的這麼容易,為什麼聖王藍還會死?」
翼姬道:「這我倒是可以回答。因為,藍跟月不只是姊弟,還是敵人。他們兩個雖然是雙胞胎姊弟,但是各自由神族與魔族扶養長大,從小就開始互相競爭。」
「沒錯!戰神雙子表面上跟你們一樣,都是混沌的繼承者。可是,卻有本質上的不同,他們從出生開始就彼此競爭、互相消耗,因為他們太優秀,互相攻擊的時候也不留餘地,每次他們戰鬥都是傷及靈魂……即使統一五界也撐不了多久。」
「原來如此……所以,神魔族的結婚才會變成禁忌。除了政治問題之外,最大的問題是生下來的孩子有一定機率繼承渾沌的魔力,這可是雙面刃。」
「沒錯!雖然渾沌魔力非常強大,但是,弱小的人類孩童無法駕馭,只有死路一條會死。後來,我們發現了這點,也對混沌之子非常感興趣。所以,有才能的龍族被選作織魂師,壓抑拋棄了翅膀、鱗片跟爪子的生長,以最接近人類的樣子生活,才能夠凝視靈魂的中樞,碰觸人的靈魂。」
翼姬問道:「按照妳的邏輯,由希.海亞並沒有混沌的才能?若真是如此,那該怎麼解釋他的學術成就?據說,他能夠讀懂世界上所有的語言,他的存在就是整個海亞圖書館——也就是禁書本身。即使是天人也做不到!」
「他確實很優秀。」珞禔雅卻不答,只說:「我能說的是,他擁有非常古老的靈魂,他的智慧來自於靈魂,而非渾沌。若說要你們是渾沌之子的話,水之都的王就是蘭茵之子,背負著古老的話語而活。」
珞禔雅頓了頓,「啪」地拍手。「好了,嚴肅的話題說完了,你們要不要花點時間談談?我感覺你們似乎對彼此有很深的誤解。」
「怎麼可能有誤解?這個人可是死神,能夠讀心,在她面前沒有秘密。要說的話,我跟她只有一個不同。如果要在我跟亞德中選一個,我會選亞德但是她會選我。」
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調很平淡,似乎真的不覺得這段話有什麼問題。
眼看聖王大人的悟性堪慮,珞禔雅連忙對翼姬投以催促的視線。
「……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勉強答應你以亞德的存活為優先。」
「真的?」
翼姬微微點頭。「可是我有個條件。」
「哦,就知道會變成這樣。在我能力範圍內都可以,說吧。」
翼姬走到聖的身邊,以十指交扣的方式握住他的手。聖困惑地看著她的動作,本來要說話,卻被翼姬用食指按住了嘴唇。
「別動。」
沒想到聖一臉戒備,還想甩開翼姬的手。「妳是不是想惡作劇?」
珞緹雅看不下去了,出口打圓場:「好啦,你就聽她把話說完嘛!別這麼兇,你看,都要把她弄哭了。」
「她怎們可能會……」
聖說到一半卻愣住了,因為,他看見翼姬咬著下唇瞪著他。可那並不是平常那種霸氣十足的瞪視,也不是死神公主凜然的冷眼。
她看起來好像快哭了。
「那、那個,妳要哭了嗎?」
過於直白的問題換來翼姬的瞪視。她握手的力道稍微重了一點,「你不高興的話,聽你的就是了。我只是……」
「只是什麼?」
「從現在開始,閉嘴別說話,維持三分鐘。」
「為什麼又突然發怒了?我可沒有讀心術,只有說出口的話才算數……好啦!別露出那種表情,我不是想把妳弄哭,我只是——」有點慌張。
「不需要,閉嘴就好。」
「好。」聖語噎,心想今天的翼姬特別難搞。難道是跟母親吵架了?
「這是交換條件。我答應你,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會對亞德動手,這樣總可以了吧?」
聖終於滿意了,愉快的點頭。
他內心飛快地閃過很多猜測,如果不是惡作劇,應該是某種魔法或者詛咒嗎?可她看起來沒有施法的跡象,鐮刀也好好地掛在背後。
她就真的只是單純地靠近他的臉而已。
太近了。聖心裡想著,想退避的瞬間回想起翼姬剛才讓他閉嘴別動。所以,他就只是看著翼姬湊了過來,近到幾乎親吻。
他對翼姬沒有戒心,好奇地凝視著翼姬的每一個動作。
重複拉開距離跟湊近的動作,握著的手稍稍顫抖。是在害怕什麼嗎?聖想開口,告訴她:妳不需要怕我,可是不能說話。希望眼神能夠傳達這個訊息。
「聖。」下一秒,翼姬終於鼓起勇氣。
聖眨了眨眼,表示在聽。
珞緹雅嘴角噙著笑容轉開了頭。
到底打算做什麼?於是,翼姬終於給了答案。稍微有點濕潤的柔軟觸感。
回過神的瞬間,聖才發現自己被吻了。「哎?」
「你總是覺得自己很聰明,可是,我覺得你很笨。我明明一直在等你,可是,你卻什麼也不說,我一直以為閱讀靈魂也會出錯。」
「哎?」腦袋好像變成一團漿糊,完全無法思考。聖不自覺去碰了嘴唇,翼姬死死瞪著他,明明是個早就已經死去的人,為什麼卻還會臉紅呢?
平常已經足夠可愛了,為什麼還可以更可愛呢。
「我喜歡你,所以希望你活下來……有什麼不滿嗎?」
聖還處在驚嚇又害羞的狀態,完全沒做出反應。
「我喜歡你」這句話在腦內盤旋,重複著出現了回音。可真的是那個意思嗎?難道不是聽錯了?或者說,這種喜歡其實是——
「不要胡思亂想,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這瞬間,聖才很慢地掩住了臉。
「回答呢?」
「……沒有不滿。」
「不是這個,你這笨蛋。你不是說,沒說出口的話都不算數嗎?學會了那麼多種語言,結果連一句話說不出來嗎?」
「說什麼傻話,我當然會!」
聖很快由害羞轉為惱火,翼姬鄙視的眼神徹底傷了他的自尊心。
他帶著對抗意識,隨口說了個各種語言的告白。湊到第七次「我愛妳」的瞬間,翼姬終於受不了了,滿臉通紅地鬆手扭開頭。
「好了,我、我知道了!你怎麼這麼幼稚?」
「我愛妳。」聖湊過去,壓低了聲音:「是哪個人喜歡這種幼稚的人呢。」沒給翼姬瞪他的機會,把剩下的話語全部壓在了下一個吻裡面。
翼姬的臉紅得好像要淌血。她發出細小的悲鳴,把臉埋在了他的頸窩,聖笑著摟住她。翼姬囁嚅道:「好了,我知道了。我認輸了總可以了吧?」
「……我覺得妳很狡猾。明明知道我的心意,我卻什麼也不知道。」
「那是因為你太遲鈍了。」
聖沉默了片刻。「我並不是完全沒有感覺,但我不敢也不能思考。」
「為什麼?」
「……因為我很快就會消失了,不需要痛苦的答案。」
翼姬沒說話,只是握緊他的手。
「很多時候我會逼迫自己不要思考。因為思考得來的結論,總是讓我感到很痛苦。我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也沒有存在的價值,我甚至沒有名字。人類都說,名字是教育者給孩子的祝福。我做為聖王祝福了很多人,但是沒有人期盼我存在、我的出生。他們看到的是神的榮光,光明女神的代行者。所以,我一直才逼迫自己變強,以為這樣就能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
翼姬急切地打斷他。「可是我很高興你出生,我們還一起想了你的名字。」
「我知道,我只是沒辦法相信這些。」聖輕輕笑了。
「為什麼?」
「我不知道,但我一直很害怕。我怕被妳討厭,也怕被亞德拋棄。看到你們兩個說話的時候,我很不高興……我意識到自己在嫉妒,可是覺得不應該如此,所以就放棄了思考。後來,我認為自己應該感到很高興。如果你們能夠成為朋友的話,即使哪天我消失了,妳也不會覺得太無聊。」聖苦笑著,「只要找到亞德,我的任務就結束了,也不需要面對那些討厭的問題。至少,我的靈魂與力量,能夠由另一個人來繼承。對我來,這就足夠了。」
「可是亞德不是你,他比你貼心多了。」
「……」
聖悠悠地看著才剛跟他告白,還奪走了他初吻的女人。
翼姬認真道:「別傷心,這就是你的魅力。」
聖已經完全搞不懂她到底想說什麼了。是個嫌貨才是買貨人的概念嗎?看來,長久的歲月讓她學會了各種高階的魔法跟語言文字,卻沒怎麼精進她的表達能力。
翼姬很不服氣:「你有資格說我嗎?」
「有,因為我雖然很遲鈍,可是該說的話也說了八次。」
翼姬表情空白了一瞬間,似乎震驚於自己輸了的事實。
然後她就學著聖剛才的樣子,換著語言說「我愛你」,就連魔法語言也用上了,最後湊出了十一種。
珞緹雅笑著看兩人爭論,這種幼稚又單純的爭執實在太可愛了。她窩到了幼小的赤龍身邊,窩在他的身側。可惜,倚著龍麟也感覺不到溫暖。
珞緹雅看著不遠處的屍骸,想著或許該寫封信回去通報才對。
可是,有人會相信她嗎?她是最弱小的龍,以尋找雪君為由被從禁地扔了出來,早就失去了故鄉。
離開了禁地的聖山,她頭一次覺得世界很大。可是即使世界如此廣闊,仍找不到居所。不知何故,她突然想起亞德。好想去水之都看看他在做什麼。
龍族本來就稀少,珞緹雅作為弱小的龍,本來受到很多照顧。
可是,隨著時間的經過慢慢改變了。
她已經活了六十多年,不但沒有爪子、沒有尾巴,甚至身上也沒有多少鱗片。作為龍族的異端,她開始被族人忽略。礙於雪之君主的存在,才有了一只為蛻變的幼龍作為玩伴。
可是還是很寂寞。亞德是第一個友善對她的族人,給她提供了食物,雖然一臉困擾卻不會趕她走。所以,必須更珍惜他才對。她是聽得懂通行語,表達能力卻很有限。
想來奇怪,她經常想起雪君,希望她仍活在世界的某處。可想起亞德的時候,她卻經常想要見他,無法見面的時候感到寂寞。
只可惜這種擅自把對方視為歸處的想法實在太過一廂情願了。
珞緹雅很清楚這點,所以,也只是打算偶爾窩在他身邊,靠著語言不通撒撒嬌。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覺得語言不通可真是一件好事。
珞緹雅閉上眼睛,抬頭仰望天空。
她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彎彎嘴角,欣賞澄空湛藍。
……
……
聖與翼姬在珞禔雅的目送之下,乘著深赤龍暫時離開了城都的喧鬧,飛向夜晚的澄空。兩人為了誰要坐在前面爭論了好陣子。
這時,珞緹雅似乎放棄為他們調解,乾脆坐在一邊數地上的螞蟻。
最後,翼姬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然後說:「可是我想抱你啊。」
聖說不出話了,半推半就地乘上了赤龍——以被擁抱的姿勢。
翼姬就像她所說的那樣從身後摟著,下顎倚著他的肩頭。
實際上,打從有意識開始,翼姬就一直以保護者自居。說也奇怪,這個在聖法提加叱吒風雲的聖王在翼姬面前,卻被像是易碎物那樣守護著。
聖細細咀嚼著內心的感受,心情有些複雜。
「吶,聖。雖然我已經偷看過了,但是,你可以親口告白一次嗎?像是一般人那樣的告白。」
「……不要。」
脖頸脆弱處被輕輕咬了一口,聖嚇得回頭,赤龍差點失去平衡。
身後傳來翼姬愉悅的笑聲。「這是懲罰。」她似乎對聖的反應感到很滿意,單手摟著腰,易邊細細地親吻他的頸子。
「幹什麼啦,放手……這裡可是空中!」
可是翼姬完全不聽,甚至也不回答,趁他回頭時刁住他的嘴唇。
明明滿臉通紅,為什麼還要做這種事啊?聖起先還會躲,後來乾脆放棄了。他心裡忍不住想,這簡直……就像是宣示領地似的。再仔細思考,他突然意識到問題。
「妳是不是生氣了。」
「對。你離開黑森林之後,每次都是我來見你,你一次都沒想過我。有了亞德之後,你就不需要我了,甚至還可以為了他死。你對我的喜歡,也就是這種程度了。」翼姬頓了一下,「而且我說了十一次,比你多了三次。」
「……那我再補三次。」
「三百次也不行。」
聖簡直要被氣笑了,本要反駁幾句,最後轉念卻想,時間確實所剩不多,還被翼姬直接嫌棄不貼心。基於毫無意義的競爭意識,聖決定放下對勝負的執著。所以他嘆了氣:「我想過妳啊。」
「……幾次?」
原來糾結的是這個嗎?
聖好像終於有點理解亞德看他們爭論的心情了。「算不清了,只要妳不在身邊的時候都會想起妳。我知道妳對我很特別,但是,我跟妳不一樣,如果不透過語言就不能確定對方的心情。」
翼姬沒回答,感覺被摟得更緊了一點。
「我不可能在妳面前說謊。所以,妳肯定早就知道我的心意了。即使如此,妳還是沒有改變態度,這意味著妳跟我的心情不一樣。我不想確認,因為答案可能不如預期。可能是家人,或者是寵物、同伴什麼的……」聖輕輕嘆息,「在妳面前,我儘量不去思考。這確實是逃避,可是,我只是不想讓自己更痛苦了。」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有幾滴眼淚落在了肩膀上。
「好啦,別哭了。我會心疼的。」
「你才不會。你只看著亞德,想為他死,卻沒想過我會被一個人留下來。」
「……抱歉。」
「我不原諒你。」
聖有點無奈,這個姿勢限制了他的反應,想摟她也做不到。無奈之下,他只好執起翼姬的手,親吻了手心。「即使是人類,也會歷經兩次死亡。第一次,是肉體死去的時候,第二次是被世界徹底遺忘的時候。對我來說,死亡並不可怕。」
「為什麼,因為是為了亞德犧牲嗎?」
聖忍不住笑了,「因為妳會記得我,所以我永遠不會徹底死去。而且,在離開這世界之前,我還能夠見到妳啊。不是很幸運嗎?」
翼姬哭出聲的瞬間,聖終於意識到該調整姿勢。他緊急讓赤龍找了地方降落,才剛踩落地,翼姬就撲到了懷裡,淚水沾濕了衣襟。
「你太過分了,太自我滿足了。」
她像是要流盡兩千年的淚水那樣,壓抑又安靜地哭。她哭起來的樣子還真不好看,又痛苦又是悲傷。
聖在空白的腦中搜索著安慰的話,卻感覺領子被揪住,又被吻了一次。
「這樣才對。」
人總是習慣的動物,多被親了幾次,腦袋空白的速度有顯著的下降。這回,聖很快做出反應,反過來加深了吻,執到她因為害羞而推拒才終於鬆了手。
翼姬仰望著他,臉上仍有未乾涸的眼淚。
突如其來的反擊有了良好的效果,羞怯超過了悲傷,困惑中有點茫然。
聖用袖口替她擦著眼淚,翼姬也不動還閉上了眼睛。聖在她的鼻尖親吻了一下,輕輕蹭了下她的臉頰。「我比較喜歡妳現在的表情。」
翼姬抬頭望著他,眼睛帶點細微淚水,有些濕潤。「……再一次嗎?」
聖一愣,「好。」
「我雖然是死神,但其實很討厭被當成不祥的象徵。我會親手將那些擁有美麗靈魂的人帶走,送他們回到靈魂之河。人們看到我總是害怕,也不可能跟我進行交流。我常常在想,難道我只能這樣下去嗎?這樣我真的算是活著嗎?」
「不知道,但應該很無趣吧。」
「母親希望我用這種方式活著,可是,我並不喜歡一成不變的生活。時間過得好慢,有時候我可能千年都說不上一句話,不會認識新的人。」翼姬窩在他的懷裡,像隻好脾氣的貓。「看見你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很開心,就好像……」她又把臉藏了起來。低聲說:「好像你是從我的注視中誕生的。」
聖低低的笑,因為擁抱而感覺到他胸膛微微震動。「也許確實是那樣啊?」
翼姬沉默了片刻,「你不嘲笑我,讓我感覺很不習慣。」
「妳只是還不習慣而已吧。」聖連聲音都帶著笑,很自然地親吻她的髮梢。
「遇見你之前,我的時間一直靜止不動。對我來說,你就像是時鐘的指針那樣的存在。所以,我直希望你活下去……見過亞德之前,我常常在想,要是他是個討厭鬼就好,這樣我可以毫無顧忌的弄死他。」
「不可以。」
「有一天你一定會離開我,但是,至少能讓我送你最後一程。」翼姬的聲音低下去,「這是我以死神的身分活了兩千年來,頭一次感到慶幸。」
「……至少在最後也能夠見面啊。」聖低語。
以滿月為背景,一黑一白的兩人湖畔擁吻。
時間永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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