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四國遍路#1

2019-08-29 聯合報

※作者:林谷芳

高野山「奧之道」：「奧之道」盡頭就是空海入寂的「金堂」，沿途巨杉成林，杉木下的墓群盡多高僧、世家、武將、詩人，可以說就是一部濃縮的日本史。

高野山是我喜歡也常去的一座山城。山城何其多！特別鍾此一座，與它一百多間的古寺院有關，這樣形成的寺院群使它成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指定的世界文化遺產。寺院群世界上也不少，高野山寺院群的特殊與日本文化有密切關聯。

每座寺院就是一座古蹟，而這古蹟並不就是一般意義下博物館式的古蹟，它裡面繼續住著僧人，有活體的延續。高野山的地理又是一定程度與外界隔絕的山城，所以也真有世外桃源的味道，只是這世外桃源並非「不知有漢，遑論魏晉」的桃花源，它與當代日本人的生命仍息息相關。息息相關，因於東密。東密是日本佛教密宗的簡稱，由空海所創建。談高野山，須談東密，更須談空海。

談東密與日本人的關聯，資料上可以馬上找到的，是它作為日本最大佛教宗派的這件事。日本佛教自唐傳入，基本上唐時諸宗都曾在此留下足跡，之後又出現了日蓮宗、淨土真宗等本土教派。這其中，禪對日本文化的影響最深，除修行外，遍及於文化、藝術、生活態度。

但論一般意義下的宗教行為，則密教的沁潤尤不能忽視，到日本旅遊，隨處都可見到「不動明王」的造像就是個例證。不動明王是密教的本尊，是法身佛毘盧遮那的變現。密教自認為所承並非應身佛這歷史佛陀的釋尊所傳，而是宇宙本體法身佛直接的示現。因此，如何與佛相應，就非尋常義解之所能至，只有透過「三密加持」才能達到。

這三密是身密——與佛身的相應，即結手印；

語密——與佛語的相應，即誦真言；

還有更重要的，意密——與佛意的相應，即觀想佛身、佛世界。

而當這三密高度合一時，你與佛菩薩就「入我我入」——祂進入你，你進入祂，無二無別，你也就「變身」為佛菩薩了。

「變身」這詞語對現代人——尤其年輕人並不陌生，他們琅琅上口，主要是受日本電影——尤其動漫的影響。看過日本動漫的，許多人沒辦法再回頭去看迪士尼，原因主要不在畫風的差異，甚且也不因宮崎駿這類大家所作深度刻畫人性的作品，多數年輕人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就因日本動漫有「變身」。「變身」是變成另一個身子，但更重要的是「進化」成另一層次的生命。

火影忍者，這樣的忍者會變身，連皮卡丘這些可愛的「神奇寶貝」也都會變身，如此，生命就充滿著想像，就有無限超越的可能，而動漫也就不再只是可愛、純真的童話，動漫是人生也超越於人生。

「變身」成為這些年來日本動漫的核心內容，在這之前，更早的「科學小飛俠」，雖是機器的合體，但火鳥號「三機一體」，能量進化，其實已隱然對應著「身語意」的「三密加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