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3/07/22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Blasphemous

當救恩不存在,當痛苦為奇蹟。
在扭曲世界之中,唯有褻瀆才是救贖之道
以 THE LAST DOOR系列聞名的西班牙遊戲工作室The Game Kitchen充滿野心的新作,主打血腥動作,以南西班牙文化與宗教為題材,以像素美術為主要媒介,每一個的場景畫面都如同藝術一般讓人雞皮疙瘩起來。
如果你喜歡中世紀的黑暗,喜歡逛哥德式教堂、參觀教堂的寶物庫,對於天主教藝術文物與傳說有興趣,絕對會愛死這部作品,完全就是惡夢成真。
舉個例子,在橄欖枯萎之地的樹人一看知道是取材自聖賽巴斯汀-被綁在樹上亂箭射穿的聖人,補充一點聖賽巴斯汀並不是死於亂箭,甚至因此成為黑死病的主保聖人之一。不過這個角色的臉是致敬哥雅的畫比較詭異一點。
焦容聖母則是取材塞爾維亞民俗傳說中的María Coronel,是為了拒絕逼婚拿熱油潑自己的女性聖徒,她的木乃伊至今還保存良好。
同時這也是很典型的女性聖徒故事,也就是為了拒絕婚姻或是避免引起別人慾望自毀的女性,這類腳色在遊戲中還有另一個,就是在怨念之涯底部那位三面一體又有鬍子的巨大女人,這也是取材現實中Santa Librade的傳說。
另外掘墓大主教則很明顯是〝珠寶聖徒〞—被珠寶裝飾的華麗木乃依。不過有趣的是,其實絕大多數的珠寶聖徒雖然可能是基督教烈士,但並非有名的聖人,只是被當成聖人而加上了許多珠寶成為珠寶聖徒。
除了參考各種著名的傳說之外,製作組也參考了大量西班牙的藝術與文化,特別是哥雅的畫作可說無所不在,西班牙在中世紀曾經被伊斯蘭勢力治過,對西班牙的藝術與建築風格都留下深刻的影響,使的西班牙跟其他天主(基督)教歐洲國家相比有種異國感,也造就了這部作品強切且特殊的風格。
不過雖然藝術跟物件故事有大量天主教的影子,其實遊戲的故事背景跟現實的宗教是有很大的區別的,這點等下會提。不要說Soul-like遊戲,其實工作室的成名作THE LAST DOOR就是以支離破碎又隱晦的故事營造出影人入勝的劇情,但是Blasphemous的劇情真的是晦澀難懂到不行,其實裡面的對話跟物品敘述非常非常多,但是依然很難有一個明確的輪廓,雖然這也是迷人的一環,但是就會覺得比較難投入感情融入世界比較可惜一點。

有關注官方消息的話會發現官方都稱呼玩家為罪人們(SINNER),而玩家扮演的角色在遊戲中也的確被稱為懺悔者(The Penitent One)或是沉默的懺悔者,一是因為他在遊戲中跟很多遊戲的主角一樣是不說話的 ,二是因為他屬於「默哀兄弟會」(Brotherhood of the Silent Sorrow),他的造型取材自南西班牙聖周的懺悔者造型,不過戴著尖尖帽或是懺悔造型的人其實不只主角而已,甚至可以說,這個遊戲中絕大多數的人都處於懺悔/贖罪的狀態,宗教狂熱壟罩這個世界,但這個信仰得核心—奇蹟—卻又是無比扭曲的。

眾人皆罪人

基督教義中人有原罪,沒有無暇之人,台灣人一定不陌生時常在各處看到出自馬太福音三章2節的「天國近了,你們應當悔改」的標語,然而其實悔改只需承認自己有罪接受耶穌為救主,因為耶穌被釘十字架為眾人贖罪,藉由神子之血人類的罪惡中被償清,不需要流自己或祭物的血,這就是救恩
然而,這樣的救恩在Blasphemous中是不存在的,這就是這片大地Cvstodia的扭曲之處,毫無理由的罪孽深重,卻沒有無償的救恩,人就永遠在罪惡的折磨中,以極端的手段追求著奇蹟與恕罪。
奇蹟在這個世界中並不是非常稀有的東西,而是信仰的具現,然而那些奇蹟都是什麼呢?
最初的奇蹟三字之結是一個少年祈禱希望用肉體的痛苦減輕心靈的罪惡感,然後他變成了三棵扭曲的樹。這也是扭曲的人—The Twisted One的形象由來(後述)。
焦容聖母的敘述中提到,即使她的年華老去,她被燒傷的面容卻「像剛被燒傷一樣」,她永遠承受著燒傷之苦,這使她被視為聖人,奇蹟的展現,甚至焦容聖母修道院的修女們都想學習她而自潑熱油,因此這地區的修女許多都是半邊燒毀或戴著面具,關卡跟敵人設計也許多與火有關。
另一個是永痛仕女索科羅,她祈求所有將被處刑之人能得到憐憫,於是奇蹟降臨到她身上,所有刑求的苦痛都轉移到她身上,她無時無刻都被鞭打,無時無刻都在流血,她因痛苦哭泣到眾人皆知,但這樣的她卻被視為奇蹟的體現,活體的女神,被供俸在萬母之母教會的深處。
這是何等病態扭曲的信仰呢?
不過這個世界也是有稍微正常的人,就是一開始進入的村莊阿爾貝羅,裡面有兩個組織,一個是吻傷者–專門照護傷者與病者,一個是真葬修會,幫那些曝屍荒野的屍骨埋葬。這兩者也是參考現實世界中真實存在的宗教慈善組織。與Blasphemous世界中其他組織比起來,似乎也是少數以服務幫助他人為宗旨而非以自身殉道贖罪為目標的一群人。默哀兄弟會似乎也是個比較特異的團體,根據許多推測兄弟會是一個信仰異端,另一個佐證是教學關卡來給玩家下馬威的BOSS默哀守望者後面也在要進入神聖禁忌之牆時以剪影出現,而神聖禁忌之牆實際上是一個監獄,守望者其實並不是保護其中之人,而是不讓他們離開。這是否也代表兄弟會不只被放逐封閉在離萬母之母教會最遠的地方(正好是遊戲地圖的兩端),還被關門大屠殺呢? 無論如何只有玩家角色是默哀兄弟會唯一倖存者,也是遊戲一開始的畫面看到的成堆屍體畫面,對比漫畫這似乎是倒數第二個Boss女騎士所為,在漫畫也暗示了懺悔者會復活,此外從每次死亡都是由月光之子帶回到真主祭壇的演出與一些角色對話似乎都表示懺悔者其實是被奇蹟選中的choose one,所以每次死亡又獲得月光之子的守護重生,在不斷的苦痛死亡輪迴中執行他的使命。而他的使命究竟是甚麼呢? 為什麼奇蹟要選擇他這個異端反抗者?
在朝聖之路上我們有Deogracias引導,一個自稱要當見證人的縛繩懺悔者,他似乎什麼都知道,但是什麼都不能做,將一切希望寄託於懺悔者。
關於我們的最終使命只有一個微小的提示:一根荊棘刺。
荊棘在Blasphemous中代表著罪孽,懺悔者的頭罩上也有著荊棘冠(應該也是對比耶穌受難時帶的荊棘冠)。當我們死亡留下罪孽雕像時,罪摰雕像同時會被八字形的樹枝纏繞,我們的MP條-遊戲中稱為信仰值的尾端會被荊棘纏繞(最大值會減少)。我們必須回收罪孽才能解開。不過跟一般撿屍系統不同的是,罪孽雕像是可以複數存在的,只是遺留的罪孽越多信仰容量就會越少。
一勞永逸的辦法有兩種,一是打敗BOSS,二是找贖罪雕像付〝錢〞贖罪。Blasphemous中的〝錢〞被稱為〝贖罪之淚〞,他的形狀像一個8字,然而仔細觀察的話,遊戲中出現許多被綁在木樁上的扭曲屍體都呈現這個形狀(應該說是被扭成這個形狀),一開始兄弟會背景的大雕像也是,甚至我們手上的孽刃都有這扭成這個8字形的人體,八字形代表的即是The Twisted One。換句話說這個扭曲人符號就是Blasphemous世界中的十字架,既是酷刑又是虔誠,卻也完全體現這個世界的信仰。
雖然最終目的不明,路卻是一開始就很明確的指明。懺悔者的朝聖之路最終的目的是苦難的搖籃,也就是最深處的聖王迴廊。不過如果直線往前進的話會發現一道高牆擋在面前,就是神聖禁忌之牆,這道牆將Cvstodia分成兩部分,牆後面屬於遊戲的後半段。總之要打開神聖禁忌之門要先在牆外拜見三個聖潔面容接受三種羞辱拿到聖王的三個聖殤,後半段進入萬母之母教堂後則是要打倒BOSS收集三個面具打開通往教堂會最上層的電梯,不過要達成真正的結局光是這樣是不夠的。先說說如果直接就照流程去打最後的魔王-教皇Escribar會怎麼樣。
在此之前先來看看教皇Escribar是怎麼樣的人或說扮演怎麼樣的角色。生為萬母之母教會的領導者,管理著Cvstodia所有的奇蹟,有一天他將王座轉向背對眾人,代表他不再關心世上的事,爾後他成為了一棵巨大的樹長在大教堂上方,然後一陣風帶來了野火讓他瘋狂燃燒,即使下了大雨依然燃燒了九十天,為萬母之母教堂蓋上一層厚重的灰燼。他的王座空蕩的座落在灰燼之頂,神職人員與求道者蜂擁而至想要坐上王座,但它們全部都被灰燼吞噬了。然後被灰燼掩蓋的人復生了,但他們不再是原來的自己,而是變成了奇蹟生物(也就是敵方怪物),其中包括教皇Escribar,但他看似還保有理智(?),最終BOSS第一階段似乎是他原本的型態,第二段才是奇蹟型態—奇蹟最後之子。也就是說,一切的一切都是由Escribar而起,他的王座就是苦難搖籃。
然而如果我們只是順著遊戲的設計走向終點的話,即使我們戰勝了Escribar完成了至高褻瀆(Summa Blasphemia),在前往王座的途中依然會被灰燼吞噬,終究,我們跟其他追求奇蹟的人沒有甚麼不同,下場也是相同。
然而這肯定不是懺悔者被選中的目的,也不是玩家期待的結局。

罪的重量

在此先插播一下關於懺悔者的孽刃,原文是Mea Culpa—我的罪,出自一位女性邊拿著扭曲人雕像捶打自己的胸部邊祈禱恕罪,最後祈禱應驗,雕像變成了劍刺穿了她的胸膛。女子也變成一尊雕像,身下綻放出的紫色的花朵。
總之,懺悔者會拿這把罪孽之劍絕非偶然。手上拿著自己的罪孽斬殺奇蹟之人,怎麼可能這麼簡單贖罪呢?
通往真結局必要的道具是在某個懺悔雕像前可撿到的無瑕寶珠,許多攻略會說戴著他死幾次就好,其實他的運作機制是這樣的,當你戴著無暇寶珠死亡時〝不會留下罪孽雕像〞。 但是用不到幾次寶珠就會因為吸收太多罪變黑,也永遠失去了功用,連名字都變了。然而它依舊可以配戴,只要破壞贖罪雕像並戴著黑寶珠就可以進入試煉之中,戰勝試煉後Deogracias給我們的刺就會成長並且染上血,當所有雕像都被打碎試煉被戰勝,荊棘會成長為最終型態Cvstodia的罪(Cvstodia of Sin)。
到這裡不難看出,隨著雕像都被打碎,罪孽也會越來越難被贖清,甚至到最後完全沒有簡單贖罪的機會,然而這或許就是目的。懺悔者必須背負自己所有的罪,小心不再留下罪孽雕像,不再將罪摰卸給他人,同時也背負世界之罪。荊棘上的血一定也有他自己的血,每當他斬殺,刺也會回刺自己,這就是罪的重量,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拒絕奇蹟框架體制的贖罪,將罪握在自己手中,斬殺所有奇蹟,就是他神聖的誓言(Detestatio Sacrorum)。
如此一來,懺悔者終於能夠走上灰燼之丘,坐在空虛的王座之上。然後,用自己手中的孽刃自刎,懺悔者的屍首變成樹,如同至今許多次發生過的奇蹟,然而這次的樹不會再帶給人們苦痛,懺悔者的自刎實則是自我犧牲,切斷了苦痛的奇蹟,因為苦痛奇蹟就是這個世界最大的罪惡,然而懺悔者自身也是奇蹟的產物,身為奇蹟卻拒絕奇蹟,褻瀆了一切奇蹟之後,僅剩下最後一個奇蹟還需要抹滅,就是他自身。懺悔者變成的樹從此被當成神崇拜,不是高高在上的教皇與宗教組織,而是在人民身邊,同時是他自己奇蹟的父與子,既是因也是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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