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舞：05

從市區到樂園，單是計算地鐵運行時間，便已是一整個小時的車程；加上從楚湮的家到下一個地鐵站差不多半個小時的路程，和預留在楚湮家裡吃早餐的時間，花無寒起來了個大早。她倒沒有任何疲累的感覺，反而精神飽滿得很。

楚湮卻是一臉倦容。甫打開門讓花無寒進來，她便只懂為這天比較普通的早餐而道歉。花無寒看了看茶几上那絲毫不見得普通的早餐，再看看疲累得很的楚湮，下意識地彎下身去，握起楚湮的雙手。

「湮湮。是不是很累？要不，我們坐的士上班？」

楚湮被花無寒這麼一個動作嚇了一跳，但就連給她一個不太一樣的反應也無力，只懂抬頭看著她。

「你怎麼累成這樣？」花無寒伸手摸了摸楚湮的額頭，只覺有點涼，「沒睡好？」

「嗯。。。嗯。」

花無寒見著便想要替她請病假，卻被楚湮強烈反對；她也不欲搭乘的士，堅持以原定計劃通勤。花無寒並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固執，但想到自己所在的創作工程部與樂園前線和後勤工種不同，自由度亦相距甚遠，便沒有再強人所難。她匆匆把早餐吃完，催著楚湮把早餐吃掉，快手快腳把碗碟洗乾淨，便推著楚湮出門。

「既然你堅持這樣上班，那我也堅持由我來推你。」

於是，第一天結伴上班，楚湮抱著花無寒的包，坐在輪椅上讓花無寒充當她的腿。沒想到，楚湮果真累得抱著花無寒的包充當攬枕，下巴枕在其上便睡了。其時，花無寒正說著一個無聊透頂的笑話，沒聽到楚湮的笑聲，還以為自己的small talk技能跌破零，直到進站時才發現她睡了。

「湮湮？」她把輪椅推到一旁，彎身搭著楚湮的肩，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你還好嗎？」

「無寒。」她這才醒過來，尷尬得想要躲，卻被花無寒的眼神攝住，「對不起。我竟然睡了。」

「沒事。」花無寒淺笑，還是以那難得溫柔的聲線說，「你一定是被我說的笑話悶到了。」然後自己笑了起來，拉直身體，推著楚湮進閘。

楚湮雖然還是很累，但努力不讓自己睡。她不想辜負花無寒的貼心，也不想浪費與這位新朋友交流的機會。一路上，她們談的都是可有可無的事，大多是有點無聊的趣聞；因著無聊，因著可有可無，因著讓人不禁發笑，她們笑得很盡情。對彼此來說，這都是很不一樣的體驗；來到樂園時，兩人的面頰都笑得有點痛了。縱然如此，楚湮沒有忽略到花無寒在沒有任何提示下選擇了她上班的路徑，避開了人群；花無寒也沒有錯過每一抺楚湮為她綻放的笑容。

回到辦公室，花無寒泡了一杯茶，便坐到桌前準備查閲電郵。此時，一個叫范非的男同事來到她的桌邊，放下一份熱騰騰的三文治，然後對她微笑。她拿起了三文治，淺笑，把它塞回范非的手裡。

「不用了！我吃過早餐了！」

「只啃那些麵包不行的。吃這個。還熱的。」

「不是麵包。我可是吃了一份火腿芝士奄列、兩塊牛油多士和蠔油炒雜菌。還有熱咖啡哩！」

說著，像是在炫燿；說罷，自己首先忍不住笑。而這抺笑容並不多見，一時間把看進眼裡的辦公室眾人都嚇了一跳。此刻的花無寒還沒有任何意識，自己的微表情已然出賣了她；她活像是另一個人似的，冰冷的外衣漸漸溶掉。

差不多要到下班的時間，沈仲喬來到花無寒的旁邊，輕敲她的桌。花無寒抬首，便見這位孤僻建築師穿上了大衣，手裡拎著公事包，一副要下班的樣子。他是出了名從不在辦公室多待一分鐘，每天準時上下班，是小城內所有打工仔都難以仿效的有規律。是以，花無寒用不著看錶便能確認已是黃昏時分。

「喬哥找我？」

「明天的重組會議在二樓的魔幻廳。」

說罷，他便瀟灑地離去，任由愕然的花無寒把他的背影盯出洞來。

明天的重組會議極為重要，是與總部的聯席會議，屆時將會得知總部對第三家酒店主題的最終定案，團隊也就能重新開始各項的設計工作。如此重要的會議，團隊內的每一個人自然都投以最高的關注，時間地點人物都是相當清晰地列在會議邀請內。

沈仲喬特意前來告知她早已知道的事情，讓花無寒完全摸不著頭腦，還以為自己聽覺有問題，把沈仲喬的話聽錯，要與旁邊的同事確認。

錯有錯著，花無寒想起了楚湮，便給她撥了個電話。正好，楚湮也差不多下班，她們便相約一起走。花無寒把明天需要的文件都放進包裡，收拾好桌面上的雜物，便離開大樓，搭乘員工巴士到行政大樓與楚湮會合。她們沿著上班的路徑回去，沿途繼續說著一些無傷大雅的聽聞和笑話，時間便輕鬆過去。

在回楚湮家的途上，她們經過一家超級市場，楚湮便讓花無寒稍停。

「無寒。謝謝你陪我上下班。我請你吃飯，好麼？」

「你下廚？」花無寒帶點興奮地問，楚湮也微笑著點頭，花無寒便yeah的叫了一聲。及後，又想起今早楚湮的疲態，便蹙起眉來。「不過，你不要弄複雜的。不要太累。早點吃，早點休息。」

「那，你喜歡吃海鮮嗎？」

花無寒很喜歡吃海鮮，只要長得不太醜，幾乎甚麼樣的海鮮她都愛吃。可是，她甚少在家煮海鮮，怕那繁複惱人的處理過程，也怕那久久不能散去的魚腥味。所以，她本來是要拒絕的，但又確實被楚湮這提議挑起了食慾，便忐忑地推著楚湮到碼頭，趁海鮮檔販下班前買便宜貨。

「今天的蟶子很新鮮，很划算啊！」那兇巴巴的老闆娘笑得讓花無寒覺得她像蕃茄，刻意溫柔地說，「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這回，楚湮笑著瞧了瞧花無寒，爽快地回答。跟老闆娘了解了各樣海鮮的價錢，她便拿主意買了幾道。還沒付錢，老闆娘便手起刀落，把處理海鮮最麻煩的步驟搞定。

原來還有這樣的服務啊！

沒多長時間，楚湮便弄來了四道海鮮菜色，讓一直站在她旁邊想要幫忙卻完全用不著做任何事的花無寒嘖嘖稱奇。雖說海鮮只要是新鮮的，基本上以最簡單的烹調方法便能成事，但過程中的細節部份還是考倒了花無寒，對楚湮來說卻根本不是一回事。

「糟了！湮湮。糟了！」花無寒吃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搖著頭嘆息。

「怎麼了？花甲不新鮮？酒味不夠？」

「糟了糟了！」花無寒還是搖著頭，然後忽然抓起了楚湮的手，湊近她的臉，直看進她的眼睛裡。楚湮不無害怕，稍稍後仰，心有點重地等待她說。「你這樣是會把我的腸胃弄壞的。」

「我沒有放辣呀。」楚湮不明所以。她自己好吃辣的，但不知道對方能不能吃辣，她便從不弄辣的菜色。她拿起筷子，給自己夾了一塊。「不太生，也不太熟，剛好。你的腸胃不能吃太嫩的？」

花無寒看著楚湮那慌張的模樣，終於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是握著的那隻手抖了抖，她便順勢把人給稍稍拉近自己。

「我說，你的廚藝那麼好，弄的東西那麼的合我胃口，會把我的腸胃養成了個千金小姐似的。以後別說我自己煮的那些難吃東西，就算是到外面餐廳去吃，差一點的我都不會想吃了的。這樣就壞事了！我只能不停來你這裡蹭飯吃，甚至把你綁回家當廚子了！」

楚湮愕了一瞬，看著笑得狡黠的花無寒，才明白了她說的話，臉蛋隨即又泛紅。「口花花！」想要從花無寒的手裡掙脫出來，卻被花無寒挑眉反抗，握得更緊，靠得更近了。

花無寒突然對調戲這樣一個漂亮姑娘興趣盎然，楚湮愈是想逃，她愈是想抓緊她。

「很淒慘啊！湮湮。」花無寒的眼睛閃著光，把楚湮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笑得燦爛，「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你做的早餐，每晚都能吃到你做的晚餐了呢？那午餐就很難熬了啊！」

「誰要天天給你做飯？」楚湮笑著抗議，乘勢抽回被花無寒握著的手，不小心在她胸前柔軟的部位劃過。「可。。。可沒那麼划算的事情的。」

「湮湮～！」

花無寒立即換了張撒嬌臉，極盡滋擾之能事來哄楚湮。結果，心軟的楚湮沒幾分鐘就什麼都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