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8-05|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異聞─西北雨

「不會吧,又下雨。」我看著窗外的雨勢嘀咕著。
今天上午睡過頭又起不了床,索性向公司請了一上午的假。畢竟我負責的工作現在旺季正好過了,現在閒得發慌,老實說也不會給誰帶來多大的困擾。
只是眼前的雷雨實在大得有點誇張,傾盆倒下的水線有如瀑布一般,嘩啦嘩啦毫不客氣的在視線中肆虐。
「也沒聽說過最近有颱風啊。」我一邊穿起褲子一邊抱怨,心裡盤算著是不是乾脆就整天都請假算了,反正去公司也沒什麼事。但轉念一想,正因為現在沒什麼事,去上班才有辦法落得輕鬆。
光明正大打混還有錢賺,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划算的交易。
打定主意的我還是硬著頭皮出門了。
雨下得相當大,開車從地下室駛入大馬路中,擋風玻璃上瞬間模糊成一片,連路都看不太清楚,只隱約看得見紅綠燈和前面的車輛。我開始猶豫自己的決定是不是有點過於危險了。
還好開著開著還是這樣順利抵達公司,進入地下停車場時雨聲漸息,耳邊才稍稍安靜一下。
「你今天早上不舒服啊?怎麼沒來?」小陳手上拿著咖啡,一臉沒睡醒。
「沒事,單純爬不起來而已。」
「自己注意一點啊,年紀過了四十歲,就不是什麼事情都能隨心所欲了喔,這是我的經驗談。」
「我還沒四十啊……」
「我只是提醒你。」
我苦笑,小陳的臉的確蠻有說服力的,他總是一臉沒睡醒的模樣,那可不一兩天的事情而已。
「還好你下午來了,不然我整天自己在這裡沒事情做實在有夠無聊的。」
我搖搖頭,伸手胡亂在鍵盤上敲了幾下:「我本來也不想來了,畢竟外面雨下這麼大!」
「下雨!蛤?」如果臉是畫布,小陳畫著睏樣的臉現在又添上了困惑。不得不說他的表情真的很豐富。
「對,怎麼了嗎?」
「那可不妙啊。」小陳搔了搔頭說:「我早上來的時候天氣還很好,所以出門的時候沒帶雨傘。」
「看晚一點天氣會不會變好囉。」辦公室是個沒有窗戶的密閉的空間,從這裡沒辦法看到外面的情況。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反正你搭公車上下班的,買把傘不就得了。」
小陳心不甘情不願轉過頭繼續忙自己的事,我則是隨手拿起一本雜誌看了起來。不知不覺就到下班時間。
手機傳來先走一步的小陳訊息:「根本沒下雨,外面熱死了!」
大概是雨停了吧,從下午一點到現在也過了四小時以上,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我連打字都懶,只回了一個敷衍的表情符號。
我收了收桌面,按了電梯準備下樓買點吃的當晚餐。剛到一樓我就看傻眼。
雨還在下。
而且不是普通的下法,是彷彿要把整年的雨水下光的倒法,比起早上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真正讓人傻眼的並不是雨勢,而是眼前的景象。
路上沒有一個人撐傘、沒有人穿雨衣,彷彿這陣雨沒有人在乎。任由雨水打在身上,卻絲毫不見任何人抱怨。
濺起的水花隨著馬路上行駛的車子飛躍起,灑得人行道上排隊等公車的路人滿臉,但所有人卻像沒事一樣,繼續滑著自己的手機螢幕、翻著自己的書。
嘩啦嘩啦的水聲持續響著,我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
如果不是我眼花了,就是這些人都瘋了。
這是什麼節日嗎?「淋雨節」之類的節慶?
這可不好笑,因為我自己的名字就是林雨杰。
雖然偶爾有人會拿這個名字開我玩笑,我也從來不在意,想不到在這個時候用像是電影才會出現的劇情呈現在我眼前。
不,就算是電影這也太荒謬了。
那麼,該不會是我眼花了。實際上並沒有下雨,單純只是我看錯了?
我把手伸出屋簷,手掌立刻被暴雨炸了個全濕。
我嚇得立刻抽回手臂,身體向後彈飛,路旁的大嬸立即用異樣的眼光投射而來。
「太扯了吧。」
就算是下雨這樣也非常不尋常,我開始搞不清楚到底是路人有問題還是我有病了。
對了,小陳!
「欸你人在哪?你那邊有下雨嗎?」我趕緊打電話給小陳,他一接起來我立刻劈頭就問。
「沒下啊,你在說什麼?」
「怎麼可能沒有!雨靠北大欸!」我聲音聽起來很激動。
「你是放假放到腦袋壞了是不是?」小陳的語氣聽起來很無奈。
「先別說這個了,你人在哪裡啦?」
「等公車啊……」
我放下手機,目光開始在排隊的人群中找尋小陳的身影。最後在人群的中段找到滿頭水珠、全身濕漉漉的小陳正拿著手機和我說話。
「喂?說話啊喂……!」
我一聲不吭掛電話,然後開始往回走。
看來我眼睛並沒有看錯,小陳……或者說這些路人也沒有在耍我。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我在作夢。
對,一定是我還沒睡醒。這是我唯一想得到的解釋。
正當我向後退了一步,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熟悉的旋律。
隱隱約約,似乎有人在唱歌。
西北雨直直落,鯽仔魚卜娶某,鮕鮐兄拍鑼鼓,媒人婆仔土虱嫂,
日頭暗揣無路,趕緊來火金姑,做好心來照路,西北雨直直落。
西北雨直直落,白鷺鷥來趕路,搬山嶺過溪河,找無岫跋一倒,
日頭暗卜怎好,土地婆土地公做好心來帶路,西北雨直直落。
那聲音似男似女、忽遠忽近,好像這一刻就在自己耳邊,下一秒又遠得不著邊際。
我環顧四周,忽然間景色為之靜止。
涓落的水滴此刻緩慢得像是一幅畫。耳邊不再是那轟轟的雨聲,取而待之的是陣陣悶響。
我注意到了他。
或者是她?
又或者兩者都不是。
靜靜地站在公司的大門口,身高不高,目測只有150公分左右的高度,就這麼佇在我視線範圍之內。
剛剛它就在那裡嗎?我沒有注意,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絕對沒有。
因為如果有,我一定會馬上發現。
它的一襲白衣相當引人注目。那種白色,不像是普通紙張的白,相當無暇潔淨,不像是布料造得出來的顏色。而且袖子相當寬又長,把整隻手都給包覆住了。
雖然聽不見了雨聲,但依然傳來那陣陣的歌聲。
它看向我,眼神顯得些許哀怨。像是走失的小孩,左顧右盼找著父母,一頭撞進了和自己毫無瓜葛的世界。
繪師:大叔生物biouncle
我嚥了口水,不知道該怎麼辦。
耳邊仍傳來那忽近忽遠的旋律,它偏著頭彷彿在問「為什麼不過來?」似的。
我看了看雨、看了看停格在雨中的眾生,我好像沒有其他的選擇。
我邁開步伐朝著它前進。
每跨一步那旋律便越漸清晰,直到我走到它面前一步,聲音才完全消失。
「那麼,我該怎麼做呢?」
我大概心裡有個底,但不是很確定。
白衣人把轉過頭,把目光停留在公車亭旁,街道上的一座小廟上,那座小廟不過半公尺高左右,相當矮小。
奇怪了,這裡本來有廟嗎?來這裡工作也好幾年了,從來沒看過這裡有廟,至少我印象中是這樣。就算有,也不該出現在人行道上吧?
它又看了看我,像是在示意我趕緊過去。
我走到廟前,沒看見廟內供奉什麼神明,只有一個兩個倒下的石製花瓶。瓶身非常光亮,彷彿拋光過似的,花瓶內插著不知道品種的黃色花朵,但散發著一股清香。
應該就是這個了吧?不然我也看不出來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事情。
我將兩個倒下的石花瓶扶起擺正,把花朵整理一番,雖然掉了不少花瓣和枝葉,不過起碼看起來乾淨多了。
嘎──
它喊了一聲,至此我更加確信那是什麼了。
只見它張開又白又寬的袖子,一個抖振便朝我的方向飛來,風勢頓強。我微微眨眼,便從此不知所蹤。
只剩下我愣在原地。
行人開始走動,剛剛發生的雷雨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地板乾得只差沒有裂開。
就像是夢,抑或是我的幻覺。
連剛剛擺起花瓶的廟宇也不見蹤影,打從一開始便不存在於此。
只有一朵不知名的黃花,靜靜躺在原地。
小陳又連打了好幾通電話來,問我剛剛怎麼唬爛他外面在下雨又掛他電話,我都嗯嗯哼哼敷衍了過去,眼神一直停留在那奇異的花朵上。
在那之後,我再也沒有遇過這種只有我看得見的怪異暴雨了,至於那一天為什麼會只有我看得見,至今仍是我心中的最大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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