櫝與珠（一）

「王盛，神偷『穿堂燕』，『燕過無痕』身法的傳人。」

「……說的就是你吧。」

燭光下，清俊如畫的面龐揚起一抹笑。

「我有事情讓你辦。」

劈啪。

火光逐次綻放，成排油燈燃將起來。

後腦杓發疼，王盛眉頭皺起，頗為艱難的張開眼，隨即被一盆冷水淋了滿頭。

「莫怪莫怪。」帶有絲絲涼意的話音滑過耳際。「閣下叫了幾回都沒醒，在下怕有什麼意外才出此下策，卻不料閣下在潑水之際醒來，當真對不住。」

瞧這時間差，肯定是等他睜眼的一瞬間，整盆水朝他頭上扣。

故意，絕對是故意的。

王盛不住嗆咳，鼻腔入水的尖銳觸感令他又清醒幾分，隱約記起事情始末：品神閣，機關，盜寶。他正試圖解開第十二道機關，一記悶棍擊中後腦，將他敲暈在地。醒來時不僅手腳遭縛，眼前還多了個坐在輪椅上，比女人還要美上幾分的俊俏少年。

這裡已不是暈倒前所在的房間，但牆面仍舊是紅中帶青的土石，不是普通建築的用料，可見他還在品神閣內。這名少年能出現在閣內，能在昏暗的室中一次點燃如許多的油燭，想來是對擺飾頗為熟悉，大約便是此間主人。

只是和江湖傳聞相比，這品神閣主貌似年幼了些。

「是說，」少年靠著椅背，一頭青絲不綰不束，鋪落肩頭：「青苔真那麼好看？你眼睛都看到發直了。」

王盛再度一嗆，咬著牙抬頭，對上一雙透著玩味的眼眸。少年滿意一笑，說道：「說正經事。我要你替我取件物事。」

王盛懶得探討是誰先不正經的問題，道：「便是神偷，幫人取物也得要些酬勞。幫了你，我有什麼好處？」

少年夷然一笑：「『品神寶閣，有入無出』，一旦進了這品神閣，沒有我帶路，任你輕功獨步天下，善解機關，妙手空空，八百年也不可能離開這裡。允許你事成後能活著離開此處，已是極大的恩惠了，還妄求甚麼好處？」

雖厭惡他盛氣凌人，王盛也不得不認同少年所言。一路上經過的每個機關，都在他通過後回復原狀，若只是過道上的機關倒好些，然而有些機關如開門或開闢暗道的，背面的機關和正面不同，且難度更高。若說世上有人可以解開那些機關，只可能是眼前的品神閣主，或是師父親臨。

至於自己……大概有五成機會？

他無可奈何道：「你要找甚麼東西？」

「品神閣的藏寶。」

王盛連眨幾次眼。「這裡……不是品神閣麼？你不是品神閣主？」

少年嚴肅的點頭：「這裡是品神閣，我正是品神閣第三代閣主，姓楚名泓的便是。」

「既然是品神閣主，為何需要外人尋寶？」

楚泓聳肩道：「先祖並未傳授入閣之法，只為了不讓子孫誤入機關無法逃生，才傳下出閣機關的破法。你是建閣以來除第一任閣主外，唯一能破解到第十二層的人。」他故作無奈的歎道：「若非如此，我怎能任小偷穿堂入戶找那寶藏？」

出去的法子還在他手上我不能發火不能發火不能發火……

王盛努力調勻呼吸平復怒氣，問道：「未傳授入閣之法，即是說尊祖父不願讓你入閣取寶。既然如此，你何故執意將寶藏找出來？」

「你可知道，你已是這個月以來，第二十三個盜寶之人？」

楚泓依舊帶著笑容，漫不在乎的，彷彿不是在說自己這些年來的親身經歷，與厭倦的口氣形成強烈的對比：「自我接管閣主……不，打從我出生起，總有人不分晝夜地前來，妄圖偷取至寶，最終葬生於機關之下不說，還吵得我日夜不得安寧。既然如此，不如來個釜底抽薪，讓江湖人斷了妄想。」

王盛也明白過來，說道：「若我將寶物找出來，成功離開品神閣，人人盡知寶物在我手上，便會轉為追緝我，你便能一舉擺脫騷擾；若我未能找出寶物，死在閣內，以我的名氣，必定能嚇退一幫宵小，屆時再闖上門來的『精英』，你同樣能像對付我一般要求他們為你取寶。」

楚泓一笑：「不做，你只有死；做，你還有存活的機會。」

「你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