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推理小說 |《失傳的綠豆糕》2

世上最尷尬的距離，是我在妳面前，妳卻不跟我說一句話。 體貼的徐婕妤誤以為江品冠跟MOMO是朋友，安排他們倆個人坐一起。MOMO沒抗拒，江品冠也不好意思說：我們兩個不熟。 MOMO今日沒戴眼鏡，自然色系的淡妝與飄逸的粉色漢服十分相襯。 『妳找別人吧。』 那晚，江品冠原本以為不會再碰面，不留情面地拒絕MOMO的邀請。興趣變成正職之後必然會產生壓力。要是壓力摧毀了唯一的生活樂趣，豈不是得不償失？ 再者，網上的攝影大師那麼多，為什麼MOMO偏偏就要賴上我？ 「欸，那個。」MOMO打破了維持五分鐘的沉默。 「什、什麼？」 MOMO歪著頭，手上握著手機，嫌棄地命令：「你的手入鏡了，退後。」 「喔！好，對不起。」MOMO的氣勢驚人，江品冠不自覺地慫了。 得想個辦法破冰！至少在吃到雅茶樓的糕點之前，必須撐下去！為了美食，加油！ 「那、那個……，昨天妳在限時動態貼的糕餅，是這家的嗎？」江品冠好不容易想到一個話題。 「啊，那個是我上個禮拜吃的。」MOMO收起手機，說：「我大學同學難得來台灣，指定要吃這一家，就一起來了。我通常不期待這種網美店，只希望不要難吃到吃不下去。沒想到超級好吃！後來查網路，才知道這家是日本人來台一定要來吃的名店！」 「咦？MOMO妳的大學同學是日本人？」 「對啊，我在日本念大學，畢業後才回台灣。我的網路名字，也是我的日本名縮寫喔。」 「MOMO……桃子嗎？」 「美緒。」MOMO莞爾一笑，說：「我的本名叫美緒，日語發音是MIO，採音節的第一個字母當縮寫，就是MO。不過太短了，於是重複寫一次，變成MOMO。」 「原來如此。」江品冠大概明白了卻又有些模糊。他對日語的了解僅止於昇龍拳或是螺旋丸之類的。 「這個給你。」MOMO突然分一塊菊花酥到江品冠的盤裡，說：「你吃吃看這個！超級好吃！就當作是你讓芝麻燒餅給我的謝禮。」 「啊……謝謝。」只是塊小餅，再加上江品冠有些餓了，便不推辭。 菊花酥的酥皮烤得金黃，深紫色花瓣的部位是特意露出的餡料。和常見的紅豆泥或是棗泥的顏色不一樣。是芋泥嗎？ 一口咬下，恰到好處的酥脆度率先衝擊齒間。緊接入口的內餡令人驚豔！是紫薯！紫薯的天然香甜讓整體甜而不膩又清新！ 「超讚！」兩個字濃縮了江品冠對這個菊花酥的讚譽。 「對吧？果然美食和人分享，美味度會爆增！」MOMO展開燦爛的笑容。眼睛彎如銀月，鼓起的臉頰像是可口的泡芙。 果然是古典美人呢！林品冠不自覺地在內心讚嘆。 「那個……，不好意思，昨天拒絕了妳……。」林品冠看MOMO的態度友善，氣氛愉悅，趁機老實地道歉。 「啊，那個啊！不用在意啦，我只是隨口問問。」MOMO連忙擺手，說：「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嘛！我也是接案子的，我懂啦。」 問三次還說隨口問問？明顯是在打圓場。其實MOMO本人還滿好相處的？果然喜歡美食的人不會是壞人。 「不好意思，水晶玫瑰糕來了。」徐婕妤推來小餐車，送上一盤粉色透明糕點給江品冠。 MOMO打量餐車上下，空無一物，便問徐婕妤：「我的桂花綠豆糕呢？我已經等了半小時了！」 「那個……」徐婕妤的雙手緊捏圍裙，結巴地回：「廚房說，賣、賣完了。」 「什麼？我一個禮拜前就預約了，而且我連要點的餐點都預約了！」MOMO從包裡掏出手機，找到預約信件，亮給徐婕妤看，說：「妳看，你們給我的回信還說沒問題！」 「我、我……。」徐婕妤的臉色蒼白，說不出一句話。 「好了，MOMO，人家妹妹只是打工的，妳別嚇他。」江品冠連忙緩頰，示意讓徐婕妤先走。 MOMO收起手機，稍微恢復冷靜後，眼瞼低垂，失落地小聲呢喃：「為了傳說中的桂花綠豆糕，我連早餐都沒吃，還特地從基隆搭車過來……。」鄉民食神對美食的執念已經化作怨念，快要吞沒MOMO本人了。 太詭異了！明明老闆今天才說過客人只有五組，MOMO也提前預約了桂花綠豆糕，怎麼會突然說賣完呢？ 他突然想起老闆的手機，那聲無人接聽才有的錄音。 事情似乎不單純。 「我去問廚房吧！我有認識的人在裡面。」

主廚李國棟消失了。韓富雄垂頭喪氣地癱坐在角落的小凳子，手上的手機仍然顯示撥打給李國棟的畫面。 「老闆，你不是說師傅晚點就會來嗎？」李敬生搖動韓富雄的肩，緊張地說：「大官們再一個半小時就要來了！我們再不開始做綠豆糕就來不及了啊！」 韓富雄猛地抬頭，緊抓住李敬生的手腕，激動地說：「阿生！我就靠你了！你跟在阿棟的身邊這麼多年，手路也學得差不多了！」 「我、我……，」李敬生背對韓富雄，雙拳緊握，深吸一口氣，小聲說：「我做不到！」 「怎麼可能做不到？」韓富雄跑到李敬生的面前，說：「阿棟跟我說，你是很有天賦的孩子，叫我一定要讓你當下一任的主廚！」 「師傅他竟然……，」李敬生睜大了眼，久久不能言語。他默默地從櫥櫃裡取出一盤綠色的糕點，說：「我試著做了，但是做不出師傅的味道。」 韓富雄搶先塞一個進嘴裡。他閉眼仔細品嘗幾秒，隨即搖頭說：「很好吃，可是……香氣不一樣。」 「你師傅沒留下食譜之類的東西嗎？」MOMO朝李敬生發問。 「妳、妳是誰啊？」李敬生往後跳，與MOMO隔開距離。 「不好意思，她是我朋友，叫MOMO。」江品冠出面替MOMO介紹。 「這是我們內部的事情，客人還是先回去吧。」韓富雄勉強擠出笑臉，起身要帶MOMO出廚房。 「為了吃到傳說中的桂花綠豆糕，我一定會找到秘方！」MOMO無視韓富雄的引領，跑到李敬生的跟前，問：「妳師傅有沒有常常用的筆記本之類的？比如研發新產品的時候用來記錄的紙條？」 韓富雄想再抓MOMO出廚房，江品冠擋住韓富雄的路，小聲地說：「她之前不到半小時就破了凶殺案，說不定能找到食譜的線索。反正到了這個地步，也不會更差了。」 「……你這麼說也對。」韓富雄向李敬生點頭，同意讓MOMO協助。 李敬生從抽屜拿出好幾疊的筆記本，說：「這些是師傅留下來的食譜。」 筆記本沾上大小不一的污漬，從內頁顏色就可以得知時間先後順序。十年前的紙最黃，最近日期的紙最白。 「你記得桂花綠豆糕的食譜在哪一本嗎？」MOMO問李敬生。 李敬生抽出一本較白的筆記本，說：「這本。桂花綠豆糕是三年前研發出來的。」 「有食譜就好解決了！」MOMO翻開筆記本，很快地翻到一頁缺頁。看痕跡，明顯是被撕掉的。MOMO再翻其他筆記本，沒有一本有缺頁。 「為什麼這頁被撕掉了？」 李敬生垂喪著臉，說：「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這一頁剛好就是桂花綠豆糕的食譜。」 MOMO閉上眼睛，開始自言自語：「消失的師傅、消失的食譜、國宴、政府官員……，我知道了！」 「有頭緒了嗎？」韓富雄追問。 「還得澄清一些事。總之，做出桂花綠豆糕才是最重要的。」她向李敬生要求：「給我黑芝麻粉。」 「妳要幹嘛？」李敬生雖然疑惑，還是把黑芝麻粉遞給MOMO。 「很好！」MOMO把黑芝麻粉全部倒在筆記本上。 「妳在幹嘛啦！很浪費欸！」李敬生趕緊伸手要搶救黑芝麻粉，MOMO舉手制止李敬生。 「你看，你要的桂花綠豆糕食譜在這裡。」MOMO輕輕撥開黑芝麻粉，卻仍有部分黑芝麻粉殘留在紙上。她解釋：「你們師傅的手勁挺大的呢！後面的紙上還能留下痕跡。」 李敬生仔細看，黑芝麻粉的確能看出文字的形狀。雖然有部分的字有些模糊不清，但是憑藉平日跟著李國棟實作的經驗，他記起了食譜。 「原來桂花要先用糖水煮！」李敬生欣喜若狂，動作迅速地開始揀選器具與食材。 「太好了！太好了！」韓富雄握住MOMO的手，不停道謝：「謝謝妳！謝謝妳！MOMO小姐！今天我請客！等等再讓阿生給妳準備好吃的！」 「謝謝老闆！」MOMO的眼睛亮起光芒，笑容燦爛地如花開。但是，不出三秒，她的臉色一沉，說：「不過，為了保證我以後能繼續吃到雅茶樓的糕點，可以請所有工作人員集合嗎？」 韓富雄歪頭，半開玩笑地問：「難道還會有什麼危機讓雅茶樓倒閉？」 「內鬼恐怕會搬空雅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