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胎政策：以色列沉默的子宮內戰

「我的肺腑是你所造的，我在母腹中已受你的庇護」（聖經）一直以來我們所認識的基督宗教（基督教、天主教、猶太教）對於女性墮胎議題的態度都非常保守，認為墮胎是一種道德上的犯罪。特別的是，在以猶太人為主的以色列，女性墮胎其實是完全合法的，政府還會補助滿足特定條件女性墮胎的醫療費用。不過以色列墮胎政策的評價相當兩極，以色列左派甚至譏諷其為：「政府將手伸入女性的子宮」。究竟以色列的墮胎政策為何會掀起兩派論戰呢？就讓我們一同了解以色列的猶太教生育文化以及墮胎政策沿革。

猶太民族其實非常鼓勵女性生育。猶太宗教人士來到醫院裡的產後恢復病房，向產婦說：「希望明年還能在這裡看見你們！」，是許多猶太婦女曾有過的經驗；再加上以色列戰事連年，全民皆兵，國家需要充足的人口來填補軍力，各教會都會勸婦女多多生育、排除萬難把孩子生下來，甚至出現反墮胎團體「Efrat」，主要提供經濟上的支援，鼓勵懷孕婦女不要因經濟因素而墮胎。

鼓勵生育的風氣與的文化背景導致很多婦女在非自願懷孕（如性侵、強暴等）、違法懷孕（如亂倫）或沒有能力養育孩子時無法尋求正當管道協助，只得到非法的醫療診所進行墮胎。而即使在合法的醫療院所墮胎，不論使用何種墮胎方法（真空吸引術、子宮擴除術、藥物等），女性的身體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傷害。墮胎手術進行時會刮除一些子宮內膜，這將會使子宮變得脆弱，甚至導致子宮穿孔，而在下次懷孕時，擁有墮胎經驗女性的子宮較為脆弱，分娩時容易發生胎盤滯留與難產，而許多女性往往會在墮胎後的數天至數周內發生陰道出血的情形。墮胎的危險性會隨著懷孕周數直線上升，而非法墮胎的危險性將更甚於此。醫護的專業度以及器具的清潔將大大影響墮胎手術的安全性，但非法診所中的人源及器具並不受政府規範，再加上無法確定非法診所的醫生是否有合格執照，若手術中發生突發狀況（如子宮外孕、子宮或羊膜破裂等），非法診所很可能無法妥善處理，造成孕婦大量出血或感染死亡。

為了解決此問題，以色列政府在1977年修訂了刑法，正視女性墮胎問題。

自1977年起，在以色列，墮胎不只是孕婦單方的選擇，不是到醫院跟院方協調好並簽字蓋章這麼簡單，墮胎是需要向政府「申請」的！根據以色列刑法316條，政府在各行政區設立「終止妊娠委員會」，委員會通常有三名成員，其中兩位必須具醫療專業背景（如婦產科或家庭醫學科醫生），另一位則是社工，且三位中必須包含一位女性。1977年，政府規定墮胎申請必須符合以下條件：非法受孕（亂倫、強暴、遭到性侵、婚外性行為等）、年齡十七歲以下或四十歲以上、胎兒重度身障或是有可能危害產婦，1980年新增了「惡劣家庭或社會環境」條目，避免貧窮線以下的家庭超出負荷，並且保障新生兒的生活品質。另外，政府會補助33歲以下的女性墮胎醫療費用。以色列墮胎法律很特殊的一點是，未成年少女不需要法定代理人同意，已婚婦女也不需要丈夫同意，法理上給予女性相當大的身體自主權。

不過以色列人民反映，委員會通常會以宗教因素苦勸懷孕的女性不要墮胎，甚至在申請過程中頻頻刁難。有些已婚婦女會編造「孩子不是自己丈夫的」此無從證明的理由來申請，但仍有些女性不願與委員會協商，或是因工作或進修無法照顧嬰兒，不符合合法墮胎申請條件，便會選擇以非法墮胎（如私人診所）的方式拿掉胎兒，造成以色列非法墮胎的案件居高不下。

委員會以各種手法「勸退」欲墮胎女性的常態，遭到以色列的左派政黨以及部分女性主義者譏諷為：「政府將手伸進女性的子宮」「墮胎政策優先考慮的是胎兒的出生環境，而非女性的身體自主權。」，而右派政黨以及宗教政黨則加強反墮胎宣傳，兩派人馬便在以色列掀起一場子宮論戰。提出反墮胎政策的右派支持民族主義與猶太教，認為反墮胎能增加以色列人口，進而增添國力，並且認同猶太教的反墮胎理念，因此近年來不斷加強反墮胎宣傳，雙方論戰越演越烈。

以色列反墮胎組織的領袖曾表示墮胎議題在以色列的討論度很低，就算有些婦女團體對現實政策懷有不滿也不敢太張揚，而這事實上是受到以色列整體的政治及部分的宗教影響。以色列的政體為聯合政府，聯合政府中的宗教性政黨（如「聖經猶太教聯盟」等）會在政策制定時根據猶太教教義來發表意見，使宗教滲透各項法案，在2015年，宗教政黨就曾要求禁止孕期24周以上的墮胎，雖然最終未果，但婦女團體與女性主義者在過程中因擔憂惹怒有權勢的宗教政黨，反而會使墮胎政策更倒退，也不敢過於激進地表達反對意見。

不論如何，相較於周邊國家，以色列對於墮胎的態度仍舊較為開放。全球仍舊有19個國家完全禁止墮胎，例如歐洲的保守天主教國家以及東南亞、北非、中東的伊斯蘭教國家，許多國家的墮胎門檻則非常嚴苛，只有在危害到母體時才能夠合法墮胎。在猶太教保守的世界中，以色列的墮胎政策固然是先驅，不過新穎的墮胎觀念如何與傳統教義互相磨合是一大課題，墮胎問題爭議除了考驗以色列政府的能力外，也反映出宗教與女性權益的糾纏紛擾，墮胎議題若處理得當，或許能成為這個傳統猶太教國家向世界跨的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