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來如故

楔子：

文武帝文晉十五年，百年日蝕一現，下旨退居太上皇，立年僅十歲的皇子文歷為帝，是為文明帝。

明帝十年，與太上皇相互奪權，武帝大怒，以皇帝身染惡疾，遣其前往祈陽行宮靜心休養。

不料，明帝卻在戰亂中與部隊失散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成安三品校尉桃齊荒奮不顧身，深入敵軍，屢敗阿爾提斯軍，故命其為護國大將軍，賜居候爵府，為永平候，欽此」

「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桃齊荒面色不喜不怒，領旨後叩首謝恩

文晉看在眼裡，裝作是不知情地說，「桃卿免禮，上次壽宴見著了你的女兒，聰明伶俐，很是討人喜歡，接下來你就要去祈陽，不如讓她一起封個郡主，進宮給公主們伴讀吧～」

「謝太上皇美意，只是小女頑劣，不喜詩書，隨公主們一同讀書，怕是會誤了公主們的道。」桃齊荒仔細得回覆。

「這不要緊，愛卿之女聰慧，就算性格活潑些，也應該要知道這皇家的學塾並不是人人都能讀的。」文晉還是不肯放過，桃齊荒心頭一緊，眉眼間透著憤恨，「那臣便謝過太上皇，回去讓小女準備，過幾日便讓她進宮」

嫣兒是自己的心頭肉，而且又是……，身分是無人可替的。

這點文晉是曉得的，但他如此堅持，無非就是想重蹈當年的覆轍，達成自己那齷齪的夢。

這麼一想，桃齊荒在心裡又對文晉記上一筆……。

我是桃嫣，不知怎麼的，自我出生以來，我阿爹對我處處設限，平時不怎麼讓我和四房五房的哥哥姐姐一起玩，說什麼這是母親的遺願，因此自小我便時常黏著大哥哥，他去哪，我去哪……

看什麼書、見什麼樣的人，闖了什麼樣的禍，他都是第一個知道的，第一個幫我解決的。

每次提到阿娘，阿爹總是說的含糊，問了大哥哥，他總說嬸嬸是生病，他那時忙著考科舉，不是很清楚

阿爹平時話不多，也不常訓我，奶奶對我也時好時壞，大哥哥畢竟是大家的，因此我常常跑去姨母家玩，天黑了才回家……

「阿爹！您回來啦～我今天去看戲了，好有趣呀！」

桃齊荒一踏進家門，就迎來桃嫣一個笑臉，頓時忘了剛才的種種鬱悶，抱起桃嫣，回應了她，「那嫣兒給阿爹說說，是哪有趣呀？」桃齊荒嘴角揚起，慈愛的看著桃嫣。

「不是劇有趣，是今天表哥又把許小五帶出來玩了，他學那變臉可好玩了！」說著桃嫣鼓起了臉，再眼白一翻，給桃齊荒演了一齣「爹爹！就是像這樣子，如何？好笑吧」

「哈哈～好笑，嫣兒！過幾日，阿爹就要去祈陽了，你收拾收拾，和阿爹一起去，好嗎？」明知道她不會答應，但桃齊荒覺得，還是得讓她知情，有個準備。

桃嫣立馬意識到氣氛不對，從桃齊荒的手臂上躍下，然後抬頭望著阿爹……

「為什麼？阿爹上次出征也沒帶嫣兒，這次不就是尋個天子，就幾天，沒這必要吧！」桃嫣覺得莫名其妙，硬是不答應，無奈桃齊荒只能道出實情，「再過幾天，宮裡會來宣旨，你受封郡主，要進宮和皇子公主們一同受教」

什麼！

進宮！？

受封郡主？

爹爹頭昏了吧！

這都攔不下來！

況且，照這個態勢，爹爹是要帶她抗旨，這罪可是大的可以滅族的！

「爹爹，你得趕緊的，我本來就不是讀書的料，進去會憋死的！」桃嫣淚汪汪的看著桃齊荒，看著女兒答應的這麼快，心裡的大石也算是落了半，輕鬆許多。

隔天一早，宣旨太監在桃齊荒上朝後進了永平候府，正好撞見桃嫣吃好早飯後在院子裡溜達，看到那宣旨的一隊人…傻了…傻了……。

「小姐！快跪下，宣旨了」遠處趕來的穆樂一臉緊張地跑到桃嫣旁提醒道。

「實在是對不住呀！公公，我家小姐剛起床，腦袋還沒清醒……」

宣旨太監沒多話，看著都跪了，開始讀起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聽聞永平候之女聰慧伶俐，思想獨具特色，如此可人，今封永平郡主，進宮隨皇家子女一同受教禮樂、共賞詩文，欽此」

什麼！？爹爹不是說過幾天的嗎？怎麼這麼快？

靈機一動，演技上了！

「啥……啥，我要進宮？給皇子公主們伴讀？」

桃嫣故做驚慌樣，旁邊的穆樂馬上知道了，眼神示意旁邊的侍女去東院找大公子。

「是的，郡主，接旨吧！」宣旨太監回應了桃嫣

「哦……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接下了那人稱聖旨的布帛，拿著真的像是有九斤重，但馬上又看到宣旨太監拿了塊木牌：「永平郡主，今日午時，太妃娘娘有個賞花宴，特讓奴才來給您送上邀請……」

「是，謝娘娘美意！」

桃嫣朝公公微微服了服身子，笑著臉說：「公公！看這日頭這麼大，您還是早些回去吧～」

那宣旨太監的表情一開始還覺得疑惑，但馬上變把笑臉掛了上。

「也好，那郡主也好先準備。」說完便帶著一眾人轉身要離開院子

「穆樂！送一下公公呀～」

穆樂立馬帶著一隊人跟著，桃嫣算了算時間，大哥哥的馬車應該已經到了，衝進房裡，換了身男裝，隨便帶了些物品還有爹爹送的那把匕首，便往後門去了……

管它的，賞什麼不好，花有什麼好看的，況且誰知道這說不定就是個鴻門宴～不去了

天氣晴朗，許久未上街，有些認不得哪街哪條巷，但決心已下，自己一定不能入宮，爹爹不願意，她也不願，那不如單獨出逃～

「大哥哥，謝謝你啊！到了城門口放我下來，我買匹馬，就上路了！」桃嫣對著一旁的桃晟輝說

「十二妹，你是要去你姨母家吧！」

桃晟輝突然的一句猜測，戳重了桃嫣的計策，桃嫣不語，默默的垂著頭。

「不要去那裡，之前的密探來報，當今太上皇常往那裡跑，尤其是在嬸嬸的忌日……」說到這裏，桃晟輝的語氣漸淡，「我有個好友，他在祈陽，是一家酒樓的小二，是你姨母家的密探，我給你一封信，到時給他，他知道哪裡可以藏身」

語畢桃嫣還是垂著頭，桃晟輝見狀，伸手拉過桃嫣的手。

「嫣兒，大哥哥拼盡全力也會保住你，二叔也是，你也是，無論如何別以身犯險，這次太上皇怕是知道了什麼……」

說到這，桃嫣再也忍不住好奇心，問道：「知道什麼了？」

「沒什麼？嫣兒！記著，不管怎樣一定不能讓自己出事，等大哥哥接你」桃晟輝一臉的「我知道」的表情，讓桃嫣很受不了，又想追問，被桃晟輝搶先了。

「嫣兒！相信我，相信你阿爹，桃府會沒事的，況且你現在是永平郡主，太上皇做什麼都會賣桃府、賣永平侯三分薄面的，放心去」桃晟輝將桃嫣擁入懷裡，自己最疼愛的妹妹，自小就黏著他，二叔不在，就剩自己了，「走吧～馬已經在外頭了，穆樂也到了，她陪著你我放心」

說罷，將桃嫣推了出去，穆樂一把接住，桃嫣急忙回過神，「大哥哥，嫣兒去了！您要保重」說完便和穆樂騎馬離去……

短短幾句告別，桃晟輝已然淚流滿面，將手伸出窗外揮了揮，卻再無勇氣掀開步簾，怕再一眼，自己會捨不得，捨不得讓妹妹走，捨不得要丟下她一人面對這之後的未知。

「穆樂～到了沒，祈陽太遠了吧！」桃嫣面露疲憊，算了算再過半個時辰便是午時了，「小姐，我們現下到的是瞿州，照這速度，怕是還得再走一天，找間驛館，歇息了？」穆樂問。

「不，穆樂，我想好了，我得回去，大哥哥今天的舉動，我實在不明白」桃嫣很認真地看著穆樂說。

「小姐，大公子有令，讓我務必將您護送至許公子那，請您不要為難穆樂」穆樂看上去是急了，但又裝出鎮定，勉強的說。

許公子，許是姨母家的姓，莫非是表哥？好勒！或許他知道點什麼～

「穆樂，還不快走，別讓許公子久等……」說著，桃嫣駕著馬直奔祈陽的方向，她不願浪費任何時間。

天色漸暗，星辰亮相，馬兒跑累了，桃嫣和穆樂只能暫時在樹林裡過夜。

林子裡漆黑一片，好不容易點著的火苗，被一陣風給吹沒了，又試了幾次，都沒成功，索性就不點了，靠著樹幹闔眼休息。

「慢一點，將軍說了，一定得找到那個女孩，否則這場生意沒法談了！」聲音不大，卻聽得很清楚，抬手正要叫醒穆樂，一轉身，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早上了，但渾身不對勁，轉了轉，發現自己被綁了，還是那種五花大綁。

眼球再轉了轉，發現自己在一個帳篷裡，視線停留在一張狼皮上，圓形的圖形，裡頭的圖案是頭狼……

外族？阿……阿爾提斯？

天啊～我桃嫣英勇了十幾年，第一次落入敵營，這咱辦呀？阿爹，來救我啊～

想著想著，聽到腳步聲，本能的──趕緊裝睡。

砰！有個東西被丟進來了，聽著是個人。

「好好服侍她！否則，有你好看！」一個低沉的男人嗓音說道。

毫無頻率的喘息聲從屏風的另一側傳來，很快的停了下來，那個人站起來，向自己走來，步伐一重一輕，應該是受了傷，桃嫣將眼睛瞇成一線，窺視那個人。

不同於文朝人的是，她的頭髮是棕色的，瞳孔也非全黑，這和穆樂有點像，穆樂是外族的王族後代，只因被阿爾提斯滅了族，被阿爹收留。

可這穿著有點像奴隸，衣服前襟有些血漬，應該是受罰了，不然……

想到這，桃嫣注意到眼前的一雙腳，跟穆樂的很像，沒細想，便輕聲道：「穆樂！是你嗎？」音量不大，但清晰，不難辨識。

「穆樂？你說的是哪位？」那個人的語氣顯得有點驚訝，將桃嫣扶正，靠在旁邊的櫃子上，然後轉身拿了碗粥：「吃一點吧！」

桃嫣沒什麼食慾，虛弱的問：「和我在一起的女孩，她在哪？」

那女孩皺了皺眉頭，道：「主人只讓我服侍你，你說的人我不知道，但你說的那女孩身份可是特殊？……我的妹妹也叫穆樂，在那次戰敗後，我們就分開了，真不知道她現在是生是死……」

聽著她這麼說，再想了想，穆樂的確說過自己有個姐姐，會不會被自己遇上了？

「我的那位姐妹也是戰敗逃亡的，她是王族，不知可是你口中的那位？」桃嫣坐起身，問道。

那個人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似的，但眼神裡又透著些許恐懼，說：「真的是我妹妹！哈……真的是她，她還活著，哈……她還活著！」

「她醒了嗎？主人可急了，這女孩是這次的籌碼，伺候得周到，不得馬呼！」剛才摔女孩進來的那個男人在外頭道。

那女孩情緒正激動，聽見那外頭的話，突然之間，哭了……，哭聲漸大，外頭聽著不對，往裡頭衝了進來。

衝進來的男人，戴著遮半臉的面具，眸色中透著清冷，整體的感覺讓人莫名的起雞皮疙瘩，霸道地懾人。

「你這賤婢，誰給你哭的權利，來人啊～」

那男人，一進來便一手拎起她的衣領，把她提起來，駡道。

之後又進了兩人，那男人命令：「把她給我打死了」

聽到這，桃嫣鼓起勇氣，幾乎盡全身的力量，喊道：「誰敢動她！」說罷，覺得全身暈眩，但還是強撐著。

眼神透著鼓涼意，還有堅定，渾身上下雖使不上力，但拳頭是雙雙握緊的。

那男人看在眼裡，一時間語塞，但很快的，他對著她：「那好，今兒賣你個面子，放了她，但你得當我的侍女。」

桃嫣想都沒想到，他居然要她當他的侍女，心裡是拒絕的。

但想著，穆樂不在，她的家人自己一定要替她保住。

「那好，放了她，但我要和她住在同一個帳下」

既然是自己人，那一定是自己護著，才更能確保萬無一失。

那男人看著桃嫣已經退了步，轉身讓兩位手下放了那女孩，朝桃嫣看了看，掀開了簾子，出帳去了。

男人們走後，桃嫣挪到那女孩的身邊，將她扶起，拿了碗水讓她喝下，一陣暈眩，睡了去。

穆樂不在身旁，親人們又天高地遠的，孤身一人也要好好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