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時】十、扭曲(三)
半夜，艾耶再次偷溜出門。
並不是到昨天的屋子裡，而是來到某條河邊。
清澈的河水反射月光，閃閃發亮，奪人心神。
今天是難得能完整看到月亮的日子。
赤腳走進河中，艾耶在河中央蹲下，周身散發出綠色的光圈，沿著河面逐漸擴散。
低頭看著自己的倒影，艾耶雙眼閃爍紫色的光芒，片刻後，又變回原來的樣子。
月亮不知何時消失了，四周又陷入一片漆黑。
紫色的右眼閃爍著，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這樣應該沒問題了......"
起身，艾耶身上一點都沒濕。
隨後轉身，往某個地方狂奔而去。
－
市中心，完全沒有喪屍的蹤影，艾耶站在下水道孔蓋前方，若有所思。
"要怎麼樣才能最有效率呢......"
思考片刻，艾耶伸出手，直接把孔蓋轟開。
"沒看錯的話，她肯定是......"
"咚咚"
地下突然出現某種聲響。
艾耶本能的向後跳。
"轟──"
大量碎石瓦礫從孔蓋中飛出，直衝天際，宛如一根柱子。
只要艾耶再晚一點跳開，她就會直接捲入瓦礫中，變成一團碎肉。
瓦礫停止了。
雪白的少女四肢並用從下水道口爬出來，手上還拿著一根彎曲的鐵棍，明顯不是上次那一根。
「終於找到妳了」
艾耶忍不住開口。
她趁著半夜偷偷從布奇那得知波動的位置，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來到這，結果真给她找到了。
"早知道就不做地圖了，累得要死還沒什麼用。"
艾耶想。
少女看著艾耶，紅色的眼在黑夜中閃爍著妖豔的光芒。
艾耶看出來了，那眼神中飽含的情感，是憤怒。
「被我吵醒很不開心吧，我這邊也有很多事要找妳算帳呢」
艾耶挑釁的朝少女勾勾手指。
「來吧！」
艾耶跟少女，同時朝彼此衝去。
－
半夜，奧利維亞偷偷溜進蕾米房間將她搖醒。
「......什麼......？」
「醒醒，艾耶跑出去了」
連拖帶拉把蕾米喬成坐姿，奧利維亞直接雙手拍臉，一下把蕾米拍醒了。
「什麼！？」
蕾米不可置信的壓低聲音。
「巡夜的歐莉安娜告訴我她看到有個人影跑出去，艾耶房裡也確實沒人，不管她去了哪裡，我們都要把她找回來」
奧利維亞遞給蕾米防彈胸甲，這是她們在警局找到的。
「走吧，帶著布奇一起去，他能看到波動，一定能幫上忙」
蕾米一邊起身一邊將自己的武器腰帶扣上，腦裡快速規劃起搜尋路線。
－
"鏘、鏘、鏘"
黑夜中，刀光劍影。
艾耶跟少女的攻防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來形容。
"好奇怪"
攻防中，艾耶忍不住思考。
少女的動作粗糙，雖快卻滿是破綻。
但艾耶卻完全傷不到她分毫。
每每改變姿勢要砍向少女之際，少女便會以各種刁鑽奇怪的角度，用手中的鐵棍擋下她的刀。
且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少女完全不會看向她的臉，所以艾耶也無法做出其他牽制。
即使漸漸增加身體的力量到超過人類的程度，少女也都好好的接了起來。
而艾耶也注意到某種波動，一直在兩人之間出現。
"持久戰嗎......"
現階段，兩人都無法打中彼此，如果一直持續下去就是單純的耐力比拼了。
艾耶的眼睛閃爍著藍光。
"果然是這樣嗎"
藍色的光圈逐漸擴散，艾耶一手拿刀，另一手掏出腰間的槍，在落地的同時朝少女連開數槍。
"嘟、嘟嘟嘟"
伴隨奇異的嘟嘟聲，子彈全數停在少女身前，漸漸消散。
艾耶終於弄懂少女為何近身戰如此強大，及少女為何不再像上次使用大範圍攻擊的原因。
像是在警戒艾耶的槍，少女停在原地。
掏出口袋中一包細心包好的針，艾耶拆掉包裝，將手臂力量加到最大，數十根針齊射而出。
紅眸發光，少女貌似也無法在黑夜中一次擋下這麼多根針，雖有大半在身前停下，還是有部分躲過攔截，刺進少女體內。
血液從傷口處緩緩流下，少女白色的皮膚瞬間流下一道道血痕。
詭異的是，那血不是紅的，而是黑的。
「！」
艾耶驚訝的心情顯露無遺，眼前這個少女真的是她所想的那個人嗎？
掏出第二包針，艾耶的手落在地上。
毫無異樣，毫無痛楚的落在地上。
繃緊神經，艾耶又向後跳了一大步。
少女沒有任何動作，妖異的紅眼在黑夜中閃閃發亮，死死盯著艾耶的脖子。
"又來了......她很刻意的不看我的眼睛......"
看向地上的斷肢，切口乾淨俐落，像是被銳利的刀快速切割一般，卻沒有看到刀的蹤跡。
紅色的火光緩緩從斷肢中燃起，照亮了一小部分的場地。
"是她的力量嗎？或者......是力量的某種應用？"
艾耶還在思考，少女已經將鑲進身體的針分解完畢，揮舞著鐵棍向她衝來。
躲開鐵棍的襲擊，失去的手臂還沒再生完畢，讓艾耶的身體明顯有些失衡。
更糟糕的是，艾耶的刀正握在斷臂手中。
情急之下，艾耶只好將全身的力量加到最大，在周遭的房屋間來回使力跳到空中。
"這高度總不會被追上了吧......"
突然間，艾耶探測到附近的狀況，終於搞清楚自己遭到的攻擊是什麼原理。
等到落回地面，艾耶的手臂也再生完畢。
膨脹好幾倍大的手臂高高舉起，像巨大的肉團砸向少女。
"噗嘩"
粗長的手臂上瞬間多了好幾個洞，尤其是關節處的缺口讓巨臂像斷了線的木偶般軟倒在地。
而後從手掌開始，逐漸消逝。
少女出現在視野內的那瞬間，艾耶用全力擲出手中的針束。
精準的命中少女發紅的雙眼與全身。
「呀啊啊啊啊啊──！」
淒厲的尖叫聲響徹夜空，艾耶站在倒地掙扎的少女身前，理了理雜亂的頭髮，看著少女不再發光的雙眼。
"咔、咔、咔"
無數石塊在兩人周遭不停落下，當時，少女從下水道口出來前噴出的碎石其實都沒有落下，而是被少女固定在空中，其中還夾雜不少玻璃片。
從高處墜落的石塊與玻璃透過少女的能力被加速，從而擁有可怕的殺傷力。
但，沒有能力的加速，其墜落的衝擊甚至連一般的變異狗都砸不死。
看著尖叫的少女，艾耶感到有點悲哀。
這就是擁有這份力量的人的盡頭嗎？
明明那麼強，卻輕易被障眼法蒙騙，明明只要再多像人類一點，再多動點腦，就會是艾耶絕對無法打倒的敵人
搖搖頭，艾耶伸出手。
用針強硬的劃開手掌，手心朝上積蓄著血液。
這時，少女淒厲的叫聲停止了。
雙眼宛如要爆炸般充血脹大，下一秒真的炸開，瞬間血液四散。
「唔！」
來不及退開的艾耶反手擋住，鮮血灑落在少女身上，不消幾秒，火光便將少女吞噬。
"糟糕，意識要......"
在少女的血液濺到艾耶手掌傷口的那一刻，艾耶的意識剎那間便消溶在黑暗之中。
－
黑夜中，蕾米與奧利維亞帶著布奇在街道上奔馳。
「布奇！有看到或是感覺到波動的話，要馬上跟我們說喔！」
奧利維亞走在最後，警戒四周的同時也不忘留意各種異常。
「布奇看！」
大概是聽懂了吧？布奇不斷轉頭查看四周，像是在搜索一樣。
不用多久，布奇就看到了空中的異樣。
「看！紅色！天空！」
聞言，蕾米與奧利維亞立刻看向布奇所指的方向，卻什麼都看不出來。
「我們快走吧！」
抱持著全然的信任，蕾米帶頭馬上往布奇指的方向出發。
而越靠近，布奇就顯得越為不安。
在某個地方，布奇便停下腳步，不肯再往前。
「怎麼了，布奇？」
奧利維亞走在最後看著布奇停下腳步，立刻上前關心。
「布奇......布奇怕......」
布奇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空中，且跟剛才發現什麼時相比，明顯角度更高了。
察覺到什麼的蕾米握住布奇的手。
「布奇，你告訴我，我們是不是快到波動出現的地方了？」
看著不說話猛點頭的布奇，蕾米牽起奧利維亞的手。
「在這裡等我們，我們馬上就回來」
說罷，蕾米牽著奧利維亞頭也不回的離開。
終於到達現場，姊妹倆首先感覺到的違和感便是氣味。
肉烤焦的味道既誘人又令人毛骨悚然。
尤其是明知前方只有戰鬥現場的情況下更為如此。
躲在牆角處，兩人偷偷探出頭，看到的卻是遠在兩條街之外的一團火光。
『好像有點偏離布奇看的方向了』
『畢竟是街道』
在一片黑暗中，兩人仔細盯著那團火光，赫然發現，那是一個被烤的焦黑的人影，正匍匐著在地上扭動。
隱隱約約傳來的尖叫聲，空氣中飄散的焦香味，搖曳的火光不斷刺激著兩人的神經。
奧利維亞先動作了。
翻進一旁的窗戶，在民宅內穿越，後面還跟著沉默的蕾米。
連溝通都是多餘，只要一個眼神，姊妹倆便能心領神會。
終於來到一條街以外的地方，這裡肯定能看得更清楚。
再次探出頭，眼前的場面卻震撼了兩人。
焦黑的人影還在持續燃燒，下半身的皮膚卻消失了，上半身的皮膚也一塊塊的像憑空消失般連同火焰一起消失在空氣中。
而在燃燒的人影身旁，有個人倒臥在地上，因火光的照亮而得以被姊妹倆發現。
而那頭紅髮與熟悉的身形讓姊妹倆心頭一沉。
『右邊』
『我從左邊』
姊妹倆兵分兩路，在建築物間迂迴前行。
由於不清楚對方能不能掌握兩人的行蹤，為了避開最壞的結局，奧利維亞握緊手中撿來的木棍。
躲在牆後，奧利維亞握緊木棍。
『三』
『二』
『一』
木棍與菜刀各自從不同角度丟出，往燃燒的那個身影飛去。
下一秒，蕾米向左，奧利維亞向右飛撲。
卻沒能躲過對方的攻擊。
『我被擊中了』
『我也是。幾根指頭被削掉了』
『右臂前段沒了』
『天啊！利維！』
『她就是襲擊妳的怪物對吧？』
『不行。太危險了，我不允許』
『別這樣，妳明明知道那孩子對我們有多重要』
『在给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可以想到方法的』
『......我這裡剛好有一面鏡子碎片，我看得一清二楚，雖然不清楚原理，她正在將自己的一層皮跟肉跟火焰一起弄消失，而且腿部已經快再生完畢了，再過一陣子大概就會來抓我們了』
『......可惡！總之我不准，如果我沒想到辦法，也是我去，妳給我乖乖待著』
沒有回話，奧利維亞緊緊握著右臂斷口處上方的位置。
雖然肢體還可以再生，但總歸需要時間，而且骨骼在重新生長時真的是痛死人了！
即使因為病毒而喪失了大部分痛感，骨骼生長時的痛卻更勝一籌，每每都讓奧利維亞痛的咬牙切齒，冷汗直流。
鏡子反射的畫面裡，那個人影已經將全身的火焰都给熄滅，倒在地上等待身體再生。
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奧利維亞總覺得那個人影再生的速度比一般人還慢上許多。
『不准動喔，現在開始都讓我來佯攻，我會盡量分散她的注意力』
奧利維亞依舊握著斷口處，雖然聽到了，但自己也早就痛到動彈不得，只好苦笑著臉攤在原地。
蕾米掏出槍，雖然想省子彈，但顯然不是在這種時候省。
探出頭，朝人影開了兩槍便躲回牆後，又向裡移動。
果不其然，下一秒轉角處的牆壁便爆裂開來，部分碎片還在蕾米身上畫出幾道血痕。
"果然沒用嗎"
在倚萬之後第一次遇到的超能者著實讓蕾米傷透腦筋，尤其現在遇到的更像是戰鬥特化，稍不注意可能馬上就會被殺掉，更是讓蕾米無法好好制定對策。
"連攻擊都看不見是要我怎麼辦啊！"
走投無路之下，蕾米換了好幾個地方不斷開槍，卻都不見對方有受一丁點傷。
眼睜睜看著敵人身體逐漸復原，絕望之際，觀戰的奧利維亞突然懂了。
『蕾米，等等！我懂了！』
『什麼！？』
『那個人，她現在沒有意識！她昏倒了！』
死死盯著鏡子碎片，奧利維亞看著那個毫無動作的身影。
『真的假的！？』
聽到這番推論，蕾米也停下動作，藏起來偷偷觀察遠方的身影。
確實，從姊妹倆發動攻擊開始，對方所做的就只有讓攻擊消失並朝攻擊襲來的方向攻擊。
而「讓攻擊消失」與「朝攻擊襲來的方向攻擊」這兩點是幾乎同時發生的，並且「只有朝她攻擊時才會被反擊」、「只要停止攻擊就不會有後續攻擊」。
綜合這四點，再結合那身影完全沒有動作這點來看，奧利維亞的推測可信度極高。
『我猜那可能是類似自動反擊之類的機制，針測到攻擊之後發出布奇所說的波動讓所謂的攻擊消失，而攻擊消失之後，攻擊出現的方向也會被攻擊，代表波動可能不是點性，而是線性的，大概，類似看不見的長槍那種感覺』
『如果不是攻擊的話，應該有希望吧』
『別，真的，別』
『知道啦，風險太高了，但如果來不及了的話我還是會做的喔』
『......！』
看著鏡片的反射，奧利維亞沒有多想，衝了出去。
「利維！！！」
蕾米的叫聲響徹街道，趕緊跳下屋頂緊追在奧利維亞身後。
奧利維亞向著人影衝刺，焦慮與不安侵蝕著她的心神。
那個人影，不知何時將頭部跟下半身再生完成，白色的長髮在不遠處火光的照映下閃閃發光，搖搖晃晃的站起身。
向倒在地上的艾耶伸出殘破的手。
「不可以！！」
奧利維亞用完好的左手向少女刺過去，少女轉頭，閃爍紅色的雙眼鑲嵌在只剩半張的臉上，鼻子以下空蕩蕩的滴著黑色的液體。
在那個剎那，奧利維亞的所有知覺就像被提升到另一個境界，她清楚看見少女盯著她的左手，眼裡紅色的光芒就像針一樣射出，接觸到她手掌的瞬間，好像產生了某種力場，將她的左手不斷向內扭轉，變成肉末之後又像被排斥一般向外飛散。
紅色的針絲毫不受影響，穿過她的手掌繼續向前，那個瞬間她彷彿能看到針上散發出的死亡氣息。
奧利維亞用最快的速度調換姿勢，向左跳開，右臉卻還是被削掉一塊肉。
紅色的針落到地上，炸開一整塊柏油噴向空中。
巨大的恐懼與瞬間的極限爆發讓奧利維亞倒在地上喘著粗氣，拚命用雙腿向後退，靠著牆瑟瑟發抖。
然後又想起蕾米的臉，急忙靠到牆邊。
『利維！不要亂來，快躲起來！』
看著少女轉身面對蕾米，奧利維亞只能咬牙：
『我可以支援......後仰！』
話都沒講完，奧利維亞在正常的時間流逝中又看到那針一般的攻擊射出，速度之快連讓她看向蕾米的時間都不夠。
但蕾米還是躲開了，用驚人的反射神經硬是躲開了瞄準頭部的致命一擊，但顴骨連帶半個左眼還是被波及，在臉上炸開一個小洞，躺倒在地。
不安湧上心頭，奧利維亞看著少女，對方似乎也驚訝居然有人能躲開她的攻擊，愣在原地。
隨後，不给兩人恢復的時間，少女再次伸出手對準艾耶，同時轉頭，盯著奧利維亞。
紅色的光逐漸在少女手中匯聚、壓縮，意識到她要做什麼，奧利維亞想都沒想就衝出去。
她笑了。
雖然沒有嘴，但奧利維亞確定那個少女正在笑。
伸出的手旁邊出現了一顆紅色小球，炸開的同時推動少女的手，替她加速擺到對準奧利維亞的位置。
紅色的針包含著比前兩次攻擊更高的能量與速度向奧利維亞襲來。
"FUCK"
無法躲開的攻擊讓奧利維亞擺出悔恨的表情，即使知道毫無作用還是伸出右手擋在前方，視線落在倒地的艾耶身上。
"對不起......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我會去找妳的媽媽謝罪的......沒有保護好妳......"
奧利維亞感覺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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