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可還說了什麼?」
「手指比一般人長了兩三倍,不像一般人的手。」賈述看了鸞姬一眼,道:「齊仵作認為,世子是被某種奇形兵器扼死的。但究竟是什麼兵器,他也說不出來。」
司徒仲林聞言眉頭深鎖,一旁的鸞姬突然開口問道:「老潘可曾見過世子身上的傷痕?」
「見過。」賈述道:「仵作勘驗過後,京兆府將世子送回府中停靈,原本要請延壽坊的大公子過來為世子更衣,但他恰巧值宿,後來衣服是呂隆安幫世子換的,當時屬下和老潘都在。老潘說,看起來是同樣的手印沒錯。」
賈述口中那位「延壽坊的大公子」是司徒仲林的族兄司徒良的兒子司徒閔,如今在禁衛營擔任統領一職。
「二公子在頭七晚上過來,臉色難看得很,先是讓一個叫阿大的僕人把呂隆安拖到一邊去,看了世子身上的傷之後,和屬下要了兩張紙,也不知怎麼做的,將手印拓到紙上去了。」
「二公子認為世子之死和這手印有關?」鸞姬問。
「是。」賈述道:「後來二公子拿著手印走了,說是要查。但是怎麼個查法,屬下就不知道了。」
鸞姬點點頭,沒說話。
司徒仲林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又問賈述道:「還有什麼事是我該知道卻還不知道的?」
「有三件事得向王爺稟報一聲。」賈述道:「其一,郝二說,世子沾上那個手印之前去了冷香院,當時曾在路上碰見崔子玉,崔子玉還和世子扭打過,但很快就分開了。」
「扭打?」
賈述點頭,道:「崔公子還說,善惡到頭終有報,要世子好自為之。」
司徒仲林嘆了口氣,之後道:「還有呢?」
「其二,世子在冷香院有個相好的小四姑娘,外頭傳說她懷了世子的孩子,太妃為了這子虛烏有的事召世子進宮,訓斥了一番,這您是知道的。」賈述道:「聽說在那之後沒多久,小四姑娘就死了。世子過世前不久才知道這件事,找了屬下,偷偷去城外亂葬崗祭奠過。」
「這『之後沒多久就死了』是怎麼回事?」司徒仲林問道:「如今在天子腳下殺人滅口這麼方便的嗎?」
「冷香院的人口風很緊,只說小四姑娘是半夜想不開投繯自盡,不過有個叫琴兒的丫頭偷偷和我說,當晚嚴默去過冷香院……就不知是太妃的意思,還是呂隆安有意迎合。」賈述道:「世子一直以為小四姑娘是病死的,這事屬下就沒和世子說了,徒增傷心。」
司徒仲林冷哼一聲,沒說話。
「還有一事。」賈述突然遲疑起來,道:「王爺可還記得,去年曾和您說過京師長慶坊的一個園子?」
「長慶坊?」司徒仲林想了一下,問道:「莫不是呂隆安弄來的那個園子?」
「正是。」賈述道:「這園子的主人是個從教坊司退下來的琴師,姓丘。長慶坊這些年來陸續開了幾家酒樓,酒菜極好,還能聽曲子,京中的王孫公子可喜歡了。丘家的園子雖然不大,但臨近河岸,要熱鬧有熱鬧,要風景有風景,若能買下來,是極好的……」
「呂隆安這人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司徒仲林冷著臉擺了擺手。「他的事便別說了罷。」
「王爺,這事和世子也有些關係。」
聽了這話,司徒仲林從牙關之間噴出一句話來:「阿弘做了什麼?」
「在這個案子上,世子什麼也沒做,不過──」賈述道:「呂隆安在外,常以世子之名行事,如今全京師都認為,長慶坊的園子是世子要買的,丘善才的房子是世子讓人放的火,他兒子丘樂廷也是世子叫人打死的。」
「你說什麼?」司徒仲林的手在桌上一拍,隨即被鸞姬按住,他轉頭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氣,坐了回去。
對阿弘來說,他不是一個好父親,甚至可能算不上是個父親。他母親生前就是如此,他母親死後,父子幾成陌路。但無論如何,阿弘是他司徒仲林的兒子,若這孩子當真為人所害……
司徒仲林以手扶額,只覺得兩鬢隱隱抽痛起來。一旁的鸞姬安撫也似地拍拍他的手,之後轉頭對賈述道:「你說吧,卬在呢。」
「是。」賈述放低了聲音,道:「長公主去世得早,王爺您又遠在南境,世子若是有事,多半是去找呂隆安。呂隆安借用世子之名在外招搖撞騙已非一日,但此事確實做得太過了些。」
「這園子還惹出了什麼禍事?」司徒仲林問。
琴工乃樂戶賤籍,這位琴工能買長慶坊的宅子,很可能是有貴人幫他脫了籍,但至多就是個平民百姓,呂隆安自有辦法應對,賈述當不至於這般緊張。
「這事的風聲亂得很。」賈述吁了口氣,之後道:「呂隆安把園子弄來之後,放在他表弟柳敬文名下。之後柳敬文那癆病鬼突然沒了,柳家那婆娘和呂隆安不對付,到處嚷嚷說有貴人想要這處宅子,柳敬文是被人謀財害命,那婆娘還上京兆府去擊了登聞鼓。這原本是呂隆安的家事,但去年八月,有位大理寺丞遇刺橫死……」
「是那個……曹敬堯的兒子?」司徒仲林心中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
聽到「曹敬堯」三字,鸞姬看了司徒仲林一眼,沒說話。
「正是。這位曹寺丞叫曹睿仲,死前正在調查長慶坊的命案,曾找柳家那婆娘問過話。他在街頭橫死,很多人認為此事與世子有關。」賈述未再細說,直接切入重點,道:「世子被關押在大理寺時,曹寺丞的兄長曹伯舒曾去探過監。京中傳言,是曹伯舒殺了世子。」
一時之間,廳中三人盡皆靜默,一語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