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大鳥的打算
回到宿舍,胡一反常態的沒有開燈、也沒有洗澡,把背包一掉就直接攤在床上。回想起剛剛在球場上發生的事實在太不可思議,他不敢相信!完全不敢相信!首先,他不敢相信自己這個有潔癖的人會連衣服都沒換就攤在床上,第二件不敢相信的是;以他的實力竟然會失去主攻手的位置;更不敢相信是他會就這樣離開球場,那一刻他怒火中燒,那團怒火完全燒毁他的理智!他離開球場到了更衣室,才意識到離開運動場意味著校隊已經和他沒有關係,他不可能再回到球場,也沒有這個顏面。就算回去,大鳥師兄也只會找機會報復,因為是他先出言侮辱師兄。對了!他最不敢相信是會頂撞大鳥師兄,他對老師、對師兄,或者同學,那怕是兼職時遇到奧客,他都從不會出言不遜,被讚賞是一個很有禮貌的學生、學弟、同學和職員。但面對大鳥師兄時,就好像大鳥師兄叫他名字時一樣,總是有些異樣的感覺。
他在房裡也不知道攤了多久,只知道晚飯沒有吃,不過也不想吃了,他失落至極,但他沒有哭,應該說他很多年沒有哭了,在孤兒院時他曾經感懷身世而哭過很多場,但他發現就算他哭得再撕心裂肺,也不會改變任何事,最後只有靠自己去把眼淚刷乾,然後第二天又過著原來的生活,他就知道,眼淚沒辦法改變任何事實。他絕望地看著天花板,想著想著,就睡著了,直至電話響起來。
「喂~臭狐,你在那?」
耳邊傳來月的聲音。
「我在宿舍。」胡沒氣沒力的回答。
「我就猜你這臭狐就會窩在自己的洞裡舔傷害!吃了晚飯沒?我買了晚餐,我去宿舍找你!」月沒有理會他的反應,自顧自話的道。
「不用了,我沒心情,也不肚餓,我想睡了。」胡此刻那有心情吃飯,或者說,他那有面目面對這位老友。但明顯月則相反,因為他馬上回道:「我知你沒心情,但我有!而且你也沒有反對的權利,因為我已經在你宿舍房門口,你快開門!」
「怎了?你想來挖苦我嗎?還是想說你沒有我你訓練更開心?」胡聽著老友這刺激性的發言,本來低落的心情忽然又燃起了一團火,不過是一團怒火。
「等等等~你今天還不夠衝動嗎?你簡直是創了大學和校隊的先河!你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嗆大鳥師兄!你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了!好啦,我不耍你啦,你先開門,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你相信我,如果你聽完覺得我騙你,你當場用那條吊頸繩把我勒死我也沒有怨言!」月本來想拿好朋友來開玩笑,調和一下氣氛,但聽見老朋友的語氣變了,頓時認真起來。
胡也深知這個老朋友不會信口雌黃,而且月的那個保證聽起來也是認真的,於是就打開房門,果然就見到月拿著電話和一袋晚餐在門外等著,於是就把月拉進房裡,就開始問道:「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是不是我已經被開除出隊了?」這時的胡其實已經打定輸數,他清楚以他當時的表現,任何一個球隊或者教練都不會認可的,所以開除出隊是必然的事。
但月竟然搖搖頭道:「如果是,那就不是我來找你了!你剛剛轉身離開之際,大家都尷尬極了,大鳥師兄好像有什麼話要說,但說到嘴邊又吞回去。其他隊員有些莫名奇妙,都走過來問發生什麼事,但大鳥師兄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示意大家回去繼續訓練。於是我們就繼續訓練,當訓練結束之後,大鳥師兄和教練把我哥和我留了下來,然後大鳥師兄竟然給了一個我們震驚的結論⋯⋯」
月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意味深長的看著胡。胡知道他正在賣關子,也沒好氣,畢竟還是不知道他自己的結局是怎樣。於是就催促他快點說下去。
「真不知道你行了什麼狗屎運?!」
月笑了一笑接著說:「大鳥師兄說如果你還想留在隊裡,他可以當沒發生過任何事,但你打接應二傳這個事實是不可能改變的。」
胡瞪大雙眼,瞠目結舌的看著月!他沒有聽錯?還是他是在發夢?他沒有像電視劇的劇場捏或者打自己一下,但的確想不到什麼話要說!月看到了也笑了起來,繼續道:「對呀!當時我和我哥也是你這個反應!教練雖然看似泰山崩於前都不變的樣子,但他心裡也應該是風起雲湧,有著千萬個問號!因為他跟著就問了原因。」然後大鳥師兄就這樣解釋道:「選拔時我看他的姿勢動作,就發現他很適合打接應二傳,雖然還是很嫩,但認為他很有我的影子,我很想把他訓練成我的接班人。還有一點他比我優秀!當初也是教練你把我調到接應二傳,還給我一大堆理由什麼”球員有球員的喜好,但球隊有球隊的需要”,還有”接應二傳才是現今排球贏球的關鍵”⋯⋯當時我沒有像他一樣拒絕你,但你不知道我暗地裡說了幾個字的髒話?哈哈」說完之後大鳥師兄就在那裡自顧自的大笑!
胡聽完之後實在無言以對,大鳥師兄竟然有這樣的一面,說他寬宏大量?大智若愚?還是眼光獨到?最後胡選擇了”傻瓜”,另一個是”死過翻生”,不過不是形容大鳥師兄,是形容他自己,總之沒有被開除出隊,對他來說已經是萬幸的事。
這個時候,月就給了胡一個電話號碼,胡不解其意,月就繼續解釋:「大鳥師兄把我哥和我留下來,因為他知道我和你是朋友,所以特別叫我來找你,他說了,如果你真的想留在隊裡是可以的,不過除了位置不能變外,還要給他道歉,我本來以為他要你在球場上公開道歉,但他說不用,他把他的電話號碼給你,叫你親自打電話給他道歉。那就是為什麼我馬上過來找你,話說我訓練完都現在都還沒吃晚飯,你要不要吃,你不吃我就開餐了!
胡拿著這個電話號碼,突然覺得上天好像對他特別好,大鳥師兄竟然開出一個這麼好的條件讓他回去,忽然間他就覺得自己好像已經餓到胸貼著背,所以他二話不說立刻打開晚餐的飯盒,大口大口的吃著!準備晚點再打給大鳥師兄。
吃完飯之後,月就離開胡的宿舍回家,臨走時還叮囑胡今晚就好打電話給師兄,不然不知道明天他會不會變卦。胡收拾好之後,就拿著電話號碼坐在床上發呆,他不知道怎樣開口。不如是先發個短訊,又好像沒有禮貌,明明大鳥師兄已經叫他打電話道歉,還是一開聲就說對不起,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出一個好的開頭。乾脆就不想了,先打過去看看⋯⋯
「嘟~嘟~~」電話響了兩聲就有人接了。
「喂~小胡?」大鳥師兄好像知道他會打來似的。
「喂~大鳥師兄嗎?你怎樣知道我會打來?」胡此刻也有這個疑問。
「噢~月沒有告訴你我給你我的電話,也同時問他要了你的電話?我跟他說我不會接陌生人的電話,所以我要提前知道你的電話號碼⋯⋯」
胡此時心裡都不知道高興還是生氣有個會出賣自己的朋友,不過算了,他也是幫助他留在隊裡的人,這筆帳就先記下了⋯⋯大鳥師兄見他沒有說話,就主動問起來。
「你打來即是代表月已經有跟你說了,所以你的決定是怎樣可以說說嗎?」不知道大鳥師兄是不是準備睡覺,他的聲線比之前低沉帶點磁性,聽起來好舒服,又好溫暖。
「大鳥師兄對不起!」胡這時一邊說,但奇怪地淚水在他眼裡藏不住,就流了出來。「我不是有心頂撞你,當時一時生氣,我向你道歉!多謝你還願意留我在隊中⋯⋯」越說淚水就更止不住⋯⋯直接哭出來。
大鳥這邊聽到胡在哭,就說道:「小胡,你不是在哭吧?男人老狗不至於吧,你當著那麼多人面前發我脾氣我都還沒有哭,你現在竟然先哭,你是小朋友嗎?還是我要幫你遞上紙巾?」
大鳥這是忽然變得老氣橫秋,令胡哭之中又想笑,就回道:「我沒事啦,謝謝你還肯原諒我。但師兄,你說我有潛力打接應二傳,你這麼肯定。」
但大鳥的說話真的令他哭笑不得,他說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是要接應二傳!但你的底子還不夠好,所以未來的訓練將會有點辛苦,你要有心理準備啊!」
「嗯!我會努力的」胡應道「如果師兄認為我可以,那我就試試吧!還有,如果師兄還在生我的氣,那就在球場對我嚴厲一點,你把我練趴在球場上也不怨一句!」胡突然間有了一種動力,他要為頂撞師兄的事來贖罪,也要為師兄看好他而報答師兄,於是開出了這個支票。
「好的啊,到時打趴了不要又跑去更衣室啊!」大鳥忽然又舊事重提「那我們下次訓練見了。你早點休息吧,小朋友要睡多點才快高長大。」
「師兄你⋯⋯」胡覺得這通電話一下子令他和師兄的關係由對立變成中立,再變成友好,今天的高低起伏也太大了吧,像坐過山車一樣。但一切都是向好的方向發展。於是和師兄確認一下就收線,馬上去洗澡睡覺,希望今晚會有一個好夢。
「要不要夢見師兄?還是夢見自己在打排球?不如夢見自己和師兄在打排球好了。」胡一邊睡一邊心裡想著。